021、雲夢再現

大雪。

飛雪如刀,地如砧板,人如螻蟻。

……

木屋內。

燕狂行有些虛弱的靠坐在木椅上,許是這家主人走的太匆忙,很多東西來不及帶走,屋裡的擺設早已落了層灰,東西也算齊全,總比在外頭受凍不是,如今衡山一帶十室九空,多是這樣的屋子。

他裹着件厚重的灰襖,坐着椅,看着雪,聽着風,祛着寒。

半敞的衣襟裡,火光中泛着銅色的胸膛上,一個烏紅髮黑的掌印正落在上面,掌印就似先按了層硃砂,又烙了遍似的,清晰可見,腫起的血肉高高浮起寸許,邊緣盡是些蔓延如蛛網般的細小血管脈絡,好駭人的一掌。

旁邊還點着碳火,發紅的焰苗在擠進來的寒風下“哧哧”搖曳着,像是一個人的笑聲,透着股說不出的詭異。

爐火旁白飛飛正煎着藥。

烏黑的藥罐子裡,黑乎乎的藥正“咕嚕嚕”冒着一個個氣泡,然後裂開,散出刺鼻而難聞的味道。

燕狂行掙扎着欲起,穿着這麼一身衣裳,他實在覺得有些難受,而且炙烤的太熱,整個人很燙。

“太熱了!”

他受傷了,動行困難,掙扎着然後低聲開口,不知道是在自語呢喃,還是說給一旁的白飛飛聽。

事實上,他就是說給白飛飛聽的。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這個女的攀着滕蔓將他自陡壁上摘下後,不但給他換了身衣裳,還給他身上大大小小十幾二十條傷口挨個清洗了遍,然後還上了藥。

現在他一說這話。

火爐旁那個正埋頭煎藥的少女,耳垂瞬間變得粉紅,宛若天邊的一團紅雲,紅到了脖頸,滾燙如火,紅的讓人看不見,確實沒人看見,就連燕狂行近在咫尺都沒發現。

她還是那副乞丐模樣,蓬頭垢面,紅雲自然被遮擋住了,加之爐火太旺,這火光便又把紅雲遮了個嚴實。

唯有那雙與衆不同的眼睛,像是因爲太熱,又像是因爲別的什麼,那雙好似江南春水的眸子,如今便真的如那一汪春水般,快要滴出水來。

好在只有她自己感受的到,她掩飾的極好,垂目煮藥,像是沒聽到,燕狂行自然沒有看見。

直等到藥煎好了。

白飛飛一言不發,將那黑如濃墨,瞧的燕狂行心驚肉跳的藥,倒在了碗裡,然後又心驚肉跳的給他喝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白飛飛方纔裹了件肥大的棉袍一人縮在角落裡小憩起來。

窗外飛雪如幕,燕狂行出神的望着,思緒不禁飄得很遠,似是每年他都能看見這麼大的雪,而看見雪,他便不禁想起了一個人。

燕七!

這似乎是他唯一可以拿來想念的了。

至於把他扔在街角的親生父母,他早就沒了什麼印象,他唯一記得的,只是冷,只有冷,很冷,冷的沁入骨髓,眼裡只有白茫茫的雪,然後是燕七那張蒼老和滿是皺紋的臉。

不知不覺,他已出來數月了,自他出來闖蕩江湖之後,也不知燕七過得如何?天寒地凍,留下的銀子應該夠他花銷了吧,走之前他置辦了很多東西,也順便教了老頭一些拳腳功夫,不求殺人,只求強身健體,自保即可。

想着,燕狂行長長呼出口氣來。

但他卻忽然有些異樣,他感覺到很燙,胸口有些發燙,然後越來越燙,就似灰襖下,擱着一塊漸漸燒紅的烙鐵,按在了他胸膛上。

燙的他也皺起了眉頭,額滲冷汗,氣息微喘。

他伸手去摘,可忽然又不燙了,就在那個東西入手的瞬間,不燙了。

燕狂行拿了出來,等看清之後,神情一怔。

手中,是一塊令牌,自那個吹笛人身上取下來的令牌,通體碧如綠翡,古拙無華,映着火光,內裡竟似有星辰鬥轉,如蘊藏着一片星空,奪目攝神,泛着瑩瑩青光,甚至,上面還沾着他的血跡。

即便他不懂玉,也知道這個東西絕對非同凡響。

剛纔便是這件東西在發燙?

燕狂行心覺詫異,又有驚疑。

這令牌上,什麼都沒有,一片光滑,他用指肚下意識的摩挲着,心緒再起,想到了之前的吹笛人。

對方既然能認出他的手段,恐怕真的是與他一樣的人,一樣重新投生人間的人。但是,對方的手段,他卻認不得,他前世橫行天下,所遇的功夫高手中也絕沒有這樣的手段!

難道,不一樣?

他心中不免有些遲疑。

外面天色漸暗。

可風雪卻不見半點弱下來。

望了眼雪,聽着傳來的似鬼哭神嚎般的風聲,他又長出了口氣。

陡然,燕狂行身子一僵,右手猛的一頓,目光陡凝,他神情也變得有些僵硬,有些古怪,彷彿遇到了一件生平最是難以理解,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議的事。

怪事。

目光垂下,又落在了那個令牌上,上面的血,不見了,不光是血不見了,還浮出幾個字來。

看着那幾個字,燕狂行愣住了,他神情發愣,眼瞳卻在驟縮。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狹長的墨眉忽而一擰,眯眼看向窗外的雪中,同時把那塊令牌重新放到了懷裡。不光是他,白飛飛也睜開了眼睛,睜眼的一瞬,人已輕靈的竄到燕狂行身旁,扶着他。

雪中傳來了幽幽的歌聲,女子的歌聲,婉轉悅耳,動聽的緊,像是民間野史裡頭,那些狐妖鬼魅用來勾人魂魄的曲子。

但燕狂行情願對方是狐妖鬼魅,至於唱的什麼曲子他已無心去聽,因爲,這聲音他認得,在他看來,此時此地,歌聲的主人比什麼狐妖鬼魅更可怕。

雲夢仙子。

那個女人居然尋了過來。

白飛飛忙扶起燕狂行出了屋子,一旁便是馬圈,青獅正嚼着乾草。

對方來的很快,只有一人,但殺他們,足夠了,甚至很輕而易舉。

歌聲猶在風雪中,腳步聲卻已到了近處。

“怎麼?這是要和你的小情郎私奔麼?呵呵,那男人現在就只剩一顆腦袋可以轉了,我倒還要謝謝你們,他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往後身邊就沒有別的女人了,作爲感謝,我就勉爲其難,殺了你們吧!”

女人嫵媚笑着,前一刻還淺笑嫣然,聲音柔和動聽,但最後一句,就似冰刀子刮過耳畔,森寒的可怕,殺機畢露。

馬圈外,一條曼妙身影撐傘獨立,一身白裙幾乎都快融入雪中,若非有那雙寒星似的眸子。

“受傷了?呵呵,好的很!”

見燕狂行一副虛弱的模樣,雲夢仙子輕笑連連。

喝過藥,燕狂行的氣息已平復了許多,他按下白飛飛扶着的手,那隻手很小,猶在微微發抖,甚至他都能感受到她發急的心跳,還有一抹掩飾極深的害怕,因而,他的手也抖了一下。

大敵當前,逃已是逃不了了,燕狂行幽幽嘆息一聲,像是有些複雜,有些悵然。

“天意麼!”

然後。

“你就如此肯定能殺我們?”

他同樣在笑,但他臉上並無半點笑意,一雙眼睛同樣也冰寒了起來,映着雪中撐傘的女人,就像是一汪萬年無波的寒潭。

殺意同現。

雲夢仙子目光閃爍,細細的打量着眼前這個披頭散髮,渾身藥味,穿着件厚重灰襖的少年,相信只要不是瞎子,任誰都能看出來,眼前這個人絕對是重傷之軀。

可她就見燕狂行的氣息慢慢在變化。

少年張望了眼外面的風雪,淡淡道:“好,果真是好一個江湖,龍蛇魚蝦俱在其中……”

說着話,燕狂行目光一定,他走出了馬圈,這第一步,他口中氣息一屏,面上閃過痛苦,眉頭扭作一團,身上傳出噼啪脆響,如骨頭開裂,嘴角滴出血液。

第二步,氣息吞嚥,他身上熱氣蒸騰,似血液沸滾,面色已多出抹不正常的紅暈。

第三步,他腳下積雪融化,渾身傷口再次迸裂,口中氣息逆流,直衝心脈。

雲夢仙子瞧着他的古怪變化先是目光微凜,而後嬌聲笑着:“小子,敢情你纔是不要命的,居然以重傷之軀使出逼迫潛力的法子!”

燕狂行屏息不語,三步之後,他一連再踏四步,腳下如巨石砸過,積雪無不粉碎,落地分金。

他踏了七步,也只是七步,重傷之軀這已是極限,若再逼迫,恐怕未等斃敵就已血盡而亡。

十數年來,他從未使過這個法子,而今,卻是一而再的使用,殺那吹笛人的時候他用過一次,如今戰雲夢仙子他再用一次,他若不用,這二人一馬,都得死。

而代價。

風雪中,就見燕狂行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上,額角飛揚的髮絲,便在這七步的過程中,飛快染出一抹銀霜般的雪色,那觸目驚心的雪色,宛若那些油盡燈枯的老人才會長出來的顏色。

就在第七步落下。

“轟!”

腳下雪浪滾滾。

捨生忘死一戰。

燕狂行頭也不回的對着白飛飛輕聲道:

“退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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