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有那麼一瞬間蕭末覺得李堂看上去是想撲上來跟他來個同歸於盡的——畢竟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生性高傲,他大概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在滿以爲自己已經功成身退宣告勝利的時候,冷不丁地被人狠狠地反咬一口不算,還被潑了一身髒水卻完全沒有辦法洗白。
李堂把自己的手機重新開機,並且這一晚上電話不斷——在年輕人焦頭爛額地接電話處理這些爛事兒的時候,男人卻抱着他的兒子坐在沙發上安心地看電視,並且時不時還會開口提醒李堂小聲一點不要吵到小童和糖糖睡覺。
通常這種情況下,蕭末都會接到來自李堂惡狠狠的瞪視——但是當年輕人轉過頭去繼續打電話的時候,聲音也會下意識地放下一些……只不過在說了幾句,說得暴躁之後,那陰冷的聲音又會變得大聲起來。
李堂不會大吼大叫,但是他那個冰冷的、彷彿剛剛從冰水裡泡過一輪挖出來的聲音足夠將蕭末抱在懷中的小嬰兒吵醒,於是當糖糖哼唧了幾聲,然後開始不樂意地放聲大哭的時候,在蕭末手忙腳亂鬨孩子的聲音當中,年輕的北區青龍堂堂主額角青筋跳了跳,最後妥協摔門自己滾到了陽臺上。
陽臺到客廳之間的那扇落地窗膈應效果不錯,蕭末透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見李堂一手拿着電話,就像是一頭困獸似的在陽臺走來走去——這麼一個重複單一的動作男人看了很久,知道他感覺到懷中的小嬰兒再一次安靜下來,呼吸變得平穩舒緩。
蕭末回了房間,將糖糖放在牀上,又將小童踢開的被子替她蓋好,然後這才轉身進了浴室。
男人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李堂已經沒在打電話了,他的手機屏幕黑着被隨手扔在他身邊——看樣子這一次是被李堂主動關機了。他低着頭,沉默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一杯還冒着熱氣的牛奶……看見男人出來,漂亮的年輕人這纔將自己的目光挪開,他掀起眼皮子用深褐色的瞳眸看了男人一會兒,良久,這纔對準了茶几上那杯牛奶的方向揚了揚他那白皙尖細的下巴,言簡意賅地命令:“喝掉,然後去睡覺。”
蕭末放下浴巾,走過去端起那杯牛奶,沒喝,反倒是嗅了嗅。
李堂微微眯起眼。
男人假裝自己並沒有看見沙發上年輕人那微妙的表情變化,他沒有立刻做出喝下去的動作,只是在年輕人的注視下,沉默地將那杯子從自己脣邊拿開,然後,男人低下頭平靜地看着李堂,用含着淡淡笑意的嗓音溫和地說:“你知不知道,在我發現我兒子十幾歲就知道在他老爸的牛奶裡下藥之後,我就再也不喝人家給我倒的牛奶了。”
“不喝,就灌。”李堂面無表情地回視蕭末,他死死地盯着男人勾起的脣角,就好像要把那微微勾起的弧度烙進自己的眼中似的,“沒得選。”
“真霸道。”蕭末笑了笑,“你還不如直接拿藥給我喝,牛奶解藥,這種藥劑放進牛奶裡效果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
說完,還沒等李堂回答,蕭末就直接仰頭將那杯牛奶喝掉了。
只不過當男人大口地將那杯子裡還泛着濃濃奶香的**喝了一半的時候,手中的杯子又猛地一下被人從旁邊搶走——蕭末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個動作,爭搶之間,杯中乳白色的**被盡數潑灑出來,帶着甜膩奶香的溫熱**一大半潑灑在了男人的睡袍上,有一些甚至順着他敞開的領口飛濺進去,那乳白色的**順着男人白皙結實的胸口往下滑落,最後消失在領口深處的陰影之中——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年輕人猛地皺起眉。
幾乎是有些暴躁地將手中那已經空掉的牛奶杯扔開,下一秒,客廳內的兩名成年男人就像是兩頭野獸似的糾纏在了一起,其中稍稍結識一些的黑髮男人卻意外抵不過另一名年輕人,兩人又怕碰翻了傢俱吵醒臥房裡睡着了的孩子,於是一來一去之間,特別束手束腳的蕭末沒兩下就被李堂重重壓進了沙發裡——
他們算是交換了一個語氣說是接吻和不如說是李堂在單方面啃咬的吻。
到了最後,蕭末能從雙方交替的脣舌之間嚐到自己被咬破的脣角邊傳來的血腥味兒。
而到了這種地步,李堂卻還是不肯放過他,對方就像是一條發狂了的大型犬似的將他壓在沙發上,哪怕是明顯地感覺到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男人因爲他那一串肆無忌憚的索吻開始變得呼吸不穩,他也絲毫沒有要停止這個動作的意思……直到蕭末忍無可忍,擡腳踹在了他的腰上,一下子將他從自己的身上掀了起來,直接踹到了長沙發的另一端——
李堂被踹得疼了,悶哼一聲,落到了沙發的另一個角落,然而年輕人卻意外地沒有爬起來進行反攻,反倒是在微微一頓後縮起了長腿,他掃了蕭末一眼,然後重新垂下頭看上去有些挫敗地擡起手揉了揉自己那頭紅的耀眼的酒紅色頭髮,將自己整個人蜷縮在了沙發的角落裡。
蕭末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拿過抽紙擦了擦嘴,看也不看紙巾上沾染上的紅色將它砸向沙發另一邊的漂亮年輕人,一邊緩緩地教育:“給我下藥的人是你,我明知道那不是好東西還配合你喝了,你不但不說謝謝——算了這種事也不用說謝謝——總之我配合你了你卻反倒發起火來——你這麼任性,像個小屁孩子似的,你手底下那些佩服你佩服得要死的兄弟知道了,恐怕會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李堂半張臉埋在疊起來放在膝蓋上的手臂後面,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我讓你喝你就喝?”
蕭末強忍着大笑一場以表鄙夷的衝動,面無表情地說:“我已經喝了。”
“那麼聽話,我讓你張開腿給我上,你怎麼不照辦?”
“這個問題沒辦法回答你。”蕭末說,“非要有一個回答的話,你可能不會愛聽——因爲你不是我兒子。”
李堂眨了眨眼,那張冰冷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錯愕,他看上去就像是有那麼一瞬間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聽——然而,當他擡起頭用驚訝的目光看向沙發的另一端的男人時,卻發現對方臉面之上面無表情,蕭末說出這句話,完全沒有羞愧或者要面紅耳赤的意思。
在這之前,男人幾乎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他和蕭炎或者蕭衍——和他的任何一個兒子的那種關係。
現在看來,男人不僅承認了,還間接性地告訴了他——他完全可以打開腿讓另外的雄性生物征服他,但是,“雄性生物”的組成性是固定的,而那裡面,當然不包括他李堂……
坐在沙發上,漂亮的年輕人那雙深褐色的瞳眸閃了閃之後,忽然就像是燒盡了的蠟燭似的熄滅了,他的目光暗沉了下來,看上去帶着一絲迷惑又或者是不甘心等複雜的情緒,在沙發上的另一端看着男人,良久,才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彷彿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我只不過是晚了他們一步找到你。”
話語低沉,卻清晰地傳到了蕭末的耳朵裡。
話語裡沒有怨恨,沒有遺憾,聽上去就像是一個來晚了沒有分到糖果的孩子單純的遺憾和不高興。
很奇怪,他用“找到”這個動詞。
蕭末表示,他大概是上了年紀,這種彷彿是被什麼人認定了的錯覺一下子戳了他的心眼子。
男人心軟了,忽然開始覺得自己這麼一系列幸災樂禍沒心沒肺折騰自己也順便惡意折磨對方的幼稚行爲是不是有點過分——想到這人,男人有些良心不安了,他稍稍坐起來了一點,正想起身坐到李堂那邊安撫他的青龍堂堂主幾句,卻在這時,男人卻猛地感覺到一陣睏意,這陣忽如其來的睏意讓蕭末沒能完全的站起來,他的大腦忽然前一秒還保持十分清醒的狀態現在突然變成了一團漿糊,他倒回了柔軟的沙發上,卻沒有立刻合上眼,只是半瞌着眼看着李堂。
後者大概也是發現了他藥效上來了,他主動坐到了蕭末的身邊,挨着他坐下來,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你暫時去蕭祁那裡,等我去接你,好不好?”
“……”
蕭末想回答他好個蛋,但是男人沒來得及開口,就遺憾地直接睡死了過去。
……
李堂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這種藥,總之它的效果比蕭末吃過的(……)或者給別人吃過的(……)任何一種效果都要好——這直接導致了第二天男人迷迷糊糊要睜開眼的時候,只能隱約地感覺到外面似乎有什麼人在來回走動,小童在說話,糖糖在哭,蕭末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無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搬運到牀上的男人卻覺得自己的眼皮子很沉,他就像是被鬼壓牀了似的躺在柔軟的大牀中央,被子之下的手,哪怕連擡起來都很難。
外面的人被人打開,又被重重關上。
臥室外說話的聲音消失了,緊接着的,是緩緩向臥室這邊靠近的腳步聲。
當臥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的時候,蕭末的眼皮子跳了跳,隨即他感覺到有什麼人——當然這個時候不會有別人——總之就是李堂將他從牀上面扶了起來,期間蕭末尷尬地發現他就如同一灘爛泥似的依靠在年輕人的身上,他甚至睜不開自己的眼睛——
緊接着,蕭末感覺到了有什麼冰涼的、細細的東西被李堂耐心地纏繞在了他的身上。
這熟悉的感覺,讓黑髮男人額角青筋猛地跳了跳,在心中罵了聲娘。
——中國傳統大年三十都快到了,他想不通自己還有什麼理由被裝扮成聖誕樹。
等李堂將他仔仔細細地擺弄好,又親自扶他到浴室去,給他洗了臉刷了牙,只不過洗臉的水太熱,刷牙的水又太冷——在年輕人面無表情地掐着男人的下巴,讓他能順利地吐出口中的那口漱口水的時候,蕭末這才勉強地找回了一點兒自己的力氣,他微微睜開眼,看着鏡子中,緊緊地靠着自己的那張漂亮的臉蛋。
“一樣的招數玩兩次,就沒有新意了。”蕭末平靜地說,並且大概是藥效剛過,他說話吐詞顯得有些含糊。
“這次不一樣。”李堂拍了拍蕭末胸前的那塊電子計時錶,“也沒有提示。”
“……”蕭末掀起眼皮子,無力地看了一眼自己在鏡子裡的造型——五顏六色的線纏繞着他,像哪吒。
男人被自己死到臨頭還沒被嚇跑的幽默感愉悅到了。
他任由李堂像是伺候老佛爺似的將他一步步、十分耐心地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我還以爲你最多是把我送到蕭祁那。”
“這是下一步。”
“你意思是,這個所謂的‘下一步’之前的‘上一步’,是把我先炸成一塊一塊的?”蕭末說,“我提醒一下,如果是蕭祁讓你把我‘送過去’的話,你可能過於地字面上地理解了蕭祁的意思——我覺得,我曾經的看門口狗想要的恐怕是一個活蹦亂跳的主人,而不是你把我的肉分開來裝在箱子裡,用順豐快遞送過去。”
“大叔。”
“啊?”
“別貧嘴。”
“……”
唯一的娛樂被禁止了,蕭末靠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聽着胸前電子錶“嘀嗒”“嘀嗒”跳動的聲音——儘管男人此時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情緒,但是此時順着他的額間留下的汗珠和被汗弄得緊緊貼在胸膛的睡袍,已經出賣了他真實的情緒。
他不敢亂動,因爲此時此刻捆在他身上的炸彈一旦爆炸,很有可能足夠將這半棟公寓樓都直接變爲廢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就在蕭末幾乎以爲,蕭祁那邊已經完全忘記了要來“接”他這碼事兒的時候,李堂的公寓大門,卻被人從外面重重地敲響——準確地來形容,與其說那是在敲門,還不如說是有什麼人在外面踹門。
蕭末愣了愣,他不記得蕭祁手底下有養過脾氣那麼暴躁的人。
但是在他身邊的李堂卻顯得十分淡定,年輕人站起來,走到門邊,飛快地在密碼鎖上輸入了一大串的數字之後,伴隨着門從外面被“呯”地一聲猛地一腳踹開,他彷彿有所預料一般整個人靈巧地往後閃了閃。
震天響的踹門聲中,靠在沙發上的男人微微眯起眼,隨即,他看見了一個他十分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在被踹開的門後——那個人沒有說話,在門開的同一時間第一秒不客氣地一腳踏進了門裡,也不拖鞋直接踩在了李堂公寓的木地板上,並且緊跟在他後面的,是另外一個,跟他幾乎一模一樣身形的身影。
看着門口身穿同樣款式的普通牛仔褲,同樣款式的普通休閒襯衫,舉着同樣一張臉隆重登場的蕭家雙生子——
這下子蕭末是真的驚訝了。
男人幾乎是能立刻地感覺到,蕭炎擰過臉來,在跟他對視上的那一刻,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之中立刻射出了憤怒得能燒起來的凌厲光芒,而緊跟在弟弟身後走進屋的蕭衍,也在擡起頭看見男人身上的東西的時候,無聲地皺起了眉。
這個時候,被炸彈束縛住的男人卻尷尬地想起來,似乎每一次和兒子們“久別重逢”,他都是這麼一個令人瘋狂的造型。
渾身綁滿了炸彈。
和隨時準備站起來要衝出去報復社會的瘋子似的。
——不知道蕭家少爺們是怎麼想的,總之,事到臨頭了,蕭家老爺卻十分遲鈍地忽然感覺到了一點兒的不好意思。
而在場的,唯一沒有感覺到現場尷尬氣氛的大概只有李堂——不僅如此,他看上去甚至很滿意蕭家雙生子的反應。
他坐到了蕭末的身邊,懶洋洋地將一隻手堂而皇之地攔上了男人的腰,蕭炎彷彿吃了火藥似的惡狠狠地盯着他搭在男人腰間的手,而這個時候,率先開口說話的卻是蕭衍——他一步從弟弟身後走了上來,將蕭炎幾乎已經要飆出口的髒話堵了回去,此時此刻,蕭家大少爺的臉色也是及其冰冷:“李堂,這是什麼意思?”
李堂沒說話,只是撩起蕭末身上的一根電線,繞在指尖玩耍了一會兒,斜睨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雙生子,等了一會兒,這才伸手,在蕭末胸前的計時器上摁了下——那個計時器居然“啪”地一聲被彈開了,露出了裡面一個九宮格樣式的數字鍵盤——他抓着蕭末,讓男人稍稍坐好,等確定了門口的雙生子都看清楚了後,這才緩緩開口道:“炸彈是定時的,不用剪,時間到之前輸入密碼就可以停下來。”
“……”
“時間到,會爆炸;密碼輸錯三次,也會爆炸。”李堂簡單地解說,卻在說完了爆炸規則之後,忽然話鋒一轉,沒頭沒尾地用平靜的聲音說,“蕭祁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蕭衍的眼神變了變。
“不過這一次他不是衝着北區來的。”李堂彷彿是欣賞夠了他們臉上難看的表情,這才慢吞吞地說,“你應該知道他因爲什麼而來——所以我們時間有限,蕭大少爺,我們先抽個空,來解決一點私人恩怨。”
在蕭衍和李堂說話時,蕭末看見站在蕭衍身後的蕭炎動了動。
然後在李堂說出“我要你一隻手來換密碼”這句話的時候,蕭炎動了,伴隨着一聲十分流氓地痞的髒話聲中,那原本安安生生擺在門口沒招誰沒惹誰只是插着乾花做裝飾的花瓶,忽然整個兒朝着李堂和蕭末這邊飛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_(:3)∠)_昨天沒更,休息了下,今兒早點更哈。
熊爹開文到現在好像都沒休假過,於是昨天可恥地休息了一天,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