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老闆信不過地上下掃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黑髮男人一眼,最後他還是什麼也沒說,點燃一支菸揮揮手隨便把一個在旁邊擊打沙袋的人叫了過來——這麼名叫“阿豪”的人很結實,胳膊伸出來有蕭末兩個那麼粗,而且他的皮膚顏色是古銅色的,一看就知道已經在這一行做了有一段時間。
而且他還很年輕,看上去才二十歲出頭,算是處於打拳的黃金年齡。
阿豪走過來的時候,身上還在往下滴着汗——蕭末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今天天氣依舊不是很好,昨晚的大雪原本半夜就停了,但是這會兒的功夫又緩緩地下了起來,外面天寒地凍,這個拳館裡溫度其實也不算高,但是在這樣的沒開暖氣的環境之下這個人也把自己鍛煉出了一身汗。
相比起阿豪,蕭末整整齊齊地站在那裡,看上去真的很像是被閒人張請過來的臨時演員——這讓走過來的阿豪也跟着皺起了眉,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髮男人,視線從他身上每一處能夠彰顯一個人身體素質的地方一一掃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面前這個男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身體結實,保養得不錯的好看男人罷了——
明白地來說,他去當鴨子,可能比他當拳手更有前途。
“阿豪。”他伸出手去。
“元貞。”男人笑了笑,也不嫌棄對方一手汗的汗,輕輕伸出手很禮貌地跟他握了握。
說實在的,其實阿豪有點不想和黑髮男人打——但凡是有錢一點的人,都不會跑來這種地方打黑市拳,無論是眼前這個希望頂替閒人張去打拳的男人也好,還是他阿豪本人也好,這要是打壞了,他也賠不起……有些猶豫地看了老闆一眼,阿豪卻無奈地發現這個惡劣的老闆叫自己來可能是有點故意的。
故意讓眼前名叫“元貞”的黑髮男人知道自己和一個真正的拳手的差距,讓他知難而退。
然而,就在大家都靜靜地等待着他們眼前這個黑髮男人自己滾蛋的時候,卻在這時候看見他不急不慢地脫下了身上那厚重的棉衣外套,擼起了裡面白色襯衣的袖子,露出一截白得和夏天裡剛剛從池塘不小心打撈上來的沒長成型的新鮮蓮藕似的手臂,最可惡的是,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還不顧身後一片無語的目光,自顧自地先爬上了拳館中央的拳臺上,回過頭看着他們,有些莫名地問:“可以開始了嗎?”
大冷天的,連熱身運動都不做。
用一副“等你們很久”的語氣問他們怎麼還不開始。
要不是這會兒那張白皙的臉上一雙黑色的眼睛瞪得十分真誠,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這個男人在挑釁着什麼——無奈的是,蕭末那一張本來就好看的臉配合上元貞那顆真誠樸實的心,實在是很難讓人心生厭惡。
此時此刻,完完全全將蕭末當成是來搗亂的門外漢,猴子老闆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閒人張——後者現在也正一臉無語地回瞪趴在拳臺邊緣的護欄上看着他們的黑髮男人,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是十分後悔帶他來這裡。
“謝謝你咯,閒人張。”猴子老闆嘲諷地說着風涼話,“這個‘盜版拳王’不當拳手這麼蠢的樣子我看也可以拿來擺在門口給我們當下吉祥物。”
說着,他擡起腳在阿豪的屁股上面踹了腳,看着對面的緊身褲上自己的腳印,很是愉快地罵了聲髒話,換了個語氣說:“給你個機會跟我們吉祥物玩一下,以後要供起來的,你要摸都摸不到了。”
阿豪撓了撓頭,揉了揉被踢痛的屁股後無奈地看了他老闆一眼,找了張椅子恭恭敬敬地擺在他老闆的屁股底下,然後自己邁着沉穩的步子往拳擊臺那邊走去,他利落地翻身上賽臺,打了個手勢跟此時還穿着休閒褲的黑髮男人無奈地說:“那隨便打下好了?”
想不到男人卻微微一笑:“你可以很認真的來。”
對方坦然的語氣讓阿豪愣了愣——他在這個拳館裡基本可以算得上是最近幾年的一把手,平常就連勉強算是前輩的閒人張跟他說話都不會用這種語氣……眼前的這個“吉祥物”還真的是有點狂……
不過倒是意外地不惹人討厭。
露出牙齒笑了笑,站在拳臺上的阿豪都不知道這會兒的功夫他的老闆站在他後面的賽臺底下翻了多少個白眼——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用跟女孩子約會的語氣,有些靦腆地指了指放在賽臺角落裡的護具:“要不要用那些?”
語氣就好像在問女朋友天氣冷要不要加件圍巾一樣無比隨意。
然後在他意料之中的,面前這個大概是什麼都不懂的男人搖了搖頭。
阿豪想了下,覺得如果一會自己注意一點的話應該也不會把他傷得太嚴重……所以他也不繼續廢話,只是點點頭,用十分爭球對方意見的語氣說:“那,開始了?”
就彷彿如果蕭末說吃完晚餐再打他也會直接點頭同意似的。
坐在下面將這個令人瘋狂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猴子老闆鼻孔微張輕輕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因爲如果他不這麼做的話,他很怕自己會一個把持不住衝上去直接掐住阿豪那個白癡的脖子……在今天以前,他都不知道他拳館裡面的勉強算是王牌拳師居然是個看見稍稍長得好看一點的人就變成白癡的白癡……
而且對方還是個男人咧。
真是作死。
一邊嘖嘖地搖了搖頭,猴子老闆翹起二郎腿,微微眯起眼看着臺上那個已經被他定位爲“吉祥物”的男人緩緩地點了點頭同意了阿豪問他要不要“開始”的建議,然後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他的拳頭已經結結實實地砸在了阿豪的鼻樑上!
阿豪沒想到對方動作那麼快,下意識地想要後退的時候卻發現與此同時對方已經如同預料到他會怎麼做似的緊緊逼了上來——那一拳還是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的鼻樑上,他“嗷”了生被打傻了眼,同一時間感覺到溫熱的**順着他的鼻腔流了下來……
在他的身後,片刻的寧靜之後是猴子老闆哈哈大笑的聲音——並且其中還夾着一點忍受不住拍大腿的啪啪聲響。
阿豪有點尷尬,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只是當做是對方門外漢有點緊張所以纔會這樣先下手爲強,剛纔他後退的時候,男人緊緊跟上來的那一步……他也沒看清楚對方的腳下走位又穩又快而且是最標準的交換步站姿,只當是眼前的黑髮男人走了狗屎運猜到他要往哪邊後退。
但是拳賽已經開始了。
打多了黑市拳擊,一旦站在拳臺上阿豪很少會出現這種走神的情況,今天是個例外,而且他也已經吃了教訓,所以在抹了把鼻息底下流出來的鼻血之後,他迅速地進入了狀態,阻止了一次短拳組合——
左右直拳擊頭-——左下平勾拳擊胃——右側平勾拳擊頭!
一次次的拳頭帶着淡淡的汗味回擊而出,拳風虎虎有聲,每一下的力道都是經過了專業訓練那種速度和力道,拳擊組合的動作很順暢,一系列動作幾乎是在瞬間就全部打出——但是卻全部盡數落空!
除了他最開始出拳的時候,他看見面前的黑髮男人目光一閃然後險險擦着他的拳躲過去,之後的一系列進攻對方就好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似的,輕輕鬆鬆就閃身躲了過去,並且在最後一集他打出右側平勾拳想要攻擊對方的頭部的時候,他甚至伸出了手,準確地護住了自己可能會被打擊的部位,而後不動聲色地用一股奇怪的力量將阿豪的拳推開來,讓他速度不減卻直接偏離了進攻的軌道——
這一拳落空,不僅沒有打到面前的男人,甚至就連阿豪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在一瞬間稍稍失去了平衡。
這個細小的動作很不明顯,旁人甚至看不出來,所以這時候坐在拳擊臺下面的猴子老闆很不滿意,在他看來,能被普通人躲過去的拳說明阿豪壓根就是在放水,所以他終於停止住了最開始的大笑,恢復了他喜歡破口大罵的本質:“阿豪,中午是在廁所的茅坑吃的飯是不是?你他媽不要給老子放水!”
此時此刻,只有站在臺上的阿豪才知道自己有多驚訝。
他知道自己壓根沒有放水。
雖然拳頭的力道是有刻意稍稍放輕——但是進攻的速度和方式這種東西並不是說想放水就放水的——所以剛纔他那一套拳打出去,完完全全就是他平常的水平!——他不僅被完完全全躲了過去,與此同時,他還能注意到對方在躲避他的時候,壓根沒有逃開,他一步步緊緊地保持着自己與對方的身體距離,那樣子看上去——
就好像是在隨時等待一個反擊的機會!
而黑髮男人沒有,他就好像看出來阿豪的進攻有些隨意,在一系列的組合拳結束之後他反而退了回去——
對方的這一舉動讓阿豪心生疑惑。
與此同時,他在心中居然產生了一種“是這個名叫元貞的人在刻意放水”的荒謬想法!
“你會打拳?”阿豪壓低了聲音問。
“你們怎麼會以爲我不會?”
只見站在年輕拳手不遠處的黑髮男人微微一笑,而後,只見他一個輕巧的遷躍步上前,雙手在一瞬間舉到頭部護住頭上的要害部位,與此同時,在阿豪想要攻擊他的空出來的胸前胃部的時候,那放在頭上的手從上格擋變成了中格擋,骨骼撞擊發出“咔擦”地一聲奇妙聲響,然後下一秒,阿豪只覺得有什麼東西重重撞擊在自己的腰上,將他整個人一下子頂飛了出去!
阿豪種種落在地上一個魚躍動作翻身跳起,這一次他終於不敢再掉以輕心,連帶着眼神都變得專注許多,他在黑髮男人再次靠近他的時候用自己的腳勾住了對方的,趁着對方一個不注意將他一同帶到了地上——
黑髮男人重重摔落在地,與此同時他的一隻腳也被阿豪的兩條腿死死地鎖住——
幾乎是同一時間,躺在地上的兩個人感覺到彼此緊緊貼着自己的結實肌肉瞬間緊繃法力,下一秒,兩人雙雙同時利用腰部的動作直接支起自己的上半身,蕭末用手肘橫向做出推揰的動作,而阿豪的拳頭也在同一時間砸向對方頸脖要害——
只聽見兩聲“啪”地悶響,蕭末的手肘重重撞擊在了阿豪的歐諾胃部,而因爲他這個側低頭的動作,阿豪的拳手卻直接打偏,只有三分之二的面積從男人的面頰一處狠狠擦過!
“媽的!”
阿豪知道這一下是他吃了虧,他正想再揮拳扳回這一程,卻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原本被他死死地用兩條腿鎖住的男人忽然以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方式將自己的腿從他的雙腿之中擰動然後輕鬆掙脫開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直接解開了他的地鎖——
心中暗道不妙,阿豪正想也順勢脫離男人的教程範圍後退,卻不料對方直接整個人壓下來,膝蓋死死地頂在他的下.胯,一隻白皙得晃眼的手臂也同時壓在了他的肩部——
只聽見“轟隆”一聲聲響,剛剛想從地上面翻身坐起的阿豪再一次被男人死死地壓回了地面上。
他掙扎了下。
卻發現保持這個姿勢的自己此時身上每一個可能用來翻身的着力點都被對方鎖的死死的,他就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大鎖,完完全全地給控制在了地面上!
耳邊,是男人呼吸不勻微微的喘息聲。
拳擊臺下,猴子老闆瞪着眼,那根即將燃燒殆盡的菸草嫋嫋地冒着白煙,他的脣微微張開露出裡面的大黃牙,看上去整個人都陷入了某種震驚的狀態之中——良久,他這才動了起來,他緩緩地將脣角邊的菸屁股下來,扔到腳底熄滅,斜睨身邊看上去同樣震驚得不行的閒人張:“算你可以,從哪找到這麼個狠角色?只用不到一支菸的功夫就能把阿豪放下的人,放眼整個北區我也找不出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