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雲嵇不情不願地拖沓着起身,將被子一股腦地扔到了牀上。
他瞧一眼穩坐如泰山的安然,曉得她不會主動替他更衣,無奈只好自己動身到外間找衣裳,一身絳紫色的長褥衫,顯得他貴氣高雅。
他換好了衣裳,見安然依舊穩坐在牀榻邊,蹙眉道:“怎麼還不換了衣裳,一會兒丫鬟們進來該識破了。”
安然難得地羞紅了臉,低着頭道:“你,你出去。”
柯雲嵇恍然大悟,知道她排斥也不與她耍賴,徑自去了外間等候。
安然麻利地脫下厚重的嫁衣,挑了一件湛青色的褥羣,桃紅色的小衫,待穿戴整齊了站在窗邊凝視着牀榻上露出的白絹,皺着眉頭有些猶豫不決。
思索良久,轉身到梳妝檯前拿起一把剪刀,手搭在錦帕上方,閉着眼睛心一橫。
“你幹什麼!”
柯雲嵇進來正看到安然拿着見到往手上劃,好在他到的及時攔下了她,有些心疼又有些氣惱,沉着臉道:“你這是幹什麼!”
安然深吸一口氣指着白絹道:“柯大夫人要檢查的,我只能這麼做。”
柯雲嵇氣急道:“你就那麼不信任我,這樣的事同我說不行嗎?我是你的夫君,我能爲你承擔的一定不會讓你承受,你該是讓人保護的,不該...”
“我本來沒有盡到妻子的義務,這些事是我一個人惹出來的,我自己能解決。”
倔強如她,他無奈地嘆息,奪過她手裡的剪刀在手指上一劃,血滴落在錦帕上瞬間氤氳了一小片。
“你是我妻子,不管你心裡有沒有我,我心裡有你就不會看你傷害你自己。你記住,即便你無心於我,也不能阻止我對你好,你既然成了我的妻子,我就有照顧好你的義務。”
柯雲嵇甩手出去了,只留下安然一人呆呆地看着他門檻。
陳嬤嬤早早地就守在了門外,雖聽不真切屋內的言語,但之間的爭執卻是有幾分的瞭然。
在她看來,柯雲嵇對安然已經是很好了,給了她足夠體面,也給了足夠的尊重,她對安然也有幾分的怪怨,怪她的不知好歹,但她只是一個下人,同時她對於安然也有一份比肩祖孫的情分,她不願安然再因她而煩惱,只按下心中的嗔怪,領着菊兒竹兒並大夫人賞下的大丫鬟珍兒,一同進屋替她梳洗。
柯雲嵇是次子,柯家對二兒媳婦倒有幾分的放任,簡兒原是大房的二等丫鬟,如今給了安然也只是幫襯着些安然罷了。
簡兒一進門並未幹活,只是站在一側等候問話。
菊兒拿起梳子替安然梳頭,陳嬤嬤是老人對人事早已不再羞澀,徑直到牀榻上去收白絹,竹兒幫着整理鋪子。
陳嬤嬤一見白絹上的血紅,頓時大喜。
安然透過梳妝鏡看到了站在一邊的簡兒,微微側頭道:“你是...”
只見簡兒福身行禮道:“奴婢是大夫人派來伺候少夫人的丫鬟簡兒。”
安然上下打量了一番,簡兒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眉宇間有一分剛毅,全然不似尋常的丫鬟那般低斂卑微,對她這份恭敬又不屈的樣子,安然倒是有幾分的喜歡:“既然是母親派你來的,我又是初來府中,少不得大小事要你多提點着些。”
“替少夫人辦事是奴婢的本分,只要少夫人用得到的地方,只管開口就是了,奴婢定當盡力而爲。”
安然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對陳嬤嬤投去一個目光,陳嬤嬤會意從小匣子裡取出五兩銀子交到簡兒手中,安然道:“打賞你的你就手下,沒多少銀子只是一番心意罷了。”
簡兒沒推辭大大方方地收了,行禮答謝道:“謝少夫人賞。”
安然剛梳好髮髻,柯大夫人就派了嬤嬤來收喜帕,陳嬤嬤將帕子交給嬤嬤,又給了賞錢瞧瞧問道:“大夫人可起來了?少夫人現在去敬茶可是太早?”
現下不過卯正時分,天色尚早。
那嬤嬤道:“大夫人最重規矩,少夫人最好早早地在大夫人院外候着。”
安然收拾妥當了站起身道:“我去給母親請安,簡兒帶路吧。”
門口的陳嬤嬤見安然出來了,又聽她說這就要去請安,眼中閃過詫異,忙也跟着出門。
剛出了院子門就看到柯雲嵇已經等在了門外,詫異地看他一眼,心中嘀咕道:明明拂袖而去了,竟然還能想到等她,他的心也不壞。
如此想,面上卻是仍舊冷清。
柯雲嵇不顧她的冷眸睥睨,執意牽着她的手行走,丫鬟們自覺地落後兩步。前世今生安然從未在人前這般過,羞澀地紅到了耳根。
柯雲嵇在她耳邊低喃道:“你羞澀的時候真美。”安然聽言使勁兒抽手,卻是敵不過他力大,柯雲嵇知她面淺,收斂了調笑道,“娘她對你有些成見,你若不想以後日子不好過就乖乖的。”
有他護着,她的日子或許會好些,只是,她卻是不想要他的呵護。
形勢如此,安然不得不妥協,任由着柯雲嵇牽着自己的手。
正院裡,除老太爺沒到之外都已經到了,就連安嫺也早已經站在了屋裡。安然擡眼看到柯大夫人黑青的臉色,無奈地蹙眉。
她其實並不晚,只是安嫺早了,她便顯得晚了。
第一天就讓婆婆不滿,她料想以後的日子難以安寧了。
柯雲嵇牽着安然的手徑直走到柯大夫人的面前,安然正要請罪,柯雲嵇率先開口道:“孃親果真最疼我,這個媳婦我很喜歡,娘可不許爲難她。我,我喜歡她,我想娘也很想早點抱孫子的是不是!”
言下之意,她來晚只是因爲柯雲嵇貪歡,饒是明曉真相的安然也羞紅了臉,低垂着腦袋不肯擡頭。
安嫺獨守空房一夜,多番告之自己要忍,可看着眼前的恩愛,他對她的疼寵,她怨毒地瞪着安然,手緊緊地纏繞着絲帕。
柯大夫人冷淡地看向了安然,眼中一閃不悅,隨後溫和地對柯雲嵇笑道:“就你嘴貧,然兒是我兒媳婦,我焉能不疼她,你們夫妻和睦恩愛我才更高興,哪裡就在意這些虛禮了。”說着話伸手拉着安然的手道,“你是個賢惠端莊的人兒,我也盼着你能早日爲柯家延續血脈,今後不必這麼早來請安,你只好好保養身子,好好同嵇兒過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安然心中知柯大夫人口是心非,面上卻是恭謹地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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