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逃來此處,受到幾個地痞無賴的調戲,雖然她自己也能應付得來,不過柳雲澤卻義不容辭的跳了出來,幫他打走那幾個地痞,甚至還將她帶回柳家。
“哼,那還不是你做得太過分了。”柳雲澤不屑道。
柳雲軒將這前因後果理順,於是便淡淡開口道:“今日是除夕,不知瞿公子在哪裡歡度新年?”
“本公子自有去處,”瞿晟笑着補充,“反正我爹孃也管不了我,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真是個紈絝子弟!夏雲依在心底暗暗想到,大過年的還東奔西跑,沒一點兒安分。這瞿進光有這麼一個潑實叛逆的兒子,的確是其不幸。
柳雲澤一聽瞿晟不去柳府來騷擾他,不由得很是開心,於是便笑眯眯的衝着瞿晟道:“那就好,我就在此提前給你道一聲新年好。”
瞿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很是舒心:“新年好,新年好!明年武舉,我很是看好你哦!”說完,他就自顧自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下襬,隨即和柳雲軒道了個別,然後就走了。
柳雲澤見他的背影已完全消失不見之後,方輕輕拍了拍胸口,很是鬱悶的道:“出來隨便逛逛都能碰到他,真是令我哭笑不得。那個李媛,真是傻到家了,還以爲我英雄救美呢,對我一個勁兒地感激涕零的。”
夏雲依好心提醒他道:“你小心,別一不留神玩過火了。那李小姐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前些日子揹她走出起雲山,今兒個又來一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指不定對你芳心暗許呢。”
“怎麼會?”柳雲澤立即出言反駁,“那李媛不是喜歡大哥麼?”
“你們說你們的,別什麼事都扯到爲兄身上。”柳雲軒淡淡開口,岔進來道。他素來清俊冷冽的面容上也看不出什麼波瀾起伏,不知內心究竟作何想。
柳雲澤忙討好的衝他歉意一笑,咬牙切齒的道:“雲依,你可別胡說啊。”
“我哪有胡說,”夏雲依一下子跳離他三尺遠,“李小姐看你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搞不好你倆真的有戲。”
柳雲澤聽夏雲依這麼一說,神色忽地一下子冷淡下來,連平素漂亮的桃花眼此時也像是被一層淡淡的陰霾籠罩,不復往日的勾魂奪魄:“那她就趕緊趁早熄了這個念頭,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她的。”
夏雲依以手掩脣,悄悄兒道:“話說起來,我也並不想讓柳雲澤和李小姐在一起呢。”
柳雲澤眼前一亮,像是找到同盟知己般,忙道:“爲何?”
夏雲依眨眨眼:“原因雲依方纔已經說了啊,李小姐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還是少沾惹爲是。”
“雲依,你說的是,”柳雲澤開口接着道,“這女的的確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就算全天下的女人死絕了,我也不會看上她。”
走在一旁幾乎沒怎麼出聲的柳雲軒忽然道:“小時候上學堂不知你都學了
些什麼,一點兒好的都沒學到。這種陰損的話都說得出來,難道真當爲兄是聾子麼?”
轉眼間就回到了柳府,柳雲睿原本站在大門口跟門房說話,不經意間一轉眼,就看到柳雲軒他們回來了。他忙撇下門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們三人面前:“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差人去找了。”
柳雲軒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府上可是出了什麼事麼?”
“沒有沒有,”柳雲睿否道,“晚上團年,申時就開始準備團年飯,你們還是早些去席上方妥當些。”
柳雲軒聞言,略一頷首:“很是,我們這就去吧。”
柳雲澤一把拉住了柳雲睿,笑得壞兮兮:“要是今年的團年飯吃得不好,三兒你可要好好兒的給我們賠罪。”
柳雲睿撇撇嘴:“我辛苦了好幾天,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好麼。你摸摸看,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給吃了?”
柳雲澤鼻子眼兒裡哼了一聲,他一天不和柳雲睿鬥嘴就覺得渾身不痛快:“被你吃了。”
柳雲睿顯然也不甘示弱:“被你吞了。”
柳雲澤瞪了他一眼:“被你舔了。”
“噯,得了得了,別說了行不?柳雲澤柳雲睿,你們倆還讓不讓別人晚上愉快的吃飯了啊。”夏雲依越聽越覺得有些不像話,立即開口阻止道。生怕他倆再接再厲,噼裡啪啦亂說一通,不知又會說出什麼敗人胃口的話來。
柳雲軒清淡冷凝的俊顏上,忽地現出了一絲輕輕淺淺的微笑,不過卻是轉瞬即逝,很快便看不見了。
柳府今年的團年飯比以往每一年都要豐盛許多,這都多虧柳雲睿和夏雲依的功勞。他倆力求菜色新穎別緻、色彩相間,彩盤清淡素淨、紋樣雍雅,席上搭配合理、錯落有致,所以放眼一看,的確很是奪人眼球。衆多丫鬟手持托盤穿梭席間,每一步皆是沉穩有度,不疾不徐。
二爺爺柳書商很是滿意的摸着鬍鬚,點頭讚道:“辛苦雲睿了,折騰這麼一大桌子菜很是不容易。”
老爺子一發話,餘下衆人自然忙着附和,紛紛開口誇讚起來。
柳雲睿心底很是開心,但是表面上又不好太過流露,免得被人說是穩不住。於是他很有禮貌的謙虛了一把,看向柳書商道:“二爺爺過譽,雲睿只是一個小輩,哪裡當得起?”說到此處,他微微側過臉望向門外,輕輕的拍了一下手。
頓時,門外就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竹聲。
爆竹聲很是響徹了一陣子,才終於漸漸小了下來。外面有好些人家也開始放鞭炮,好多爆竹聲打成一片,聽上去真是別有一番熱鬧之感。
柳雲軒不知何時撤離了自己的雙手,他並不看夏雲依,只是微垂了眸子,若有所思。
冬天的夜晚黑得很快。不時地有煙花爆竹衝奔上天空,那焰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發出“嘭嘭”的聲響,然後那些火星兒四濺開
來,不大一會兒就完全融入了夜色裡,只留下一絲淺淡的痕跡。
孩子們放鞭炮的歡樂叫喊時遠時近的傳來,時不時伴隨着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雪地映着紅豔豔的爆竹,造成視覺的極大反差,倒也是極吸引人的。
垃圾簍這邊平常就少有人來,此時由於大家都去過年了,更是見不到一個人影。
夏雲依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她只能看到他頎長挺拔的飄逸身姿,只能看到他朦朧的大致輪廓,別的什麼都瞧不清楚,方纔消下去的酒意現在竟有再次冒頭的趨勢,連帶着說話也有些大着舌頭:“你……你……”
你什麼呢?至少在這一刻,連夏雲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或許的確是喝醉了吧,有些口不擇言。
柳雲軒身上清冽淡香的氣息逐漸傳了過來,在這漆黑的夜裡顯得格外令人安心。他默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說話,整個人恍若成了一個雕塑。過了好半晌,他方低低開口,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雲依,你想說什麼?”
“你……”夏雲依將這個字眼在舌頭上滾了好幾圈兒,卻還是接不下去,莫名的有些心灰意冷起來。
柳雲軒細不可察的低低嘆息,隨即一展袍服下襬,坐在了夏雲依身旁的石階上:“你想聽聽我的故事麼?”
夏雲依忍不住側過臉看向他:“你願意說麼?”
柳雲軒精緻的五官隱藏在幽朦的暗影中,愈發顯得深邃迷濛。從夏雲依那個角度看,只能看得到他堅毅的下頜和漂亮的鼻樑。柳雲軒似在收拾情緒,過了良久方接着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小的時候我父母和離,我當時並不知曉原因。最後,爹告訴了我,我才明白,原來娘當初不得不離開我們父子,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的。那個原因就是,她被微服出巡的皇帝看上了。”
“啊?”夏雲依低低驚呼了一聲,腦海裡頓時想起了柳雲澤口中那兩個一模一樣的玉扳指。她似明白了什麼,渾身不由得一凜,一下子繃得很緊。
“娘跟皇帝說,若是他不能保證爹和我的安全,她寧可自盡也不願順從。後來,皇帝答應了孃的要求,保證不會迫害我們父子,娘這才進了宮跟了皇帝。”柳雲軒的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清淡,但卻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麼。
“那後來呢?”夏雲依即使猜到了接下來的事情,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後來,便沒有後來,”柳雲軒淡然啓脣,“如今的麗妃娘娘,正是我娘。如今麗妃娘娘的兒子鄭王軒轅楚清,正是我同母異父的兄弟。”
鄭王軒轅楚清,正是那位曾經來柳清居品嚐的王爺,那位和柳雲軒有着一模一樣玉扳指的王爺,那位曾準備設法殺了雲初陽的王爺。
夏雲依什麼都明白了,她忽然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她無權去置喙。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別人焉能橫加責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