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夫“唔”了一聲,伸頭看了看清然腿上的夾板,沒說什麼。
肖瑤有些詫異,聽語氣、看神態,兩人竟是夫妻。
醫館叫“吳氏正骨”,男人卻姓徐,看來,這個貌不驚人的女人,纔是醫館的正主呢!
這男人必定也是最愛妻子的,否則,男尊女卑的社會,很難容許女人的名頭蓋過男人!
肖瑤不由得細細地打量了徐大夫一番。
徐大夫五十出頭,中等身材、面色白淨,從五官上看,和肖文似的,是男人中的中上之姿。
只見他伸手接過徐吳氏手中之物,跟在妻子身後出了門。
肖瑤心中便又是一震。
這個時代,夫妻二人同行,很少有妻子敢跟男人並行的,更不要說走在男人身前了。
就連胡家莊的孃親,和爹爹算是恩愛夫妻了吧,走路時趙秀麗也總是稍稍落後肖文半步呢!
肖瑤反思了一下自己,貌似總是跟軒轅離並行的吧?!還曾當着陳貴妃的面,踢過他一腳!
肖瑤含情脈脈地看了軒轅離一眼。
這個男人也是個好的,對自己如此縱着!
何其幸哉!
軒轅離正低頭看着軒轅清然,並未注意到肖瑤。
軒轅清然已經不哭了,最初的疼痛過後,身體便會有一個自我恢復期。
徐吳氏的徒弟上前,問道:“夫人,病患住在我們醫館還是……”
自家的醫館有些邋遢,恐貴人們不喜,那男人故有此一問。
肖瑤道:“我們住在馬車裡吧。”
馬車寬大,自己和清然完全可以睡在裡面。
再說了,小丫頭若是躺得煩了,還可以用馬車拉着她附近轉轉,比老是躺在屋子裡舒適多了。
那年輕男人便道:“也好。這幾日便可如此躺着不動,三天換一次藥。明早我會過來看視。”
說着,坐下來,寫了藥方。
肖瑤立在一邊,細細看了,藥方裡的藥物倒也沒什麼神奇的。
不過就是些三七、制草烏、雪上一支蒿、冰片、骨碎補、接骨木、紅花、甜瓜子、土鱉蟲、炙雞骨、炙乳香、硃砂、馬錢子粉等等。
這些藥物合用,可起到舒筋活血、散瘀止痛的作用。
肖瑤看完,點頭讚道:“好藥!”
年輕男人便笑,有些得意。
“用於跌打損傷、風溼淤阻、關節痹痛、急慢性扭挫傷、神經痛再好不過了。”
這是內服的,不知道她那膏藥裡,都是什麼藥品配伍?
想來上述藥物也是有些的。自己剛纔聞到了其中的幾種,卻不知道配藥比例。
這是人家的祖傳秘方,就連朝廷都不能嚴令上繳的,自己自然不會問,不過有些好奇罷了。
那男人寫完藥方,便抓藥去了。
小九忙跟上走了。
肖瑤安慰了軒轅清然兩句,對月照道:“回馬車。”
月照和月華一如來時一樣,兩人一個抱着,一個擡着,又慢慢……挪回了車廂。
見軒轅清然貪戀着兩人的懷抱,肖瑤細聲細語地勸:“清然,咱們躺下來,可好?”
這幾日 ,路上恐孩子顛簸,兩人都是把清然報在懷中的,孩子的腿浮腫得厲害。若是後續再讓心臟高於腿腳,會非常難受,也不利於腿傷痊癒。
軒轅清然便噘起了嘴巴,“不……”
肖瑤眼珠一轉,笑吟吟地,“清然若是聽話,我便讓小九每日給你熬好喝的湯,如何?”
這小丫頭是個標準的小吃貨。
因爲悲慘的冷宮生活,衣食不繼的日子過得久了,自從被齊貴人接到翠玉宮,這丫頭便成了個小吃貨!真是吃什麼都香甜、喝什麼都美味!
其實,不是拿這個誘惑,骨頭受傷了之後,多喝些雞湯、骨湯之類的,對於骨骼癒合還是很有好處的。
這裡的人不時興喝牛奶、羊奶,海帶、蝦皮也少,更沒有鈣片可補,若是再沒有雞湯、骨湯,就太可憐啦!
聽了肖瑤的話,軒轅清然的大眼睛便是一亮,“什麼湯?”
“每天都不重樣!”
“我想喝什麼湯,便給我熬什麼湯?”
“嗯!”
“我想吃什麼菜,便給我做什麼菜?”
“這個自然!”
見小丫頭有些上鉤,肖瑤忙趁熱打鐵,“午飯清然小寶貝想吃什麼?”
軒轅清然大眼睛咕嚕咕嚕地轉了兩圈,歡呼道:“午飯我要吃油炸蠍子!”
衆人:“……”
清然一共沒出宮幾次,有一次便跟着肖瑤在軒轅煜的藥膳坊吃了一次油炸蠍子!
那嘎嘣脆、油酥香的口感,再加上當場被衆人誇讚勇敢的榮譽感,軒轅清然回宮後便有些念念不忘了!
齊貴人卻聽得臉都嚇白了,從不敢給她做,此時這丫頭便作爲要挾提了出來,肖瑤有些黑線……
這是夏季,抓蠍子自然容易,不過,午飯時油炸蠍子當然沒有。
因爲,就算馬上抓來,還要浸泡一夜去泥呢,清然要吃,最早也要到明日了。
不過,小丫頭很滿意,因爲王妃嬸嬸可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哦!
聽聽,她不是正在吩咐侍衛們去抓蠍子嘛!
吃了午飯,小丫頭沉沉地睡去了。
軒轅離早已經吩咐侍衛們在院外搭起了帳篷。
來時,肖瑤說了,必定要在這裡住上幾天的,是以,軒轅離吩咐衆人帶過來的吃穿住行各類用品一應俱全。
外面搭帳篷、生火做飯,熱熱鬧鬧,徐吳氏和其他人並沒有出來看一眼。
個別病人家屬和吊着胳膊的病人,在大門口站着看熱鬧,指指點點的,大家也不以爲忤。
肖瑤和清然兩人睡在馬車裡,月照和小九便在簾外時刻伺候着。
夜裡,軒轅清然自然睡得不夠安穩,疼得哭醒了兩次,衆人都心疼不已。
好在,苦苦的湯藥還吃得進去,大便也沒有乾結,肖瑤總算放下心來。
第二日早飯過後,那徒弟果然過來看視了一番,把個別鬆些的繃帶又重新系好。
問了問飲食和大小便情況,聽一切都好,便走了。
徐吳氏和徐大夫一天都沒有露面。
肖瑤因爲連續幾天趕路,身子有些睏乏,便躺在馬車裡陪着清然,除了飯後消食,也沒怎麼出來。
晚飯過後,又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出來,看了看清然的情況。
他的眼睛酷似吳大夫,鼻子和嘴巴則長得和徐大夫一模一樣!
看長相,肖瑤判斷,這男人定是徐吳氏和徐大夫的兒子,一問,果然。
小徐比那徒弟健談,聽肖瑤盤問,便笑了,道:“我娘說你便是小神醫肖瑤,讓我多多拜上!”
“不敢。”肖瑤擺手,笑道:“我不是過來你們這裡求醫了嗎?”
小徐正色道:“我家只擅一道,和您自不能比。”
說着,看了肖瑤一眼,便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肖瑤瞭然,病人們若有這種表情的,便是有些不好出口的隱疾,便道:“有話不妨直說,若我能幫上一二,便是我之榮幸。”
小徐的臉色便有些陰鬱,“我娘生我時傷了身子,二十年了……”
“總是腰痠腹痛,其實,具體情形,我也不知曉。”
“我只記得小時候問爹,爲什麼別人都有兄弟姐妹,我們家裡卻只有我一個孩子。”
小徐臉上有些愧疚的樣子,“爹便說娘生我時傷了身子,差一點兒丟了命,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小徐有些急切,“小神醫,您是婦科聖手,不知可能給我娘瞧瞧?”
說着,看了馬車一眼,道:“我可免了這孩子的一切花銷。”
肖瑤搖頭,“無須。”說着,轉頭看向一邊靜立的軒轅離。
軒轅離伸手過來,扶住肖瑤。
小徐見二人神態,略一思索,眼睛一亮,忙抱拳道:“小人拜見平西王爺。”
軒轅離輕嗯了一聲。
肖瑤道:“走,帶我去看看。”
徐吳氏孃家人丁不夠興旺,到了她這一代,竟只剩她一人,他的父親也顧不得什麼傳子不傳女的陳規陋習,便讓徐吳氏承了這正骨之術。
徐大夫是她自小定下的婚約,二人成婚後,慢慢習練正骨術,二十多年下來,也頗有造詣。
只是兩人膝下荒涼,竟也只得了小徐這一子。
好在,小徐已經生了一個兒子,已經三歲了,肖瑤幾人進院子的時候 ,小傢伙正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很健康。
後面跟着小徐的妻子,正懷着第二胎,看她挺着的大肚子,月份比肖瑤要早,看來,徐吳氏必定要有兩個孫輩了。
嗯,正骨後繼有人,可放心了。
徐吳氏因爲身子不是太好,所以,做完正骨,便不怎麼管後續之事。此時,也正在屋裡做些藥膏。
聽見肖瑤過來了,還有些驚詫。
肖瑤進屋時,便見徐吳氏用手輕輕捶着腰,迎了上來。
肖瑤忙道:“前輩勞煩了。可是腰部不適?”
醫生坐的時候較多,腰部不適常見。
“嗯。”徐吳氏點點頭,看了衆人一眼,“過來坐吧。”
屋裡一股藥味,收拾得還算齊整,徐大夫不在,想來必是在病房忙着呢。
一路上肖瑤看過來,前院的幾間屋子裡都住滿了,病人還挺多的。
小徐上前扶住徐吳氏,輕聲道:“娘,我把小神醫請來了,給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