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瑤關切地看着流霜,道:“我給你瞧瞧吧。”
流霜下意識地一收手,“無礙。”
肖瑤眼睛裡便有些不安和愧疚,貝齒微微咬了櫻脣,“是不是自己的過錯……”
肖瑤寫了個方子,交給流霜,道:“先吃吃看吧。若是病人不遵醫囑,任是神仙也無法的。”
流霜接過方子,看着上面的簪花小楷,臉色便溫柔了許多。
“白芍、蒲公英各三錢,柴胡、瓜蔞、薤白、法半夏、當歸、煅瓦楞各二錢,枳實、陳皮一錢,甘草六分,每日一劑,水煎服,日服三次。”
本方可疏肝和胃,制酸止痛。主治消化性潰瘍。
見流霜不願與自己肢體接觸,肖瑤只好問診了,“可有噯氣打呃?”
“無。”
“可有流涎吐酸呃?”
“無。”
“可有胃內灼熱?”
“無。”
“可有痛引脅肋?”
“無。”
“可有嘔血黑便?”
見肖瑤柳眉微蹙,流霜便有些心疼,道:“醉酒後有時嘔血。”
流啓便怒瞪過來,流月也是滿臉責備。
肖瑤問:“可有黑便?”
“有時會有。”
肖瑤責責備地看了流霜一眼,道:“方子還要再加炒茜根、烏賊骨各二錢。”
又補了藥方,交給流霜。
肖瑤道:“我原來給你說的那些,只怕都忘了。”
流霜眼神便有些灰敗。
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想忘記,只是卻難。
流霜看完,細細摺疊了,正要放入懷中,肖瑤卻道:“莫收起來,等會兒我給你抓藥過來,熬上了,便喝了吧。”
流霜看了肖瑤一眼,應道:“嗯。”
流啓便磨牙,暗罵:“死小子,只聽這丫頭的!卻沒本事把人娶回家,活該你吐血!”
……
丁元春便道:“姑娘,抓藥我去吧。”
肖瑤起身,“一起去。”
流霜和舅舅、娘他們只怕還有話要說,給他們留個空間也好。
月照、月華知道是北齊皇上到了,並沒有跟過來。是以,丁元春忙上前給肖瑤加了披風。
兩人出了房門,來到三進院。
田明一家依然住在這裡,田玉龍的媳婦鍾氏也已經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見肖瑤來了,便要跪倒磕頭,被丁元春忙拉住了。
鍾氏和孩子也在奴籍,以後他們的孩子便算是肖家的家生奴才。
田明見肖瑤要抓藥,忙跟了過來。
家裡的藥材現在大部分都在藥廠了。三進院裡雖也有不少庫存,但是都是較爲貴重的藥材。
田明看了看方子,道:“姑娘,方子裡的藥這院裡不全,要到藥廠纔好。您在這裡暖和着,我去便好。”
肖瑤笑着說:“田大叔不用客氣。藥廠雖說你管得好,我和爹孃都很放心。只是,到家也有幾天了,我卻還不曾去過,便去看看也好。”
田明只得應道:“姑娘小心着些,看腳下滑。”
秦氏便忙給肖瑤手裡拿着暖爐,肖瑤笑着謝了,叮囑秦氏不用跟着,便順手接過,果真抱到了手裡。
藥廠離肖家的四合院有一定距離,三人便踩着雪地,一腳一滑地往藥廠去。
路上,田明便詳詳細細地給肖瑤彙報了藥材的經營情況。
“因爲今年的南北瘟疫,咱們家的藥廠都是日夜開工的。又從外村僱了二十個能幹的幫工,都是穩重可靠的。老爺和我一起把關挑選,沒有一個藏奸耍滑的人。”
“再說了,都是由藥廠原來的幫工介紹過來的,他們自己擔保着呢。新人若是不成器,保人賠了咱們的損失,他們都得離開藥廠。”
肖瑤點頭,“你們挑選的,我自然放心。只是,藥方你要收好。各個環節上,各有一幫人幹着,配藥之事還需你和玉龍親自動手纔好。”
流水作業,既能培養熟練工人、又可提高工作效率,且最終環節由田明父子把控,又可保密。是以一舉多得。
所以,肖家的藥廠,一開始施行的便是流水作業,幫工們做什麼便一直做什麼,各管一段。需要保密的環節和地方,除了田明一家人,都是不允許閒人進入的。
“姑娘放心,這些小人都是曉得的。老爺也時常過來,我們都警醒着呢。咱們做藥的,秘方自然是第一要事。”
到了藥廠,廠裡已經放假了,並沒有人。
田明跟了來,自然帶了鑰匙,看着藥方,挑揀着,便自己動手給流霜抓了藥。
肖瑤看着滿屋子的藥材,心中有些猶豫。
“自己要不要也吃上幾副藥,避孕!”
“上次沒中,是僥倖。自己和軒轅離的身體都很好,一旦成了親,相信不出兩個月便會有了。”
“自己卻不想太早生孩子。一來身體剛剛十八歲,並不是懷孕、生產的最佳時機。二來,自己初嫁,想來平西王妃的身份,會給自己帶來數不清的人情往來、雜事和煩心事。再加上醫院、藥廠、藥田、生意,如何協調這些事,自己需要有個適應的過程。”
“看舅舅的情況,只怕娘和小娜定要跟着去北齊,陪着舅舅度過最後的時光。如此一來,京城的醫院便少了小娜,自己便更忙了。”
“若是一成親便懷了孕,自己恐怕便不能如現在這般,想幹什麼便幹什麼了。”
“更何況,戀愛和婚姻是不太一樣的,二人猛地住在一起,朝夕相對,可能還會有個磨合期。”
“成婚後,宮裡的皇上和貴妃便成了自己的公婆,雖說不跟他們一起住,到底現在關係不一樣了,肯定還要在他們身上分些心。”
“新婚半年,也正是小夫妻最貪的時候,不出兩月懷上了,便不能盡興,尤其是那男人……”
想到這裡,肖瑤的小臉突然有些發燒,“自己在想些什麼呀!廢話少說,吃幾副藥的事,有必要如此糾結嗎?”
見田明正在給流霜抓藥,肖瑤便想自己去找:“田大叔,川芎、當歸、桃仁、紅花在哪裡?”
“喲,這些藥材並不在一處。”
屋子裡滿滿的都是藥材,肖瑤便懶得自己一個架子一個麻袋地翻找了,田明自然清清楚楚什麼藥材放在什麼位置。
田明忙放下手中的活兒,過來,道:“姑娘,我來拿。”
便一一指點給肖瑤,肖瑤道:“你去忙你的吧,這裡我自己來便好。”
藥量不可太大,否則可能造成宮胞損傷,導致終生不孕。
藥量也不可太小,否則不過避孕一月兩月,沒有太大意義。
嗯,最好的便是避孕半年!
服藥只需七日,便可。
田明雖知道效用,到底男人心粗,並沒有想到什麼,只知道此時姑娘需要,自己便給找了出來。
丁元春卻不同。
丁元春在胡家莊時,跟着肖瑤行醫也有不短的日子,看也看多了。
伺候流月和流啓兩個病人的時間更長,俗話說久病成醫,看多了,也知道這些藥材的效用。
更何況,丁元春可是在明月樓這種地方呆過的人,那些青樓女子不能生育,便須服用大量的此類藥物。
這幾日,身邊並無人要用這些活血化瘀、可致胞脈失養的藥材,再想到肖瑤即將到來的婚期,丁元春隱隱約約地便想到了避孕。
看着低頭認真稱量藥物的肖瑤,丁元春心情有些沉重。
“新婚有孕、一舉得男,是所有新嫁娘的願望,更何況鐘鳴鼎食之家、皇族王妃之貴!生子更是第一要事,姑娘竟要避開了!不知道爲什麼姑娘會這麼做?難道,姑娘並不歡喜嫁給平西王?!”
丁元春憂心忡忡,卻不敢過問。
主子們的心事,不是自己這等奴才可以揣度的……
中午回去,肖瑤便喝了一碗,晚上又喝了一碗。
以後每日一碗。恐上了路熬藥不便,剩下的兩服藥便熬好了,裝在水囊裡,路上又喝了兩次,總算夠了七天之數。
因爲流啓每日喝藥,熬藥的都是丁元春,是以,流霜的胃藥和肖瑤的避孕藥,丁元春也一併熬製了。
月照、月華兩人沒見過藥材,又達不到聞味辨藥的功夫,知道婚期近了,竟以爲肖瑤喝的是健體促孕的藥物,心中還暗暗高興呢。
流霜來後的第二日,薛昊竟也來了。
肖瑤看着薛昊身後浩浩蕩蕩的車隊,都有些無語,這人,是來炫富的嗎?
薛昊眼如火般,看着肖瑤,道:“妹子嫁人,做哥哥的給你添妝來了!”
流月是西詔的大妃,此時卻沒有了任何名分,自己這個做兒子的不是應該多出些嗎?
流月便很欣慰,“這孩子心狠是狠,對自己和小娜實在是當親孃和親妹來待,此時,對阿瑤竟也如親妹一般了。”
“還有霜兒。看禮單,準備的禮物比昊兒的更繁多、更貴重。說起來,北齊皇宮纔是阿瑤的孃家,多些嫁妝也是應該的!”
胡家莊準備的嫁妝已經豐厚得令人咋舌了,可是,自然不能跟北齊皇室和西詔王府相比。
肖文和趙秀麗看着三進院中滿滿當當的車馬、各間屋子裡堆得山高的箱籠,欣慰得很。
阿瑤是個好孩子,北齊皇室也是有情有義的!若阿瑤從北齊出嫁,不把胡家莊當成孃家,自己還真是無力,人家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