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肖英回來了。
先到了明城,見郭環挺着個大肚子,高興得很。中年以後的男人說來奇怪,對新生的孩子有一股強烈到變態的喜歡!
肖英夜裡摸着郭環的大肚子,激動地眼睛通紅。
原來的老婆休了,自己在胡家莊過了半輩子,頂着秀才功名做教書先生。
肖竣大了,根本就抓不住他。連考了兩年,名次竟還下降了!
肖琴嫁了,是死是活跟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
現在,竟有了重活一世的感覺!
爹孃都死了,如今自己是衙門執事,有了新家,娶了新女人,懷了孩子。
如今,郭環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纔是自己的新生,這個孩子說不定是自己最大的希望呢!但願是個男孩子纔好!
郭環見肖英如此歡喜,算算日子、壓下心虛,得意地笑道:“錢大夫給仔仔細細地瞧了,說八成是個男孩!”
“那就好!那就好!”肖英高興極了,轉念一想,又道:“是女孩也好!”
看看阿瑤那個丫頭,肖文的家業還不都是她掙得!
肖英想到肖瑤有些氣悶。過了一會兒,對郭環說:“明日要回村裡一趟,你收拾一下,一起回去!”
郭環噘起了嘴,不說話。
幹嘛拉扯人家,誰愛回那個破村子,再說,上次自己那樣跑了,回去了苗雲那女人還不得罵自己一頓!
肖英見郭環不說話,知道她不想回,其實自己也不想回,可是過年了,要是再不回真說不過去了。低聲勸道:“娘死了,我怎麼也得去磕個頭啊!再說,你懷孕了,也得讓爹孃看看纔好!”
郭環說到肖老太,心裡更是發虛,道:“也好。”反正跟着男人,陽氣壯,到墳前也不用怕什麼!
肖英磨磨蹭蹭地想要討點兒好處,知道男人貪饞,郭環其實也曠的久了,半推半就地依了。
只是,因爲郭環有孕,都怕傷着孩子,沒怎麼盡興罷了。
第二日,二人睡夠了,僱了馬車,不到中午就到了胡家莊。
進了村,見滿村蕭條、靜謐無聲,連個人影兒都不見,郭環撇撇嘴。
兩人直接進了家,苗雲和肖達二人其實剛起牀不久,正準備要串門去,聽見外面有人吆喝馬車,忙出來看。
見肖英扶着大肚子的郭環下來,兩人都黑了臉。兩口子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嘀咕:“別二人在這裡準備過年吧?要是那,可真夠糟心的。”
苗雲這倆月獨慣了,早把這院子當成自己的。猛不丁見二人回來,心中一咯噔。
肖英見肖達站在堂屋門口,有些惱,那是爹孃的屋子!爹孃死了,就是自己的屋子!
他一個老三,怎麼能住在堂屋裡呢!
肖達正不高興,見肖英一臉惱恨地瞪自己,一頭霧水!
見肖英要進門,肖達往門口一擋,道:“娘死的時候,你哪去了?是我一個人發的喪,你知道不?”
肖英黑着臉,“起開!”扶着郭環就往屋裡闖。
肖達到底不敢推二人,郭環可懷着孩子,這要是弄個好歹的,不說賠錢,多晦氣啊!
苗雲卻毫不客氣地罵起來:“這女人爲妾做小的、是個小老婆,又不是肖家明媒正娶的!還想住在堂屋裡?去那邊兒屋裡呆着去!”
“你!”郭環氣得臉色鐵青,最恨人家說自己是小老婆!要不,以後自己兒子生下來了,會被人說閒話的!
肖英大怒,不好跟弟媳婦一般見識,轉頭就罵肖達:“蠢貨,這是你們該說的話嗎?我早就把她扶正了!爹孃不在了,我是肖家當家的!你們竟然如此目無尊長!真是豈有此理!”
肖達現在手裡有錢,比肖英過得還好些,並不怕肖英。此時聽見肖英如此說,冷笑一聲,“你還有臉提爹孃?爹孃是死了,你也別想當家作主!這個家,現在我說了算!”
肖英怒吼:“我是長子,肖竣是長孫!什麼時候這個家輪到老三說了算?”
肖達卻往門檻上一坐,擋着二人進不來,眼睛斜睨着肖英,一臉嘲諷,“回去衙門當你的官去吧,我們以後也不會攀扯你,你以後也不要回來了!”
竟是把肖英趕走的意思!
肖英氣得渾身哆嗦,沒想到一但離了這破窩,竟然回不來了!
郭環悄悄地拉拉肖英的衣服,肖英忙扶着郭環回到車裡,在外面實在是太冷了。自己也不敢上前打肖達,看今天這情形,自己二人也討不了什麼好去!
郭環低聲說:“我看出來了,因爲娘死的時候你不在,三弟不想讓我們進家!我們大人不計小人過,何必跟他鬥氣。再說,這家我們也不準備要了。不如,跟他要些銀子,我們就此離開。你看如何?”
在城裡住了許久,肖英其實早就看不上胡家莊的破敗和自己的破房子了。只是自己到底是大哥,如此被兄弟趕了出去,說出去也丟人不是!
肖英安置好了郭環,轉頭對肖達說:“我今天來,是來跟爹孃上墳的。這家還是我的家,這院子還是我的院子,就算我死了,我還有兒子呢!肖達,說到天邊兒,你也獨佔不了!你想讓我徹底離開,也不是不行!”
肖達和苗雲互相看了一眼,登時充滿了警惕,“怎麼着?”
肖英訕笑,“給我三十兩銀子,我把這院子就送給你了!今生也不再回來,肖竣也不回來!找村長辦個手續,我扭頭就走!”
肖達一聽,就從門檻上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你殺了我吧!還三十兩,三兩也沒有!這本來就是我的院子,憑啥給你錢!”
兩人吵架,早就驚動了四鄰。此時正是午飯時間,大冬天的大家都貓在家裡,聽見有人吵架,都出來看熱鬧。見是久未露面的肖英,衆人便有些不屑了!
“一個男人再渾,娘死了,總要來磕頭守靈的!”
“肖英虧得還是秀才,多年的教書先生,親孃死了、葬了,竟然都沒露面呢!”
“你們忘了,他那個小老婆也沒來!”
“剛纔我看見了,現在在馬車裡坐着呢!”
“架子怪大的,也不下馬車!”
“……”
衆人正吵吵嚷嚷,胡宗保過來了。
見了肖英,先說他兩句:“肖英啊,你做的有點兒不對,你娘死了,你怎麼也不回來!”
肖英忙解釋:“衙門安排我到北地蟒河監察河工去了,實在是天寒地凍,驛站懈怠沒收到信兒!這不,我一回來,聽說娘去了,趕緊回來拜祭!可是,肖達這個混蛋,竟不讓我進門!”
苗雲立即跳出來,“發送娘都是我家出的錢,你先把這些錢拿出來再說!你還是長子老大呢!”
肖達也黑着臉,“有這樣當老大的嗎?剛纔還讓我們給他三十兩銀子,把我的院子賣給我!大白天的說混話!”
肖英見衆人一臉鄙夷,老臉一紅,隨即又理直氣壯地道:“我以後不會回胡家莊了,這院子我是長子、肖竣是長孫,該繼承的!現在我們家不要了,肖達出銀子給我們家補償些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胡宗保磕磕手中的菸袋鍋子,冷着臉道:“你先去拜祭你娘,我和肖達商量個數。”
肖達不吭聲,苗雲嘀嘀咕咕。
肖英見有門兒,忙催車伕趕着馬車去墳地了。
天寒地凍的,郭環根本連車子都沒下,肖英也凍得哆哆嗦嗦地,點着了黃表紙,忙回來了。肖達到底願意給多少啊?
進了院子,肖英扶着郭環進了堂屋,肖達和苗雲見二人進來,都哼了一聲,連看都不樂意看他們一眼了!
肖英反而很高興,看二人氣得那個樣子,估計胡宗保給自己要了不少銀子!
果然,見肖英二人回來了,胡宗保道:“肖達最多願意出十五兩銀子,你看看行不行?要是行,現在就把手續辦了!”
肖英還想多要,“十五兩怎麼行?這院子都是我和爹的束脩蓋的,肖達他掙過一分錢嗎?現在出這麼一點兒錢都不願意,我還回來住算了!反正,肖竣也到了成親的時候!”
肖達和苗雲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心裡沒底。
說實話,按照老規矩,這院子三分之二應該是老大家的,自己家真落不到多少,要是肖竣也在這院裡成親,家裡住得滿滿的……
肖英見二人不說話,心裡暗暗得意,臉上卻十分大方:“我是老大,照顧兄弟本是應當應分的。這樣吧,我也不要三十兩了,他們也拿不出來。我吃個虧,肖達給我們二十兩銀子,我們就算分家了。這院子嘛,我就送給他了!”
肖達和苗雲擡起頭環視着房子、院子。
說實話,這院子好幾間房子,蓋起來也不過十幾年,如果都給了自己家,小寶兒成親都不用蓋新房!
再說,二十兩銀子自己家也拿得出來。要不,乾脆……
見二人心中有些活動,肖英又加了一把火,“雖說分了家,到底是親兄弟,以後你們進城,只管去找我,肯定好招待。小寶兒以後考功名,我在衙門到底能幫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