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蘇微微一笑:“國師神通廣大,只怕早已知道了一切,我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並不是。”夜蘭陵搖頭,目光倒很是坦然,“我只是略通天文地理,占卜星象罷了,若論斷案,那是一竅不通的。狐王妃請。”
倒也是,隔行如隔山,會占卜星象,不見得比法醫軟件更能破案。
沐雲蘇點頭,接着開口:“大家請看,這裡還有兩個人的腳印,其中一個自然是連二小姐的,另一個也是一名女子,身高五尺左右,體重九十斤左右,另外,她走路時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就是重心比較靠後,所以留下的腳印都是前輕後重……”
已經連連點頭保證會保持冷靜,可是聽到這裡,連如雨依然忍不住大吃一驚:“惜蕊?”
連惜蕊走路時,正是有這個特點!
“不是!不是我!”早已臉色大變的連惜蕊驟然一聲尖叫,並且不自覺地後退着,“她亂說的!不是我!我沒有殺人!惜燕、惜燕是我妹妹,我……我怎麼會殺她?你、你到底安的什麼心?爲什麼要害我?”
沐雲蘇淡淡地笑笑:“我沒說你啊,是連先生說的。”
“你……你……”連惜蕊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反應無異於不打自招,立刻拼命裝出了一副淡定的樣子,“我爹是傷心過度纔會亂說的,誰說走路前輕後重的人一定是我?其實我根本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這句話顯然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如果她像夜蘭陵一樣承認與連惜燕在這裡見過面,說不定更不容易露出馬腳。
所以沐雲蘇接着便挑了挑脣:“你確定沒有來過這裡?”
“當然沒有。”連惜蕊咬着牙搖頭,“我剛纔一直在那邊看珠寶首飾,後來就去找我娘了。娘,是不是?”
蔣氏抽泣着點了點頭:“方纔惜蕊的確與我在一起……”
“這個不重要。”沐雲蘇的目光陡然銳利,接着擡手指向了連惜蕊腰間的荷包,“大小姐,你荷包上用來繡花的金線勾掉了幾根,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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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不是在找兇手?
衆人都有些蒙圈,卻發現荷包上果然有一處地方的線頭亂糟糟的,明顯就是被比較尖銳的東西勾到了。
“那又怎麼樣?”連惜蕊故意笑了笑,“此處枝枝叉叉不知道有多少,水知道是在什麼地方勾的……”
“我知道。”沐雲蘇冷笑,轉手指向了那截害得連惜燕一命嗚呼的樹杈,“被勾掉的幾根金線,好像在這裡呢!”
哪裡?
衆人瞪大了眼睛,卻幾乎什麼都看不到。皺了皺眉,風凌逸上前幾步湊到樹杈前,這纔看到幾根細如毛髮的金絲正隨風輕輕飄動!
“果然有金絲!”風凌逸點頭,“這麼說,兇手是……”
“不是!不是我!不是!”連惜蕊徹底慌了神,恐懼已經完全掩飾不住,“我……我根本沒來過這裡……”
可惜,這些話已經沒有人會相信。沐雲蘇搖搖頭,接着說道:“這裡如此凌亂,顯然連二小姐死前曾經與人有過激烈的打鬥,而且對方的靈力修爲遠高於她,所以她雖然死於這截樹杈,本身卻已受了極爲嚴重的內傷,連先生不妨再回去看一看,她所受的內傷是否是你連家獨有的內功心法所致。”
連如雨咬牙:“好……”
“不許去!”連惜蕊幾乎崩潰,居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爹,你不要聽她胡說!我纔沒有殺人!我沒有!是惜燕自己笨,站都站不穩,死了怪誰……”
她的聲音突然頓住,哪裡還說的下去?
連如雨渾身哆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惜、惜蕊,你……真的是你……”
連惜蕊鬆開手,下意識地連連後退:“不,不是我,我、我沒有要殺她,是她自己……她自己……”
“還敢狡辯!”連如雨快瘋了,“你、你簡直喪心病狂,連親妹妹都下得去手!你……你這到底是爲什麼?”
連惜蕊也渾身癱軟,幾乎挪不動腳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她……”
“連先生稍安勿躁,大小姐這話應該是真的。”沐雲蘇暗中嘆了口氣,“她們姐妹二人不知爲何起了爭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結果二小姐因爲功力較弱,被打得連連後退,卻不幸撞上了這截樹杈,這纔不幸身亡。”
也就是說,連惜蕊是失手誤殺。
連如雨緩過一口氣,卻依然因爲經受不住這番變故而腦中轟鳴:“真、真的?”
連惜蕊張了張嘴,突然哇的嚎啕痛哭:“是……是真的!爹,我真的不是有心,惜燕鬼迷心竅,非要糾纏國師,她、她哪有那個資格?所以我就勸她不要癡心妄想,她不但不聽,還對我惡言相向,說現在就去找皇上賜婚。我怕她闖禍,就……就出手阻攔,我們就打了起來,結果……嗚嗚嗚……”
這番話幾分真幾分假只有她自己知道,至少表面看來沒有太大的破綻,所以連如雨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卻依然不停地搖頭:“縱然如此,你也不該如此沒輕沒重,歸根到底還是你害死了惜燕……”
“是……可我也是爲了……爲了連家……”連惜蕊暗中咬牙,不得不拼命往自己臉上貼金,“她若繼續如此任性,早晚惹出禍來,我只是、只是沒想到會這樣……”
真相已明,衆人都鬆了口氣。雖然連惜蕊是無心鑄大錯,但既然出了人命,就不是連家所能左右的了。風凌逸當即命人將連惜蕊拿下,交由刑部發落。
連如雨夫婦雖然不捨,卻不敢枉顧國法,心裡想着幸虧連惜蕊只是失手誤殺,應該不至於丟了性命。
出乎意料的是,剛剛還痛哭流涕的連惜蕊居然變得平靜,乖乖地被人帶了下去。只不過在沒人注意的角落,她含義頗深地看了夜蘭陵一眼,直到看到夜蘭陵對她輕輕點了點頭,她才小心掩飾着眼中的得意轉身而去。
目光閃爍着,風凌逸微笑點頭:“沐雲蘇,想不到你還是斷案的高手,朕欽佩得很,當給你記一大功。”
“民女不敢。”沐雲蘇立刻屈膝施禮,“民女只是盡心盡力爲皇上分憂解難,以報皇上對沐家的大恩大德,不敢居功。”
風凌逸滿意地點頭:“有功而不驕,難得。不過朕倒是十分好奇,你這手本事是從哪裡學來的?”
“民女之前……那個樣子,實在無事可做,便靠看書打發時間。”沐雲蘇順嘴胡謅,居然也一本正經,“看得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點。”
風凌逸點頭:“原來如此。”
一場命案就此告破,幸虧風凌絕當機立斷封鎖現場,倒也不曾引起什麼騷亂,鑑賞大會得以繼續進行。當然,出了這樣的事,連家人也無心再參加什麼大會,很快便帶着連惜燕的屍體離開了。
不多時,衆人各自散去,夜蘭陵已上前幾步,抱拳躬身:“狐王妃大恩,蘭陵必當後報。”
“舉手之勞,國師不必掛懷。”沐雲蘇微笑,跟着微微一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可憐連惜燕至死都不知道,明月本無心,寄情明月只不過徒惹相思罷了。”
夜蘭陵目光微凝:“狐王妃是在怪我?”
“不敢。”沐雲蘇搖頭,“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有時也要怪落花自作多情,未必都是流水的錯。一溪流水往往走遍三山五嶽,一路行來也不知有多少落花願意追隨,難道要流水照單全收?”
夜蘭陵抿了抿脣,突然微笑:“也就是狐王妃這樣的妙人兒,才能說出如此有趣的話。不管是真心安慰還是有意譏諷,總之我心裡好受多了,多謝。”
“當然是真心安慰。”沐雲蘇一臉誠懇,“我說過,國師身在紅塵,心在九霄,不是我有意貶低連二小姐,而是就憑她,不夠讓國師動心。”
夜蘭陵微笑雖不變,目光卻變得幽深:“只可惜這世間,姑娘這樣的妙人兒只有一個。”
風凌絕眯起了眼,夜蘭陵已經加上一句:“而且爲什麼偏偏你是狐王妃。若換做任何一個男人,我都有膽子跟他一較高下。”
風凌絕笑得桃花燦爛:“真懂事,我喜歡你。”
“多謝。”夜蘭陵的笑容也更加愉快,“總之狐王與狐王妃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願二位白首不相離,百子千孫。”
沐雲蘇不置可否:“國師此番雖不至於受驚,好心情總會受些影響,是我這做主人的招呼不周。那邊備有涼茶,不如請國師稍飲幾杯?”
夜蘭陵點頭:“好。狐王妃大恩,蘭陵沒齒不忘,謝禮隨後奉上。”
施了一禮,他轉身而去。沐雲蘇瞧着他的背影,慢慢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得賊兮兮的。風凌絕看着她,語氣很肯定:“你懷疑他。”
沐雲蘇點頭:“別告訴我,你不懷疑他。”
“我懷疑他是因爲他有值得懷疑的地方。”風凌絕回答,“你爲什麼?”
沐雲蘇冷笑:“因爲我看他不順眼。”
落羽翻個白眼:“有完沒完?怪不得人家常說,寧得罪小人,別得罪女人。”
沐雲蘇看着他,獰笑:“知道你還得罪我?”
落羽嘁了一聲:“怕你啊?”
風凌絕一伸手:“說重點:爲什麼看他不順眼?我知道你不是因爲他說你是母儀天下之命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