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夜本就不是和他人講道理的人碰到剛剛錦無恙的那樣一番說辭,也懶得理會,他沒有時間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分神去吵架,而是去想解決問題的辦法。
李叔索性就充當這個維護的角色,也避免在今後的日子裡,錦無恙會得寸進尺。
錦無恙聞聽李叔的話,知道他在暗諷自己顧己不顧他人,想要開口辯駁兩句,待看到獨孤夜投向自己的冰冷目光,唯有閉上了嘴。
別說獨孤夜在這兒,他不想節外生枝,就算獨孤夜不在,身後這麼多的士兵看着聽着,他也不會再說出任何不利於士兵的話,否則,被拋棄的不是他所不顧及的士兵的生命,而是自己。
試問,有哪個士兵願意跟着一位不憐惜部下的將領。
李叔也正是因爲利用了錦無恙的這一心理,乾脆一諷到底,讓錦無恙有歪理也說不出。
氣氛陷入了僵局,獨孤夜和歐陽山狐望着江面一句話也不說。
羌御史不得已,磨磨蹭蹭走到獨孤夜面前,說道:“夜王殿下,雖然在下不知道信件爲何沒傳到,或者是傳到也沒有船來接應,但是在下還知道另外一條道路,也可以抵達瞿州,只不過路途兇險了些。”
獨孤夜望着他,目光帶着質疑:“雖然本王並未和西陵交過手,可從地圖中,也從未看到有另外的路,羌御史又是從何得知?”
感受到面前傳過來的壓迫感,羌御史強自壓制住內心的惶恐不安,硬着頭皮答道:“夜王殿下,此路不在地圖上標註,正是因爲太過兇險。此刻眼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不若就從那條路上走吧。”
獨孤夜盯着他不禁反問:“既然你都說了太過兇險,本王爲何既要浪費時間,還要冒着同樣損耗兵力的前提下走這條路?”
“這……”羌御史被嗆的回答不出。
歐陽山狐在一旁說道:“羌御史,你倒是說說看,那條路兇險在何處?”
羌御史似是有些爲難地看了獨孤夜一眼,欲言又止。
歐陽山狐不覺皺起眉頭,對獨孤夜都有所顧忌,又是何事?
頓了半晌,羌御史才緩緩開口道:“沿着埔唐江往北,是一帶錢山脈,而之所以稱爲“錢山”,是因爲它大大小小几十個匪窩,都是以劫財爲生,錢山,是他們的落腳地。”
羌御史說完這話,偷眼看向獨孤夜,眼神中都是怯懦。
獨孤夜聞言冷哼一聲:“本王確實聽聞皇上曾派人前去剿匪,原來就是錢山地帶。怎麼,到如今,也還是沒有絲毫的進展?”
歐陽山狐忽然明白過來,羌御史爲什麼對獨孤夜有所忌憚了。從獨孤夜不屑的眼神中就可窺一二。
恐是當初皇上派遣人前來剿匪,但是卻沒有任用極有把握的獨孤夜,白白犧牲了那麼多的人,羌御史是惟恐這話說出來,惹來獨孤夜對皇上的不滿。
羌御史擦了擦額頭的汗,急忙應和着獨孤夜:“是是,因爲匪窩盤踞時間很長,根基很穩,所以……”
“你的意思是,穿過錢山脈,我們便可以抵達瞿州?”獨孤夜沒有理會羌御史的解釋,開口問道。
羌御史稍頓了下,緩了緩思維開口道:“是這樣的,穿過錢山脈,北側有一處山與山之間天然形成的石橋,可以橫跨埔唐江。”
這樣說來,當前他們有兩種選擇,第一是搭建船隻,運送士兵到對岸,還有一種就是剿滅山匪,
然後渡過石橋。
無論是哪一種,都勢必會造成損失,不過就是一個死得沒有價值,一個死得其所罷了。
衆人把目光投向了獨孤夜,眼下就看他的決定了。
獨孤夜望着江面良久,望眼欲穿,不消片刻的時間,傳來他深沉的嗓音:“舉兵前往錢山。”
除了錦無恙,衆人似乎對這個決定沒有絲毫的懷疑和猶豫。
錦無恙幾步走到獨孤夜身邊,語氣頗爲不善:“夜王殿下,你最好考慮清楚,我們這次的主要目的,是楚墨離,並非是什麼山匪,若是因爲這一次多餘的剿匪行動而損兵折將過多,朝廷是不會再派兵過來的。”
錦無恙過於強烈的反應令獨孤夜不悅,側頭對上錦無恙焦急的目光,獨孤夜說了一句立竿見影的話:“你如此強烈的反對,莫不是那匪山上有錦大人的人?”
錦無恙眼睛瞬間瞪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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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閉了嘴不再說話,獨孤夜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錢山,他是非去不可。
召集兵馬,大家轉頭前往錢山。
歐陽山狐經過錦無恙身邊時,語中帶笑地說了一句話:“錦大人,你見過夜王殿下做無把握之事嗎?”
只是一句,就已經點透了還在糾結中的錦無恙。
也對,獨孤夜從不做浪費時間的無把握之事,更何況現在是救納蘭明若,若非有自己的思量,他又怎麼可能有那個閒功夫去和匪賊周旋。
錢山比想象中的地勢更加險峻,在距離錢山五里的地方,獨孤夜命衆人安營紮寨,而他,只獨自帶領了兩千精兵,前往錢山。
歐陽山狐緊跟其後,想要隨獨孤夜一同前往錢山,被李叔攔下。
“若非是夜王殿下要求,你最好還是莫要去。不讓你去,說明夜王殿下心中有譜,你不去,他一個人也能應付過來。”
李叔表情很坦然,對歐陽山狐平靜地說道。
歐陽山狐望着獨孤夜的背影,唯有點頭返身回到營地。
錦無恙在一旁看到這情形說着風涼話:“錢山匪賊並非浪得虛名,夜王這次的自信也未免太過滿,若是有去無回,此次討伐西陵的重責,可就落在本大人身上了。”
李叔和歐陽山狐互相看了看,只當他在說瘋話,誰也不理會他,轉身回了營帳。
被晾在一邊,錦無恙有些訕訕,可終究記得在夜王府所受的屈辱,他是一定要討回來的。
而眼下,似乎是最好的機會。
夜半,錦無恙叫來李海,吩咐道:“我讓你帶的東西,都帶了嗎?”
李海點頭:“帶了。”
錦無恙點頭,衝着李海招了招手,在他耳邊耳語幾句,李海應聲走出營帳。
秋末的早晨來的晚,溼氣重,加上接連多日的奔波勞累,鮮少有在這個時候醒來的人。
在天際魚肚白的映襯下,一個黑影竄入臨時搭起的竈臺帳中,一閃而過,被破壞掉的水墨畫也在一瞬間又恢復了平靜。
早餐還是最尋常不過的饅頭,大鍋菜,錦無恙一直以來都是個人自成一桌,不與歐陽山狐他們一起。
今日照舊,歐陽山狐與李叔在帳中同吃,錦無恙在自己的帳中獨食。
撤去早飯之後,錦無恙在帳中研習兵書,卻在時刻注意着外邊的動靜。
半個時辰之後,外面一如既往地響起操練兵馬的聲音,錦無
恙的眉頭不禁皺起,手中兵書“啪”的一聲摔在書案上,召喚李海進入營帳中。
“外面是誰在操練兵馬?”錦無恙厲聲喝道。
李海有些躊躇,才答道:“回大人的話,是歐陽大人。”
錦無恙死死盯着李海,即使聲音壓低也掩飾不住他極度的憤怒:“你沒有按照昨晚我要求的去做嗎,爲什麼歐陽山狐現在還好好地在那兒操練兵馬?你別告訴我你確實做了,他確實吃了,但是百毒不侵。”
李海面色爲難,但是不難看出,錦無恙一語中的。
錦無恙憤怒地拂袖走出營帳,來到了訓練場地。
五十萬大軍,因爲場地的限制,總是分批訓練,而李叔和歐陽山狐就是訓練的總頭目,在訓練的隊伍之間大體勘察一番,具體的,要交給各個營陣的領頭軍人。
錦無恙一眼就看到了一臉笑模樣的歐陽山狐,手裡拿着一把瓜子,在臨時搭的看臺上來回走動,手和嘴都是不停的。
錦無恙回頭瞪了一眼跟着自己出來的李海,舉步來到看臺。
“歐陽大俠還是一如既往的精神矍鑠啊!”錦無恙口是心非地說道。
歐陽山狐看錦無恙這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賤兮兮的模樣,把手中最後一顆瓜子磕完,拍了拍手,叉腰看着錦無恙,笑眯眯道:“是啊,託錦大人的福,好的不得了。夜王殿下眼下去錢山剿匪,什麼時候回來不一定,我若是不養好了身體,怎麼能隨時恭迎夜王殿下,並隨他並肩作戰呢?”
歐陽山狐話裡有話,目光別有深意地看着錦無恙,看到他嘴角不自然地抽動,又是哈哈一笑:“現在時局緊張,若是我真出了什麼事情,牽連無辜人豈不是造孽嗎?”
錦無恙尷尬笑笑,心中打鼓,口中卻是試探着問出口:“歐陽大俠所說無辜人,又是什麼意思?”
歐陽山狐伸了伸懶腰,眼神慵懶:“在這種地方出意外,唯有一種,被害。”
說這話的時候,歐陽山狐目光中透着一絲倦怠,最後的兩個字說的極慢,語氣中還帶着別樣的隱晦之意。
“夜王的門客遭受了被害,第一個無辜受牽連的就是廚子,以夜王殿下的脾氣,會給予什麼樣的懲戒那就不好說了。”歐陽山狐打了個哈欠,轉身欲離去。
“歐陽大俠何以見得敵人就是在飯菜中下毒暗害您?”錦無恙忍不住問出口,頗有幾分心虛。
歐陽山狐前行的身影頓住,轉身看着錦無恙,臉上帶着詭異的笑:“錦大人,我可沒說是敵人要害我,我也沒說是在飯菜中下毒害我。所以,您瞧,不用我言明,錦大人不是什麼都已經知道了嗎?”
錦無恙啞口無言,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沒少做,而這次,在歐陽山狐面前,似乎太過明顯。
“歐陽大人此話什麼意思?”即便已經被戳穿,錦無恙還是硬着頭皮問出口,誓死不承認是他固用的伎倆。
歐陽山狐瞭然地笑笑,不再看錦無恙面上稍顯侷促的表情,雙臂環胸繞着他緩緩轉了一圈,用兩人都能聽到的低音道:“名人不說暗話,錦大人應該知道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歐陽山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舉步欲離開卻又似彷彿想到什麼事情止住腳步,補充一句,“對了,忘記提醒錦大人一句,軟筋散以後放量要注意,過量的話,味道太濃,容易辨認。這樣的常識,錦大人應該知道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