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荷搖搖頭,轉身出了殿門,準備去廚房端吃食。
恰巧在長廊處,遇到急急忙忙趕來的新月,以及她身後匆忙追來的欣兒。
冤家路窄,柳荷和新月向來性格不合,互相看着不順眼,柳荷看不慣新月爲人的猖狂和狐假虎威的倚仗權勢,新月則一直覺得柳荷爲人做作,表面純真善良,實則毒蠍心腸。
柳荷看了新月一眼,卻是沒有理會她,反而問她身後追來的一臉慌張的欣兒。
“欣兒,出什麼事了?她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柳荷問道,語氣平淡,聽不出悲喜和憤怒。
未等欣兒開口,新月不樂意了:“喲,這是我從前伺候主子的地方,也是我今後伺候主子的地方,怎麼的,才頂替我沒幾天,就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好意思問我來幹嘛,當然是來看夜王妃。”
新月說話向來直接狠毒,柳荷不想和她在殿門前吵架,惟恐驚醒了夜王和夜王妃。
“新月,今兒個恐怕不方便,主子們都還在休息,你還是改日再來吧。”柳荷好心提醒,對欣兒使了個眼色。
欣兒會意,上前來勸阻:“新月姐姐,我們還是聽柳荷的話,先回去吧……”
“放開我!”新月一把甩開欣兒上來挽住自己的手,嫌惡的拍了拍,沒好氣地橫了欣兒一眼,“你不是很早就想來侍候夜王妃嗎,怎麼,如今見我要回去了,心裡不痛快了?我告訴你們,”新月指着柳荷和欣兒,“我纔是夜王妃最喜歡的丫鬟,狩獵時要不是我替夜王妃擋了一箭,她現在生死未卜。我有恩於她,你們誰比得了?”
柳荷和欣兒緊皺着眉頭,不說話。
新月更是得意,幾步走到柳荷身邊,昂首挺胸,得意洋洋:“柳荷,你永遠都比不過我。”
和柳荷擦肩而過,眼看就要進入甘鳴殿。
柳荷忙返身伸手擋住她的去路,壓低聲音:“你要見夜王妃可以,但不能是現在。這個大丫鬟的位置我不和你搶,只要你答應今天不進去。”
柳荷越是這般,新月越覺得她是存心的,一手推開她,擡腳邁了進去。
欣兒連忙過來扶起被推倒在地的柳荷,柳荷不顧自己,對欣兒着急道:“快去,快去攔住她,不然夜王不會饒了她!”
欣兒點頭,顧不上查看柳荷的身體,跟了進去。
一進殿門欣兒就傻眼了。
獨孤夜站在新月面前,一雙眼睛陰翳可怕,死死盯着新月,逼得她步步後退。
“奴婢參見夜王殿下。”欣兒行禮,站在原地,躊躇不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嚇得俯首靜默不語。
新月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夜……夜王殿下。”
獨孤夜終於停下逼迫的腳步,眼角餘光正好掃到跌跌撞撞進來的柳荷,一臉擔憂的看着這邊。
獨孤夜聲音冰冷,神情凜然,眼神也如冰凌一般刺進新月的眼裡。
“看在你救了夜王妃一命的份上,從今以後,本王允你只負責打掃院落,柳荷在夜王妃身邊。若是你膽敢再有半分造次,本王不敢保證你是否還有全屍。”
“撲通”一聲,新月跌坐在地,張大嘴巴,眼神空洞,愣愣地望着前方,渾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旁的欣兒和柳荷聞言也是驚愕不已,不可置信地低頭瞥着地
上的新月,心中打着鼓。
欣兒緊隨着新月“撲通”跪地,惟恐受到牽連,卻是連半句求饒的話都不知如何開口。
獨孤夜負手而立,擡頭似是十分疲倦地閉上眼睛,輕聲道:“帶她下去,今後不要出現在甘鳴殿。”
不用言明,欣兒已經起身去攙扶地上軟了骨頭的新月,幾乎連拉帶拽地將她拖出了甘鳴殿。
柳荷慌忙下跪:“奴婢該死,本來可以攔得住她的……”
“就這樣吧,若兒身體還虛弱,你去端些流食來。”獨孤夜打斷柳荷的話,說完轉身,徑直走進了內室。
柳荷緩緩起身,展開手,看到剛剛被地挫傷的地方紅腫一片,輕輕嘆了口氣,朝着廚房奔去。
本想攔住新月,免去這一災禍,不成想反倒是弄巧成拙,罪責都讓新月承擔了去。
新月心中愧疚,她本無意覬覦新月所在的大丫鬟的位置,可事到如今,夜王說出的話,又怎麼可能收的回去?
剛進廚房,就見春香打着哈欠,雙眼紅腫地端着吃食往外走。
“春香你怎麼這麼困?小心點兒,剛出鍋的粥很燙的。”柳荷出言好心提醒。
春香一看是她,本來困頓的雙眼頓時瞪大,放下食盤,拉着新月遲疑的問道:“夜王妃……沒事吧?”
獨孤夜曾經特意叮囑過,不能將納蘭明若生病的消息外傳,柳荷想到這兒,隨即搖搖頭,回答道:“沒事啊,怎麼了?”
春香臉上佈滿疑惑,手掌托腮,口中喃喃:“那就奇了怪了,昨天夜裡夜王那麼氣憤是爲什麼呢?不是因爲夜王妃,那會是因爲什麼事情?”
春香歪着頭,眉頭皺得緊緊的,就剩抓耳撓腮了。
柳荷輕輕點了她的額頭一下,提醒道:“趕緊送飯去吧,不然怠慢了,可說我們夜王府待客不周了。”
春香撇撇嘴,極不情願起身:“何止不周啊,我都把他整的人模狗樣了,就連夜王也……”
“什麼?”正在盛飯的柳荷沒有聽清春香的自言自語,回頭又問了一句。
春香連連搖頭:“沒什麼,我給他端吃食去了。”
柳荷淡笑:“小心點兒,你那毛躁性子別在半路灑了。”
春香應答着,早已看不見人影。
柳荷無奈搖頭,春香的性子,進府這麼多年也未曾改變過。
春香一路埋怨,碰到正欲前往甘鳴殿的歐陽山狐,兩人先是相互對望,大眼瞪小眼,梗着脖子各不相讓,最後卻都是忍不住笑出聲。
歐陽山狐打量飯食,搖搖頭:“昨天折騰一天,晚上又被夜王收拾,估計他是吃不下去了。”
春香看法卻不同:“你算小看錦無恙了,我看他報復心強着呢,正是這一番折騰,他才更加要飽食裹腹,好有精力繼續周旋啊。”
歐陽山狐點點頭,表示同意春香的觀點:“錦無恙不是隻好鳥,還是小心爲上。”說完,大搖大擺走向甘鳴殿。
春香心中一暖,總算還惦記着同黨,也不枉昨天一起懲治了小人,心情瞬間就陽光了,歡喜着朝錦無恙的房間走去。
歐陽山狐走到甘鳴殿門口,徘徊不前。這樣冒然進去肯定不行。
“歐陽大人,您怎麼在這兒,是找夜王嗎?”柳荷端着吃食回來,看到歐陽山狐在殿
外徘徊,問道。
歐陽山狐指了指裡面:“夜王守了夜王妃一夜?”
柳荷點頭:“奴婢勸夜王休息,可他因爲放心不下夜王妃,不肯入眠,十分疲憊。奴婢擔心,在這樣下去,暫且不說夜王妃的身體,夜王的身體就會承受不住的。”
歐陽山狐點點頭,心道那事情還是儘快解決比較好。
“我要見夜王殿下。”
獨孤夜聞聽腳步聲,睜開了眼,見是柳荷,將納蘭明若的手重新放進被子中,揉了揉太陽穴,起身問道:“外面是誰?”
柳荷一驚,沒想到夜王殿下還是聽到了。
“回稟殿下,是歐陽大人,他說找您有要事。”
獨孤夜回頭深情望了眼納蘭明若:“你好生照顧她吃飯,本王去去就來。”走了兩步,又返身囑咐,“記住,一旦王妃有什麼異動,一定要來告知本王。”
柳荷點頭。
聽到穩健的腳步聲,歐陽山狐恭敬站在一側。
獨孤夜從殿內走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四顧而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話卻是對身邊的歐陽山狐說的:“山狐兄,什麼事情?”
熬了一夜,獨孤夜雖說看起來稍有些倦怠,可精神頭十足,應對楚墨離沒有問題。
歐陽山狐確定心中所想,這纔將楚墨離翻牆而入的事件告知獨孤夜。
獨孤夜聞言眯起眼睛,反覆搓着手掌,這是他提高自己注意力和清醒的一種方法和習慣。
“走吧,山狐兄,帶本王去會會他。”獨孤夜聲音低沉,卻中氣十足,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冷厲幽深。
見獨孤夜如此,歐陽山狐更是放下心來,兩人前往楚墨離被關的房間。
隨着時間的推移,被關的楚墨離越發的焦躁不安。自己臨行的時候根本就沒囑咐趙虎和王龍碰到這樣的事情應該怎麼辦,兩人性子都急,若是忍不了這一時半刻,他所有的計劃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李老頭,獨孤夜怎麼還不來?你和歐陽山狐是不是誆本皇呢?”楚墨離若是現在纔開始懷疑,那他再蠢不過了。
不知內情的楚墨離,不過就是嫌棄歐陽山狐故意拖延時間,或許是想讓自己露出更多的馬腳。
“不是告訴你,歐陽大俠已經去找夜王殿下了嗎?”李叔有些不悅,就連獨孤夜都極爲尊重地喊自己一聲“李叔”,到了楚墨離這樣,變成一聲“李老頭”。不給他擺臭臉已經不錯了,明明是他犯錯,還要說的好像是他們兩人對不起他一樣。
楚墨離倒是沒工夫理會李叔的生硬的態度,在屋內不安地踱着步子,腦中快速運轉,待會兒見了獨孤夜該如何解釋自己夜探夜王府的行爲。
昨夜情急之下,他已經把新月給招供出來了,索性就拿新月繼續當擋箭牌,把獨孤夜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新月那邊,那麼自己來到夜王府的真正目的就會被削弱掩蓋,不會令獨孤夜起更多的疑心。
楚墨離針對這個想法編了一個晚上的言論。他明知獨孤夜是個審訊高手,想要和他對峙,就要句句不留漏洞,否則一旦被抓住把柄,想要圓過去更是難上加難。
腳步聲漸近,楚墨離負手而立,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而坦然,因爲只有心虛的人,纔會緊張和惶恐。
門開了,壓抑感瞬間席捲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