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三個人面面相覷,卻是誰都不願意先開口。歐陽山狐倒是也不逼迫他們,悠悠然說道:“你們可以猶豫,可是別忘了,身體中的毒只有半個時辰的命可以維繫,只是怕耽擱的時間長了,就算我有解藥也難以將毒素清除乾淨,你們下半輩子,很有可能不是殘廢就是短命,那我就無能爲力了。”
歐陽山狐這句話最是有效,當下一個明顯瘦的男子最先摘掉了臉上的黑布,對歐陽山狐道:“我說,我全部告訴你。”
其他兩人看他如此,也紛紛摘下了臉上的黑布,隨聲應和。
歐陽山狐把擦好的刀重新歸置鞘中,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着,背靠一棵樹,斜睨着三人:“說吧,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
三人忙不迭點頭,可還未等三人開口,幾把破空而入的寸長小刀已然沒入三人的咽喉,當下紛紛斃命。
歐陽山狐一個機靈站起來,四處而望,凝神細聽,西南方向有草木微動的聲音,當下提氣追趕,並緊隨內力傳聲。
“來者是何人,報上名來,否則老子讓你有來無回。”
歐陽山狐的聲音響徹整個山林,在這星月難以窺見的暗夜之中甚爲陰森恐怖。
然而那黑影並未停歇,反而着了魔似的加快腳步。歐陽山狐心中又是氣憤又是苦悶,早知如此,就不該在那兒悠然自得地“逼供”,索性來個乾脆利落,也省的到了最後還讓敵方給鑽了空子。
越是這樣想着,歐陽山狐心中那口惡氣越是無法發泄,索性加快加快腳步,勢必要追上那個挨千刀的。
哪知,就在歐陽山狐奮起直追的時候,卻驀然間發現,前方哪裡還有人影,側耳凝聽,除了夜風侵襲林中樹葉的颯颯聲,和蟲鳴鳥叫聲,再也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
歐陽山狐一跺腳,低聲咒罵:“該死!明明可以追上的。”只是一走神兒的功夫,就找不到人影了。
不過來人也確實厲害,能繞過所有的陷阱,全身而退。歐陽山狐自信於自己的腳力,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可以和他的腳力不相上下,當然,除了今天的夜王獨孤夜。
想到獨孤夜,歐陽山狐心中一凜,瞬間否定了整個想法,明明獨孤夜是想將自己收入他的麾下,不可能前一刻剛表了態,下一刻就想殺人。更何況,獨孤夜若是想要殺掉他,總該有個合理的理由,思來想去,歐陽山狐也未找到能讓獨孤夜殺掉自己的理由。
然而,待歐陽山狐回到木屋,推開木屋的門時,卻是瞬間驚呆了,隨即,就轉爲了憤怒。
木屋中所有東西被翻的一塌糊塗,來人似乎是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東西,歐陽山狐仔細檢查,除了亂,東西倒是沒少。
來人究竟是何目的?
然而今夜進入自己木屋的人,唯有獨孤夜和楚墨離兩人。
會是兩人之中的一人嗎?
歐陽山狐心中全是疑問,忽而想起今天在楚墨離屬下的人中看到買自己白狐的兩名男子,他們兩人在看見自己之後,爲何露出那等驚訝甚至帶着些恐慌的表情?
又爲何有意無意地總是躲着自己?
歐陽山狐突然覺得煩惱,剛剛入仕途,沒想到就已經卷入了一場暗流涌動的廝殺中。
夜王爲皇朝的得力干將,楚墨離是西陵國的皇帝,兩人若是能真正的友好相處倒也無可厚非。然而,從今晚的事情看來,似乎並非像表面那麼簡單。
歐陽山狐感嘆自己命途多舛,剛一出山,就面臨被選擇的危險,想必,到了營帳之中,等待他的,又將是兩方拉攏吧。
歐陽山狐最不喜的就是明爭暗鬥,雖然他自信於自己的能力,若是周旋其中也是綽綽有餘,可他的志向在戰場,於戰場殺敵,總好過爾虞我詐。
簡單收拾行囊,整理好一個小包,背在身上,歐陽山狐走出木屋,回望最後一眼,眼裡都是不捨的情愫。兄弟啊,這些年多虧了你的庇護,山狐在此謝過了。今後橋歸橋,路歸路,你繼續等待你的有緣人前來居住吧。
轉身離開,決絕中帶着孤寂的滄桑。
納蘭明若一直在等獨孤夜回來,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音連忙走出營帳,卻見那些白天隨自己前去打獵的屬下們,個個都是狼狽之極,受傷的不在少數。
納蘭明若不知發生了什麼,好不容易找到李叔,卻見他被人擡着,已經奄奄一息。
納蘭明若跟着李叔進了他的營帳,裡面都是等待救治的受傷人。這次隨行的大夫,加上太子鳳無絕派給楚墨離的御醫一名,一共才四人,根本忙不過來,新月那邊納蘭明若早就已經安置好了,索性待在這邊幫忙。
在幫忙的過程中,斷斷續續從他們口中也知道了發生的事,心中更是對那個設下陷阱人的好奇。
除去獨孤夜,天底下竟還有這般聰明的人。
在納蘭明若的心裡,沒有人能比得上獨孤夜,他從一個陷阱就可以斷定那密林深處一定有陷阱的主人存在,到底還是心思縝密,邏輯性強。而那位奇人獵戶,聽聞已經納入了獨孤夜的麾下。
獨孤夜直接奔赴了傷者營帳,一眼看到忙碌的納蘭明若,心疼至極,走過去對她輕聲道:“這麼晚了,今天白天你已經忙了一天,先去休息吧,這裡我來。”
納蘭明若淺笑,打掉他握住自己的手,取出白布繼續爲傷員包紮,直到包紮完畢,她才端起滿是血水的木盆向外走,獨孤夜緊隨而至。
納蘭明若重新換了一盆清澈的水,獨孤夜卻是擋住了她返回的道路,眉宇間隱隱帶着怒氣:“我剛剛和你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往心裡去。這樣不休不眠,身體哪裡受得了。”
這樣說着,不由分說從納蘭明若手中搶過木盆,不等納蘭明若反駁,轉身走進傷者營帳。
納蘭明若確實很累,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眼前一片眩暈。
昨夜熬夜爲獨孤夜熬製藥物,白天狩獵因爲新月之事受了驚嚇,本就神經有些衰弱,如今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的治療忙碌,她心知自己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晃了兩晃,踉蹌幾步,險險倒地。
納蘭明若清楚地感覺到,
自己確是跌進了一個懷抱,朦朧中對上一雙燦若繁星的眸子,然後,墜入黑暗,不省人事。
納蘭明若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
一旁是獨孤夜給她派來的服侍丫鬟,柳荷。
看柳荷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納蘭明若才反應過來,爲期三天的狩獵已經結束,今天就要打道回府了。
“其他人呢?”納蘭明若問道。
柳荷愣了一下,不知道納蘭明若這個“其他人”指的是誰。
納蘭明若單手無力地撐着額頭,聲音有些許沙啞和虛弱:“夜王和楚皇哪裡去了?”
柳荷反應過來,連忙回答:“他們都去看受傷的士兵了。”
“新月那邊怎麼樣?”納蘭明若不放心地又問道。
“夜裡醒了一回,吃了點流食,後來又睡下了,現今還沒有醒。”柳荷老老實實地回答。
“李叔呢?”李叔傷勢嚴重,帶回來的時候納蘭明若着實爲他捏了把冷汗。
柳荷似乎對這個話題有些興趣,聲音都帶了活力:“本來大夫和御醫都已經覺得李叔救活無望了,可是後來新來了一位獵戶,叫歐陽什麼的,是他出手把李叔從死亡的邊緣救回來的。”
想起什麼似的,柳荷頗爲羨慕地說道:“王妃,而且您暈倒的時候,就是他在您身邊抱住了您,爲此,夜王還賞賜了他一見狐裘呢。”
納蘭明若看柳荷癡癡的樣子,心下了然,昏迷前她只是看到了那個男人的一雙眼睛,就已經在腦海烙印下深刻的印象,柳荷見過他面目,只怕芳心已經被俘虜了吧。
柳荷端來吃食,納蘭明若在柳荷的伺候下吃完早餐,梳洗完畢不顧柳荷的勸告,來到營帳之外。
東西都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除去夜王和楚皇的營帳,其他營帳都已經拆除完畢。
新月、李叔和其他傷員都被安置在馬車之上,先行回到帝都,隨行的,還有大夫和御醫,這些傷員都需要他們的時刻觀察和照顧。
到了這個時候,獨孤夜和楚墨離沒有留一個大夫在身邊,是已經篤定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吧?
納蘭明若對獨孤夜過分的自信從一開始的質疑到相信,再到現在的擔憂。
因爲是萬人矚目的夜王,所以從未有人懷疑過他的能力,遇事果敢狠厲,行事自我迅捷。
可真正走進獨孤夜,卻逐漸發現,有很多事情,是獨孤夜根本不能掌控的。比如他的狼性,比如這隨處可見的暗殺,比如這突然出現的獵戶。
所有一切都聚集在一起發生,更令人納蘭明若不安。彷彿一大張網,正撲面而來,一時之間找不到突破口,卻能清晰感覺到它在時刻逼近。
獨孤夜賞賜了那個獵戶一件狐裘?這不是獨孤夜以往的作風。納蘭明若嘴角上提,臉上的笑容有些無奈和甜蜜。獨孤夜一向不喜欠別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獨孤夜在以物換情。
獨孤夜,莫非是吃醋了?
也許,這是現在唯一一件能讓納蘭明若展露笑顏的事情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