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旭日察覺了她的注目,他黑亮的眸子,淡淡的一瞥,掃過她破舊的衣衫、髒污的雙手。
未擰乾的破布,滴下幾滴污水,落在石階上,也弄髒了他的靴子。
他的靴子上,不再有泥,反而有著上好的皮革揉制後的特殊味道,細密的縫線,代表製作者的用心,以及使用者的身分。
那些污水,在鞋面上顯得格外突兀。
“你這笨女人,還不快擦乾淨!”有人看見,厲聲開口責罵。
嚴厲的語氣,驚醒了動也不動的殷璃。她低下頭,匆忙的伸手,正要用手裡的破布,爲他擦去鞋面的污水,卻又察覺,這塊髒污的破布,根本只會抹髒他的靴子。
她擡起頭,望著北堂旭日,水眸裡有著無助。
那張嚴酷的面容上,沒有表情。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腳邊最卑微的生物。
那直接、無情緒的目光,高高在上,冷冷的睨視著跪在腳邊的她。
她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她的指甲有著髒污,凌亂的長髮被汗水沾溼,黏在頸、臉上,身上的衣裙更是其他奴僕縫了又縫、補了又補,洗到泛白的舊衣,衣角的縫線還綻了開。她喉頭乾澀,覺得極度的屈辱而困窘。
在他冷漠幽暗的視線下,她心口一疼,不禁低下頭來。
“你是聾了嗎?!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擦乾淨啊!”責罵聲再度響起,多了分不耐煩。
那威嚇的口氣,嚇得她雙肩輕顫,連忙握著裙角,跪在北堂旭日的腳邊,用破舊乾燥的衣裙,擦拭著他鞋面上的污水。
一待擦淨,北堂旭日跨開步伐,走下石階,頭也不回的離開。那羣男人們,追隨著他、簇擁著他,亦步亦趨的圍繞著他。
挺拔的背影,在她的注視下,逐漸逐漸遠去,直到他轉身,消失在石牆的盡頭,再也看不見。
殷璃跪在原處,一動也不動。堅硬的石階,磨痛了她的膝頭;滲著污水的破布,讓她的十指冰涼,凍得幾乎沒有感覺,除此之外,還有某種寒意,悄俏沁入她胸口。
殷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到住所的。
殷璃口中滿是苦澀的味道,自己深愛他這麼多年,甚至不顧所有的生下雲翳,卻換來殘忍的結果,他不愛自己,甚至於他不願意自己替他生下孩子。
滾燙的淚珠滑落在臉頰上。心頭好似有千萬根刺在刺她一般。讓她鮮血淋淋。如若這是事實,她發誓,自己今生不會再愛了。這顆心,已經被傷得支離破碎。
縱然如此,縱然她告訴自己心死了。可是她不甘心自己就這樣愛過八年的男子就這樣終結。
殷璃努力的將眼珠吞嚥下去,縱然死,也是要死個一清二白,問問爲什麼?
因爲不甘心自己付出的八年,更不甘心,他如此對待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一定要見到北堂旭日,問問他爲什麼?
就是這最後的一股執念,也對是自己一個愛的終結。所以,殷璃咬牙忍着,堅持着,只是,這幾日以來,北堂旭日不知道在忙碌什麼,殷璃根本就無法得見北堂旭日。
而她原本的工作,因爲監督她的婢女見到她得心應手之後,工作就更加的繁重了。不再只是打掃屋子,擦拭臺階這麼簡單的工作而已,而是連同院子裡的事情,甚至於打水的事情也一併開始交給她。
工作的繁重,全身的痠痛,反倒是沒有能夠壓垮殷璃,只是讓這位癡情女子,更加的堅韌了起來。
這一日,殷璃正在擦拭迴廊的時候,雙腿跪在迴廊上,非常認真的擦拭着迴廊上的青石。累得她全身痠痛不堪,香汗淋漓。眼看着快要將回廊擦拭乾淨了。就只剩下迴廊盡頭的一點了。
殷璃暗暗的吐納出一口蘭香之氣。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背脊,想要站起身,先在迴廊邊靠一會,緩緩神。只是當她剛站起身,因爲久跪,眼前一黑,整個人向前狠狠的栽倒下去。
殷璃向着迴廊的臺階摔去,在她驚魂的叫聲響起:“啊……”
本能的伸出雙手想要去抓住什麼。只是這個時候,眼中一片混沌,伸出的雙手也沒能夠抓住廊柱,反倒是抓住了一個男人腰間的蟒帶,因爲她摔去的慣性,使得男人腰間的蟒帶被殷璃給扯的,連帶的將那個男人也一起給拽到在地上,恰好,男下女上,兩個人抱成了一團。
男人根本就沒有預料到這突發事件,當下怒喝聲響起:“是哪個傢伙沒長眼?!”
被殷璃拽到的男人,滿臉狂怒,聽到他的怒吼聲,本來朝前走去的一夥人也回頭。爲首的顯然是北堂旭日。
當北堂旭日看到殷璃居然恬不知恥的壓着北魏國厲王的時候,那一張俊臉堪比墨炭,巨黑無比。
雙手緊握成拳頭,他沒有當下行動,去狠狠的拽開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女人如何在他的面前勾-引男人。
哼,終於是本性暴露了?不甘寂寞了?所以,她現在看到厲王就想要勾搭厲王。
衆人是沒有見過殷璃,何況就算見過殷璃,現在的殷璃和之前的那個殷璃根本就有巨大的變化,只是就算現在的殷璃,因爲被北堂旭日的折磨而變得不堪。但是畢竟是美人兒。
當殷璃那一張楚楚動人的臉兒,映入身下厲王的眼中,讓他狂怒的黑眸裡陡然的升騰起晶亮的光芒。
盈盈的水眸怯生生的看向厲王的時候,就把他的魂兒都勾走了。對於男人而言,顯然的,殷璃就是一隻誘人的獵物。
厲王,眼中閃過一絲掠奪之意,這個女人,現在就像是落進陷阱的小動物,盈盈的水眸裡,充滿了驚慌與無助。
原本滿面怒色的厲王,瞬間微微一愣,雙眼緊盯着殷璃,眼裡的怒氣,不知不覺全褪去,被笑意取代。他倒是捨不得推開這個小女人。
第一次被人壓着,不過他倒是很喜歡呢?
殷璃本來是非常的驚恐不安的,尤其是聽到他的狂怒,一顆心都跳了出來。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對手,能夠在長孫府肆意出現的人,身份定然非同等閒。這個男人若真的動怒,劈死自己。那自己所有的隱忍都成了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