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與右手交叉,抱拳,向他做了一個揖,這是她向人道歉的方式,以前,在軍營中,她也是這樣向那些自己覺得對不住的人道歉。
然後,她便看到北襄王的整張臉剎那間黑了,也青了。
她剛走回屋,耳邊便有一陣器皿砸地面的聲音迴旋,在寂靜的夜晚,如此響動,仿若地動山搖,外面已經響起了倉促的腳步聲,只是,那些侍衛沒得到主子命令,只能全都隱在門外,等候差譴。
北襄王受母親樸素勤儉的影響,愛器如命,今夜,居然將心愛的器皿砸了,可想而知,這一次,膽大妄爲,不要命的王妃真的將北襄王徹底激怒了啊!
東陵鳳真從澡房裡坐着椅子出來,仍然黑着一張臉,定初知道這一次是自己不對,但,她也是不小心撞上的,再說,她已經道過歉了,心裡暗忖,這男人真小氣,一具男人身體,看了就看了,她還怕長針眼了,他小氣過屁啊!
她又沒佔到任何便宜。
還擺臉色給她看,可是,終究她還是不忍心,拿了木梳想替他梳理一下因沐浴而弄亂的頭髮,沒想,指尖還未碰到他一根頭髮絲,就被他揚手,‘啪’的一聲打掉了手上的梳子。
好吧,這男人火氣太大,陰戾氣息太重,她就當他內分泌失調好了。
自個兒拿了衣衫去桶子裡沐浴,回來時,發現他已經躺到了大紅喜牀上,正拿着書在看,也不知是自個兒躺上去的,還是外面宮女們幫得忙。
敢情這貨今兒要挨她睡啊?
微微彎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身體往裡挪一點,好讓她也躺下來。
沒想男人冷着一張俊臉,朝某個方向一指,順着那修長指節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那可是冰天寒地的地板呀!
他想讓她睡地板?三個字,沒門兒。
以爲她想挨他睡啊,要不是天冷,原主身體又不好,她不能再讓這具身體遭罪。
她才懶得理他,兇巴巴地拍開了那根擋在她眼前礙眼的手指,雙手按在他腰身,把他整個身體往裡一推,脫衣上牀躺下之時,順便拉過了他身上蓋着的棉被,動作一氣呵成,衝着他氣得青白縱橫交錯的面色做了一個鬼臉,轉過身,用一個冰冷的背對着他。
要怎麼想她,隨便吧,腦子長在人家身上,她可管不着,她雲定初知道的就唯有一件事兒,今後,她可是半點兒虧都不會再吃了。
無論是在雲府,還是這冰天雪地的北襄國。
東陵鳳真哭笑不得,他所認識的女人,哪一個不是舉止端莊,儀態萬千,哪一個不是拼了命地也要往他牀上擠,就連蘇太后送過來的那些個女人,哪一個每日不是精心打扮,想博取他的歡心,這女人到好,根本無視於他的存在不說,還搶他被子,佔他婚牀,還用如此不雅的睡姿,對着他是她的屁股。
是他太孤陋寡聞,還是他這次所娶的王妃太奇葩,按理說,他願意到她這兒睡,她應該想盡所有辦法勾引他纔是啊。
聽着空氣裡傳來的均勻呼吸聲,他才確定女人真的是睡着了,不是在給他玩那欲擒故縱的把戲,而他呢,喟嘆一聲,躺在婚牀小小角落,暗夜裡,由於太冷,他不得已只得拉了她身上裹着的棉被。
這女人,有必要這樣嗎?像防賊一樣,把自己裹成了蠶蛹,當他是採花大盜,還是色魔啊。
望着她紅潤的面頰,入睡的睡顏,這女人子還真是有些與衆不同呢。
她睡得香甜,而他卻睜眼一夜無眠。
一夜暖烘烘,整個身子也熱辣滾燙,她做了好多的夢。
的確是香甜的一夜,醒來,打着哈欠,伸着懶腰,旁側早已無人了,伸手一摸,指尖的微微溫熱告訴她,男人才剛離去不久,她原以爲昨日那樣對他,肯定會把他給氣走,沒想他卻給她睡了一夜,哈哈,真沒想到,她居然與一個癱子睡了一夜,卻相安無事,也是,反正他就是一個沒用的傢伙,挨着睡也安全,再說,她是北襄國王妃,挨北襄王睡覺天經地義嘛!
雪花被晨風吹進了屋子,有幾片沾染在了窗櫺上,有一縷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襯的一屋子的紅豔更加豔麗,條案上擺着一對粗大的紅燭,燭火燃燼,燭臺下是片片滴淌的燭淚。
“小姐,不好了,失火了。”清蓮丫頭跌跌撞撞跑了進來,臉色蒼白,像撞鬼了般。
雲定初掀被起身,走到銅鏡前,對着不太清晰影子化着自己的遠山黛眉。
“小姐,真的不好了,那個……”丫頭吸了一口氣,緩了緩,又道:“昨晚囚牢遭劫。”
囚牢?遭劫?
這一驚非同小可,腦子裡劃過某張傾國傾城的面容,倏地,雲定初將梳子重重地往梳妝桌案上一拍,拎着裙襬就跑出了婚房。
清蓮知道主子擔心什麼,跑上前攔住了她,急切地吐出,“小姐,不用着急,張衛說,昨兒囚牢殺進一批蒙面刺客,將她救……救走了。”
救走了?表示她並沒有死嗎?
似乎想到了什麼,定初仍然撩着裙襬向山上奔去。
太陽出來了,堆積在枝頭或者地面的雪大面積融化,‘嚓嚓’的化雪聲不時充斥在耳邊。
她們跑上山頂,囚牢被她砍壞的門還那樣破破爛爛,似乎她們離開後,竇氏也沒有派人去修補,而那間密室的石門也大敞開着,遍地屍骨,屍蟲亂爬,被割斷的索繩亂丟在牆角。
在北襄國,這囚牢後方是萬丈深淵,地勢險峻,前方只有唯一一條從北襄王府上山的路。
能從這裡將人救走,很顯然,竇氏並未派重兵把守,是想麻痹那邊使用的障眼法,還是蘇後想殺人滅口,當然,也不外乎有第三種可能,便是女子口中所說的那個‘他’,絕非就是東陵鳳真,但,這種可能性幾乎是等於零。
本來想轉身離開,揚首,不經意間就瞥到了不遠處斷崖。
站在山崖邊,眺望遠方,天高雲闊,懶得的一個好晴天。
北襄的天空是湛藍的,只是,不知爲何北襄王府上空,始終有一抹淡淡的陰霾圍繞。
突地,想到了某件事,她開始四處尋找起來。
“小姐,你找什麼啊?”
雲定初沒有回答,因爲,她猜想,如若這是北襄國使用麻痹敵人的障眼法,就算是死了,那名女子應該也在這不遠的地方,因爲,他們會刻意讓人發現。
果然,在一處矮衆圍繞的參天古樹下,她看到了一張草蓆,草蓆下是一雙白裡透着淡青的玉足,越過幾顆矮叢,蹲下身,伸手將緊裹的席子打開,猛地,
一股子難聞的血腥味兒充斥在空氣裡,她急忙用手捂住了鼻子,粗布衫女屍呈現在她們的眼前,頭髮散落於臉頰間,遮擋住了大半邊的容顏,右臉被劃得血肉模糊,而左臉卻是完好無損的,能讓人清晰辯別出,此女就是那天她們在密室裡所遇見的女人。
一個將死之人不需要任何幫助,多事。
棋子最不可以有情,一步踏錯,萬劫不復,滿盤皆輸,千萬不可以愛上他,否則……
透着蒼涼,悽愴的聲音還在她耳邊迴旋。
她試意清蓮幫忙,清蓮丫頭抖瑟着雙腳,與她一起將女屍連帶着草蓆一起擡到了一處斷崖邊。
望着平躺在一塊岩石上的女屍,雲定初大有脣亡齒寒之感,這名女子與她同是天元皇朝送過來的女人,而她悽慘的命運就是她很好的一面鏡子。
很難想象,那麼明豔的一個女子,死前受過那麼多痛苦的煎熬,甚至於,死後連一座墳墓都沒有,被人毀容棄屍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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