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一邊說一邊觀察着雲定初,見她神情有些恍惚,及時又道,“蘇姐姐那人一向霸道慣了,你不要給她介意,如若有一日,我兒能登大寶,定會好好待你與襄王,讓意兒敬襄王如父。”
敬你如父,讓東陵鳳意敬兄長如父。
怎麼可能?
未登大寶之前,這只是曹媼氏籠賂人心的一種手段罷了。
雲定初忽然就想到了清朝時權傾顯赫的攝政王,孝莊皇后爲了籠賂他心,讓兒子尊稱他爲皇叔父攝政王。
比起太玉兒的心計,眼前的曹媼氏並不比孝莊皇后差。
只是,大局擺在眼前,人家千里迢迢找上門來不說,還將過往刻意在你面前提起,讓你一定要記得人家昔日的恩情。
如若她不答應,便顯得她是一個沒心沒肺之人。
“曹夫人,請放心,臣妾一直銘記昔日曹妃的恩情,只是……”略微遲疑了一下,她又緩緩開了口,“你是知道的,臣妾孃家在卞梁,在襄王眼中便就沒有其他妻妾來得親暱,雖然在夫君面前人言輕微,不過,爲報昔日之恩,臣妾願意一試。”
這話答得非常巧妙,你曹媼氏狡猾,我雲定初也不是傻子。
你逼得我不得不答應你,那麼,我便用這句話來回你,我一直記得你的恩情,日思夜想想着報恩,只是,自古女人不得干政,再說,本人是蘇氏派過來想竊取情報的細作,北襄王母親從不待見於我,在她們面前,本人說話沒啥份量,所以,就算想幫你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聞言,曹媼氏扯脣笑了,喃喃道,“一切盡心就是,多謝定初了。”
兩名女人再寒喧了一番,曹媼氏便帶着一干宮女嬤嬤向雲定初告辭離去。
曹媼氏剛走不久,定初就去書房。
她進書房時,擡眼便看到了東陵鳳真坐在輪椅上,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整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只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烏髮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着,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髮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着,顯得頗爲輕盈,陽光從窗外照泄進來,在他臉上落下一層淡淡的光影,像是爲他特意鍍上了一層金邊。
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往要精神得多,也許是因爲穿得較少的關係,也顯得要比以往清瘦一些。
“走了?”
目光盯望着書頁,徐聲低問。
聲線清淺而醇厚。
“嗯。”
“給你說什麼了?”
“給你說什麼了?”
兩記不約而同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然後,兩人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最後,相視而笑。
“你先說。”
東陵鳳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讓我說服你幫意王唄!”
在她們達成聯盟,有了共同的目標,又經從北襄艱苦穿越遂道到封厥,雲定初覺得她與癱子可以算是共患難,不說是夫妻,至少,也是相互友好的盟友。
所以,她覺得沒必要再向他隱瞞任何事。
當然,只除了她把從現代那本《央國寶典》撕成了兩半,將另外一半載成了冊,上部份給了他,後半份自己留着外。
聞言,瀰漫着清峻氣息的眉宇輕輕地蹙起一朵小皺褶花,“你覺得她能成?”
“說不準。”
“你與她有何淵源?”
“如若我告訴你,她是我成長歲月中,唯一一個真心疼過我的人,你會幫她嗎?”
這話對於東陵鳳真來說是有一定份量的。
正是因爲有了這句話,他的眉心漸漸蹙得很深。
“一切隨你意,你想幫就幫唄。”
夫妻間討論的問題,好像是在說,“喂,夫君,今兒天氣怎麼樣?”
“嗯,親愛的,很不錯,溫暖宜人,纏綿綺綣。”
“東陵鳳真,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雲定初凝視着他平淡如天邊浮雲的面色,她摸不準他腦了裡真實的想法,可是,她知道,眼前這個高冷腹黑的男人不可能會允許她如此隨意去幫別人登上大位。
“難道你就不想?”
他謀算了這麼許多,又擁有兩個身份,他絕對是有實力剷除一切異己,最終登上權力最高峰之人。
與她凝睇的眼眸變得幽邃,薄薄的脣勾起一抹淡淡的邪笑。
“想,可是,本王覺得,坐在那把椅子上,絕對沒有坐在這裡舒坦,即然,她們想要,就給他們吧,燕王已經被卞梁軍隊困在北襄顛峰之上這麼多天了,他的敗局已經註定,如若鳳意能夠登上大寶,將北襄歸入我管轄之地,幫他也是未償不可,鳳意從小就文武雙全,曹妃打入冷宮後,他一直是由王賢妃親自帶,親自教,在先皇的心目中,他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重要的是,他不會像鳳絕那樣憂柔寡斷,東陵氏江山交到他手上,其實,本王還是挺放心的。”
這番話聽起來很隨和,似乎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他可以隨了曹媼氏的心意助她兒登上大寶,開出的條件,只是想把封厥與北襄一同掌管,而皇位之於他,他並不是看得十分的重,覺得整日以書爲伴,沒事的時候,養養草,弄弄花,喂喂魚,再與嬌妻打情罵俏,在他看來,何償不是一種美好神仙逍遙日子。
“爲什麼一定要北襄?”
“本王與母后在北襄生活了這麼多年,對它自然是有了感情,那裡雖被你一把火燒成了廢墟,如若再建,本王定然將它修築得比原來漂亮十倍。”
他要重建北襄王府。
這到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似乎他出口的字字句句掏他腑肺。
一個在那裡生活了十幾年的人,一時間離開了,肯定是不習慣,不管那裡的條件多麼艱苦,生活習慣了,終究是有感情的。
其實,助曹媼氏之子登上皇位,他開出條件並不算什麼,只是九牛一毛嘛!偌大一個皇位都可以讓你,你就給兩座城池而已。
當然,如若曹媼氏知道了,絕對會毫不猶豫就點頭同意了。
“王爺,有戰報傳來。”
張衛帶着一名士兵匆匆進了書房。
“講。”
“川襄意王已經率領二十萬大軍直逼卞梁,燕王不想再受無糧之困,帶着屬下殘兵五萬,正奔下山與樑軍做困獸之鬥。”
東陵鳳真揮了揮衣袖,張衛與那名氣喘吁吁的將士轉身火速退出。
“曹妃早給你講了?”
“嗯。”
見他面上滑過一縷憂悒,“你是不是擔憂獨孤衛?”
“本王只是擔心母后而已。”
他並沒有刻意派人去打探獨孤衛的真實消息,但是,他料定東陵鳳玉不可能誠心實意對她,如若他發起狠來,弄死她算是輕的,獨孤衛與他雖是表兄妹的關係,可是,他對她從來都無半點感情,他總覺得她心術不正,以前或許不會厭惡,知道她被東陵鳳玉利用後,他對她就有了很深的介蒂。
“無情的男人。”
在她啐啐罵出一句之後,他不鹹不淡地應,“那我立刻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你知道的,母后已經問過本王千百回了,重要的是,丘兒一直哭鬧,吵過沒完沒了,本王聽着心裡也難受。”
“派人去尋啊!她是你表妹,是你母親的親侄女,尋她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見她說得一本正經,東陵鳳真面上漫過一縷笑靨,“那本王派人去尋了。”
“隨你的便。”
“算了,算了,尋她做什麼?騙你呢!在她決定棄咱們生死於不顧,打算一輩子跟隨東陵鳳玉之後,本王早就將她看成是一個敵人了,母后現在不能明白,日後,她會知道她獨孤衛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是咱們不仁,是她不義在先。”
“你不爲自己打算?”
“不是打算好了,都說了嘛!待大局落定,本王帶你遊遍萬水千山,咱們做一對逍遙無妻豈不更好?”
見他笑着打趣,滿面的笑又開始不正經,她便紅着臉啐啐罵出,“誰要給你遊遍萬水千山,你這癱子,路都不能走,還想走遍萬水千山,做夢吧你!”
“小心點兒,等本王能直立的那一天,定罰你個死去活來。”
說着,他的視線還刻意向她胸口領子處瞟去。
紅暈在她的臉頰上越染越多,像天邊的火燒雲,一路狂燒到了脖子底根部。
在他火辣辣目光的注視下,她恨不得挖過地洞鑽進去,伸手將自己的衣襟按壓住,“眼睛亂瞄什麼呢?”
“本王看自個兒妻,就算脫光了看也不犯國法。”
你是本王的妃,本王想怎麼看便怎麼看,礙不着事兒。
這流氓無賴,霸道狂妄的神情,讓雲定初衝着他‘呸’了一聲,罵道,“癱子,小心賊眼珠子滾出來,小心長針眼兒。”
“長出來了,就拿它蟄你臉蛋兒,扎你紅嘴兒……”
這話讓雲定初滿臉成了雞血,似乎掐一汪就能擠出好幾大碗。
頓時,空氣裡便有暖昧氣息四處亂竄。
就在北襄王夫婦倆在書房裡眉目傳情,打情罵俏之時,卞梁皇宮,正在發生着驚天變動。
一陣輕風吹襲而來,華清宮殿內所有的燈火一片明滅。
陡地被吹滅了幾盞,大殿內就只剩下了零星的兩盞燈火,原來的敞亮沒有了,頓時,整座宮殿被淡淡的月光與淡然的燭火影籠罩。
蘇皇一身明黃的宮袍,氣定神閒地端坐於宣室殿,望着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墨黑,孤獨與冷清向她陣陣襲來,以前的宣室殿是多麼的熱鬧,威嚴與莊重,如今,剩下的只有淒涼與落寞,還有失落。
擁護她,爲她出謀劃策的朝臣們在哪兒?
不是退縮,便是被人收賣,個個都將她背叛,從來沒有想過,對她忠心耿耿的臣子們會背叛她。
“太后,皇上來了。”
隨着身後倪嬤嬤輕輕一聲報稟。
宣室殿門口已經出現了一抹明黃高挑秀雅的身材,肩上披了一件淺橘色的披風,身後跟着一羣小太監與小宮女。
“母后,咱們走吧,鳳意的人馬已經殺進了皇宮,眼看就要向您這華清宮來了。”
對於兒子所說的話,蘇熙竹像是置若未聞。
挺直脊背,她就坐在宣室殿朝堂之上,在皇上的再三催促中,眸光稍微抖動了一下便筆直掃射向了離她不過五步之遙的人臉上。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這張有七分像先帝,三分像自己的臉孔,如若不是因爲如此,她真有些懷疑,他可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想到此刻的衆叛親離,蘇氏心中的怒火便開始滋滋狂燃,“皇上,你怎麼可以如此鎮定?他們奪得可是你手上的江山?”
見兒子低頭不語,蘇氏倏地從椅子立起身,指着旁側那把金光閃閃的龍椅,“這個世上,多少的人爲了它頭破血流,多少的人爲了它不惜付出所有的代價,瞧瞧你的那些兄弟們,個個如狼似虎,對你步步緊逼,你不是說,你的鳳意弟弟關係與你最好,從小你就一直護着他,他是先皇的幺子,從小先皇便將他交由王賢妃撫養,現在,回過頭來看看,所有的人,你父皇所有的兒子,你的那些你認爲最親最好的同胞手足們,哪一個不是夜夜在夢想着要索你我母子的命?”她聲斯力歇地嘶吼出,臉部表情近乎扭曲,她想用這種方式喚醒沉睡的兒子,只是,如若真喚醒了,恐怕手中的帝國江山已經不可能再擁有了。
“走吧,母后,大勢已去。”
這句話讓蘇熙竹及其恨極,眼睛裡迸射出狠毒的目光,疾步步前,‘啪’,順手就給了東陵鳳絕一個響亮的耳光,這已經是她當着所有宮女太監的面,不再給他九王之尊留一點顏面。
“爲什麼哀家會生出你這樣不中用的兒子?”
她日日爲他謀算一切,千辛萬苦想讓他坐穩這宣室殿裡的龍椅,然而,他卻從未把自己的皇位放在心上,就算敵軍殺入皇宮的這一刻,從臉上也未見一絲的慌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她一個年過半白之人,就算得到了這萬里江山,又有再統治多久?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一羣宮女驚慌失措從宣室殿外匆匆跑入,撩着裙襬,疾聲嚷嚷,“不好了,那些人已經殺死過來了。”
殺過來便代表着她佈置在皇宮各個關卡的人馬全部被人消滅。
也罷,即然已經落敗,她也不再心浮氣躁。
小宮女們的身後,便是大批大批的川軍將士,在一抹頎長身影的帶領下,威風凜凜的進入了宣室殿。
一襲橘黃的衣衫,冷傲的雙眼散發的精光讓步人不敢直視,白皙的皮膚,讓任何女子都自行慚穢,堅毅的臉龐,分明的棱角,略尖的下巴,配上那陰溫柔的目光,讓哪個女子不怦然心動。身上自然也散漫出一縷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與尊貴的男子,便是東陵鳳意,盛業帝東陵芷江最小的幺子。
炯炯目光掃了一眼宣室殿內,因他們的擅自帶兵闖入而驚嚇的太監宮女,以及臉上無過多表情,麻木不仁的皇兄,站在他身前,似乎想用身軀護他周全,那名將天元皇朝權柄掌握於手心近一年,爲權利而心狠手辣的女人。
蘇後盯望着眼前這羣氣勢洶洶逼宮的虎狼,當視線在接觸到幾張熟悉的老臉孔時,丹鳳眼眸越瞠越大,從未有過一刻,她會想着這幾個人會背叛她,如若不是這些人做了川軍的內應,川軍怎麼可能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殺進卞梁皇宮,而川軍又怎麼得知她所有的軍隊全部都派去了北襄想把燕王逼死在那個峽谷地帶。
“你們這些叛徒會不得好死。”
蘇後指着一身官袍站在東陵鳳意身後的幾名大臣,那其中包括了她的忠臣良將。
“雲琛,黛庸,你們如此背信棄義,終將會自食惡果。”
雲琛向來對她言聽計從,她兒鳳絕能登上這宣室殿的寶座,大半都要仰仗於他。
可是,她一直認爲的忠臣的良將,卻最後還是背叛了她。
“太后此言差矣。”
第一次,雲琛敢挺直腰桿,與心狠手辣的女子叫板,“微臣至始至終效忠的是先皇,微臣一生對先皇忠心不二。”
“住口。”蘇氏似乎已經近似瘋狂,她衝着虎視眈眈皇權的一干川軍咆哮,“你們這些人,敢背叛哀家,他日必定會下地獄。”
“黛庸,哀家待你不薄,哀家讓你的兩個兒子封了爵位,自從鳳絕坐擁天下,便將你破格提攜成江南總督,你這條白眼兒狼,居然與這些亂臣賊子合起來背叛哀家。”
對於蘇氏嚴厲近乎苛刻的指責,黛庸並沒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簾,並不是對蘇指責的默認,而他不想在這宣室殿上,與一名落魄的婦人去計較什麼,他的確是背叛了她,可是,她不該如此狠心將他的女兒殺害,得知女兒筱悠死得如此悽慘的那一日,他就發過誓,終將有一日,他會替女兒報仇。
“你在怪哀家殺了黛筱悠,哀家早對你說過,不是哀家的作爲。”
“沒有意義了,我妹妹已經死了。”從龐大的川軍隊伍中竄出來一個虎背熊腰彪悍男子,蘇後幾月前親自所封的長寧候,也是黛筱悠的兄長黛筱舒。
“不管她是被誰謀殺,這筆債,我黛家都會向你蘇後索討,我妹妹才藝雙全,美貌無雙,本有大好的前程,正因爲她太過於出色,才被你選中送往北襄苦寒之地受苦,最後,卻慘遭人毒手,蘇後,爲了能掌管這天元皇朝的權柄,你這手上沾了多少的鮮血。”
看得出來,黛家爲了死去的親人已經對眼前歹毒的婦人容忍已久。
面對黛家的指責,蘇氏無話可說,的確,不管黛筱悠的死是不是她所爲,但終究,黛後是她蘇氏派去北襄的細作,最後會落得那樣的結局似乎是必然。
本想用高官厚祿來籠賂黛家,沒想黛家在權利與親情之間,似乎更看重於後者,她就有些想不通了,這世間之人,還有人會看重於權利之外的東西。
“雲相國,哀家與你是親家,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爲何也要背叛哀家?”
面對蘇氏的質問,雲琛只是笑着回答一句,“蘇後孃娘,微臣已經說過,對先皇的孝忠的心日月可表。”
雲琛話剛落,便聽到了一記驚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莊王到。”
莊王?
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麼?
還是想趁川軍打入皇宮之際來分一杯羹。
在她的疑慮中,所有川軍立即迅速向兩邊散開,默然地站成了兩排,這其中,包括一直沉默不語的東陵鳳意,以及他身邊的幾個背叛蘇氏,蘇氏眼中的亂臣賊子。
在大家炯炯的注目中,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處鑲繡了金線祥雲,是硃紅白玉束帶,上掛白玉玲瓏腰佩,氣質優雅,氣度逼人,帶着一羣人馬姍姍來至。
蘇氏的目光只不過在莊王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便不自禁落在了莊王身後的那名身着梅花服飾的婦人身上。
“母親,你終於來了。”
東陵鳳意趕緊迎上前,向風塵僕僕趕來的生母行禮。
“我兒不必多禮。”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只不過一襲簡單繡了梅花圖案的粗布服飾,卻看起來簡單明瞭,樸素,又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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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青絲被挽成一個簡單的碧落髻,將一支清雅的梅花釵戴於右鬢角旁的如雲堆一般的秀髮上,皇宮之中,能把最簡單的服飾穿得如此有品味格調的婦人,除了那曾被先皇喜歡過,又被先皇親自打入冷宮的曹媼氏還會有誰呢!
蘇氏極其討厭她身上衣衫上所繡的梅花,梅,自古以來,皆是文人學士拿來讚譽孤傲有堅毅不拔精神的人,而她,一名被打入冷宮的婦人,憑什麼對梅有着獨特的愛好,多年來,這習慣不變,是在她向示威麼?
“姐姐,近來安好?”
“不必給哀家假惺惺,曹妃,你本事不小,養了這麼一個有用的兒子。”
她刻意咬重了‘有用’二字,其間的含義相信站在這宣室殿的人都懂。
“姐姐繆贊,臣妾長年呆在冷宮之中,食不裹腹,衣不蔽體,如若他真的是被教養的好,還得感謝臣妾的姐姐王賢妃。比起皇上,意兒要差很多,以後,臣妾還要向姐姐多多學習纔是。”
“夫人,事不宜遲,老臣還是宣召了吧!”
聽到宣召二字,除了圍困在宣室殿裡的川軍,其餘人的個個滿面惶然,包括蘇氏,她似乎有些懵然,當雲琛一聲‘先皇遺召’出口,無論是川軍還是守衛卞梁的禁衛軍,全部都跪於金磚地面,垂首聆聽逝去的先皇留在世上的最後一道聖旨。
“吾兒鳳意,文武雙全,朕早年悉心栽培,有意培養成儲君,深得民心,朕身體每況愈下,恐來日不多,故立此遺召,望雲相國能在朕殯天以後,輔佐東陵皇室江山社稷,我兒成一代名君,婉若德才兼備,鳳意登基之日,朕賜封賢儀太后,欽賜。”
一道聖旨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可以讓一些人上天堂,也可以讓許多人下地獄。
“不。”蘇後的腦袋翁翁作響,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她侍候了先皇這麼多年,他臨死了還要如此設計於她,將她往絕路上逼。
“這是假旨,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居然竄通逆賊擬先皇遺旨,此等殺頭大罪哀家定不會輕饒,來人,將這些亂臣賊子給哀家拖出去統統處死。”
她的瘋狂嚎叫在衆人的眼中不過是一名小丑,大家像看戲一般望着她,整個大殿之上明明萬多人,然而,卻感覺寂如暗夜,沒有人膽敢發出半點兒聲音,屏息等待着。
“姐姐,何必呢?”
當雲琛收起了先皇遺召,曹媼氏光潔白皙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低垂着的長長眼睫毛下,像是黑水晶一樣閃爍着的深邃雙眸透着淡淡的嘲色。
“這麼多年了,你是先皇的髮妻,也是天元皇朝權傾一世的太后,可是,先皇是這意思,做妹妹的我也沒有辦法,所以,只能委屈鳳絕退位了。”
柔柔弱弱的幾句話,卻帶着前所未有的震懾力。
“笑話,你憑什麼讓我兒退位?他憑什麼有做一國之君的能力?”
蘇後衝着曹媼氏哮哮,怒吼,她不甘心,會輸在這名柔柔軟軟的婦人手中。
向來,在她眼中,這名楚楚可憐,任勞任怨,對她的命令從不會說半句埋怨之詞的婦人,她從不覺得是一個威脅,也許,正是覺得對她自身的位置無任何的威脅可言,她才從不往她身上想。
然而,這名婦人,卻是先皇所有的妃嬪裡心計最重的一個。
曹媼氏是江南秀女入宮,被先皇寵幸時,年方十八,算得上是那一年挑選的秀女中年齡較大的一個,封妃那一日,去華清宮向她請安敬荼。
端着她呈遞上來的荼,她笑着說,“汝可知妾不可爲?”,沒想曹妃卻嘴角含笑,面容羞怯的應,“不甘心爲妾,則妾不易爲,若甘心爲妾,有何不可爲?”
正是因爲這一問一答的話語,她蘇氏纔對曹妃掉以輕心,再加上後來,她因幾次事件觸怒先皇,先皇一氣之下,將她打入了冷宮。
在後宮所有女子的眼中,她曹媼氏都不具任何的威脅。
然而,現在,蘇後終於明白,她的夫君東陵芷江真正喜歡的,並不是秦宜容,秦宜容只不過是曹妃的一名影子,又或者連一個影子都不是,她只是先皇用來迷惑她,乃至於整個後宮的迷藥罷了。
東陵芷江爲了自己所愛的女子,可謂是用心良苦,一直將她囚禁於冷宮之中,表面上那冷宮是牢籠,是地獄,然而,卻是一層對自己心上人最好的保護屏障。
早在他駕崩的那一日,他已經爲心愛之人安排了所有的退路。
在東陵芷江心目中,曾與他同生死,共患難的妻子算得了什麼?爲了他,她甘願成爲敵軍人質,甘願被翦霸囚禁了那麼多年,還因此失去了女兒的蹤跡,讓她至今不知自己的親生女兒是死是活。
東陵芷江,這一刻,她好想去皇陵扒他的墳,鞭她的屍,她對東陵芷江的怨恨與憤怒已經到了讓自己接近瘋狂的邊緣。
“就憑剛纔的那一卷聖旨。”
曹媼氏氣指頤使的態度,讓蘇後幾經抓狂,她指着曹媼氏破口大罵,“你這個歹毒的婦人,心機好重,你騙得哀家好苦好苦。”
不理她瘋狂的叫囂,曹媼氏輕蔑一笑,不怪她智商高,只能怨蘇後等人太笨。
“雲相國,蘇後爲奪皇位心狠手辣,荼毒生靈,違背先帝意願,貪戀權柄,濫殺無辜,還不快將她給本王拿下。”
一直保持緘默的東陵鳳意開了口。
“是,皇上。”
“爾等誰敢?”
蘇後厲聲冷斥,然而,一干川軍包括莊王帶過來的人馬已經拔出腰間兵器,意欲向她們開戰。
護在她身前的禁衛軍不過數百人,怎麼可能敵得過對面的水泄不通的逼宮軍隊。
“蘇後大勢已去,如若你等想要活命,放下兵器,朕可以饒其性命,不再追究過往之事。”
年輕的十四皇子剛說完,就聽到了無數件兵器落地的聲音。
望着金磚鑲成的地面‘噹噹噹’的落器聲,蘇後怒視着身後丟她而去的無數禁衛軍,見身後轉眼已是寥寥數人,無助地閉了閉眼眸。
“太后。”倪嬤嬤趕緊上前攙撫。
“母后。”
對於朝堂上帝位之爭,東陵鳳絕不感興趣,但,他還是愛戴自己的母親。
攙撫着母親,帶着爲數不多的一羣太監與宮女,一身落魄地走出了宣室殿,爲此,做了一年皇上的東陵鳳絕被川軍強逼退位。
東陵鳳絕母子被意王囚禁在了‘華清宮’。
養心殿
燈影綽綽,東陵鳳意一身黃袍在身,整個人看起來也比平時多了幾分硬朗與俊美。
“皇上,宮中昔日舊軍已全部歸降,巴蜀事務繁多,你嫂子身體不好,再加上薄恆的拖累,臣不能多做耽擱。”
莊王見大局已定來養心殿向新皇辭行。
“多虧皇兄相助,這份情朕會永世銘記在心。”
對於莊王,東陵鳳意向來是敬重的,這一次,如若母妃未曾勸動莊王,恐怕他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就登了基。
“蘇氏陰險毒辣,懲治秦太妃之罪行,天下人皆知,如此毒婦,怎可讓她繼續幹政危害世人,幫你等於是幫了天元皇朝的老百姓。”
世人皆會挑良木而棲。
更何況蘇氏惡毒手段讓所有世人敬畏生寒。
“微不足道之事,皇上不必掛上心上,臣告辭。”
“雲相國,咱們即是君臣,也是親家,從今往後,這東陵氏江山,還望你幫襯輔佐。”
“莊王哪裡話,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湘柔年輕不懂事,還望莊王,莊王妃能海涵。”
雲琛心裡十分清楚,他的庶出之女下嫁巴蜀,心裡生了不少怨氣,定不會好好地對待薄恆,新娘夜就鬧出了將薄恆世子趕出新房的笑話來。
提到了雲湘柔莊王的面色沉了幾分,不過,礙於情面,還是笑着說,“哪裡話,本王就薄恆這麼一個兒子,她又是吾兒原配結髮妻,莊王府都把她當寶呢!”
“那就好,那就好。”
莊王退出了養心殿,見皇上摒退了左右,雲琛慢悠悠道,“皇上,你承諾過老臣的話可不能不作數呀!”
“當然作數,朕不是說過,只要能坐上這把龍椅,定許雪鳶皇后之位,你不說朕也知道,她雖是鳳絕之後,鳳絕卻從未碰過她一根手指頭,不過就是一個名頭。”
他東陵鳳意接受的是兄長不要之妻,不過,無妨,只要能穩坐天元皇朝江山,手中握有至高無上的權柄,他想要多少的美人會沒有。
“她雖比朕大兩歲,可是,朕對她傾慕已久,如若不出意外,今夜,讓她侍寢,如何,岳父?”
能讓皇帝喚一聲‘岳父’,那是多麼高的榮寵,雲琛感覺他雲氏一門即將要大富大貴,權傾一世。
“臣遵旨。”
雲琛大喜過望,揚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同意與意王聯手,最初是向他提出這唯一的條件,如若讓他女雪鳶登上後位,那麼,他便撫意王上位,在卞梁做內應,讓屬下之人打開城門將他二十大軍迎入宮。
這樣的聯盟對於東陵鳳意與雲琛來說可以說是雙盈。
“皇上,不好了,蘇後逃跑了。”
一名太監慌慌張張來報。
站在養心殿中央正商談密事的君臣,兩人面上皆是一驚,他們將蘇後圍困在了華清宮,外面有重重將士把守,他們也檢查過了,華清宮也沒任何的暗道機關。
然而,百密終難有一疏,再說,蘇後在這卞梁皇宮居住這麼多年,深知皇宮裡的地理環境。
能逃跑其實也不是一件意外的事。
“派人去給朕捉回來。”
“是。”
小太監下去傳達皇上旨意了。
“雲相國,你覺得蘇後會逃去哪裡?”
“如若老臣猜得不錯的話,她肯定是逃往北襄的方向。”
“對,那裡有她的重兵,她自是要逃去那裡,想東山再起。”
東陵鳳意開始思索着一些事,“咱們學她一計,雲相國,你即刻出宮,傳達朕的旨意,派大軍將北襄城圍成鐵桶,朕要讓她蘇後有去無回,老死在那白雪飄飛的人間地獄之處。”
“皇上英明,與臣想到一塊兒去了,老臣馬上讓人執行皇上的旨意。”
雲琛興奮得不知該說什麼纔好,現在,他才明白,眼前的皇上,並不是空有其表,不知道比東陵鳳絕強了多少倍,別看他小了這麼幾歲,可是,論計謀與睿智,甩出了東陵鳳絕多少道大街。
他能攀附上年輕的小皇帝,是他雲琛上輩子祖上燒了高香,而愛女雪鳶能嫁他爲後,是她前生修來的福份。
揣着一顆喜悅的心,雲琛屁顛屁顛出門去爲皇上辦事了。
蘇氏逃往了北襄,想與自己的大軍匯合,然而,等她帶着爲數不多的幾個人一路顛跛,風餐露宿,日夜兼程,歷盡千辛萬苦找到自己的大軍,幾十萬大軍與東陵鳳玉一場血戰,已所剩無多。
她帶着兒子剛進入主營帳,負責此次北襄之戰的兩名重要大將,韓慶守與李良善紛紛向她行了禮。
“二位將軍不必多禮,日後,哀家用得着你們的地方還有很多,還望所有的部下能同心協力,陪着哀家共同度過這次難關。”
看得出來,蘇後不甘心就這樣退位,她還妄想着日後能帶兵重回卞梁。
她現在的心境與秦宜容一樣,現在,她能夠深刻體會到秦氏當時落敗時悲涼的心情。
“太后,燕王被捉。”
“帶進來。”
隨着她強悍老沉的聲音落下,一身戰袍,滿臉染了鮮血,一隻眼睛被箭頭射瞎,披頭散髮的東陵鳳玉被幾名將士拽了進了進來。
“太后,燕王帶到。”
有將士擡腿重重在他腿肚上狠狠一揣,東陵鳳玉便‘璞通’一聲雙腳跪於地面。
“玉弟。”
東陵鳳絕見他滿身染血,滿臉疲憊不堪,一隻眼睛瞎了,頭髮散亂,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不堪。
對於自己的手足,東陵鳳絕是不忍心如此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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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陽完結文《名門第一夫人》
她是媽的煩惱,他是媽的心病!【現實版上品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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