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頭的動靜正在埋頭提筆的鳳絳衣立即擡起了臉，看到常相思正笑意盈盈地朝他走來，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還以爲你沒這麼早過來呢！”
昨夜裡她說了今日會過來找他，他以爲得午後的時候了件。
“過來蹭個午飯，你還心疼那麼點兒米飯錢？本小姐如今有的是錢！齪”
常相思說着從袖子裡摸出一枚銅板放在了他的面前。
鳳絳衣將那一枚一文錢的銅板捏起細細地看着而後藏入了懷裡，“既然是飯前，我可就收下了！”而後衝着外頭的李易喊道，“李易，快讓人準備午膳。”
常相思又接了一句，“午膳就在書房裡好了！”
鳳絳衣沒有反駁，還起身搬了張凳子放在自己的身邊。
“過來這裡坐，還有點兒事情我忙完即可！”
常相思也不客氣在他的身邊入座，見他繼續提筆，寫的似乎是一張密函，忍不住有些好奇。
“你這是……”
鳳絳衣沒有回答她的話，將未完的部分寫好，一會兒才吹了吹上面的墨跡，笑道，“本王的秘密只有將來的十一王妃才能知曉，你若現在答應嫁我爲妻，我就告訴你，如何？”
他雖然在笑，但是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與語氣卻是認真而慎重的。
“那算了，你還是帶着你的秘密入土爲安吧！”常相思嫌棄地瞥了他一眼。
這算是求婚嗎？
鳳絳衣遭遇拒絕，便只好惋惜地將那一張紙給摺疊好，裝入信封裡，再用鎮尺壓好。
“本王怎麼說也是第一公子，是堂堂正正的九王爺，論權勢雖然比不上皇兄他們，可是論容貌那可是高人一等，再說本王對你也好，你就不動心一下？”
常相思抿脣一笑，“昨日九王爺也向我求婚了，還讓皇上給他賜婚，你看九王爺雖然屈居第二公子，但他有權有勢，一回來還得到皇上的器重，將來也會久居皇城，而且給出我承諾將來的妻子只有我一個人，還要將我當成掌心裡的寶，你覺得我該不該對他動心一下？”
鳳絳衣眼裡一冷，他還真沒想到鳳青瀾居然向皇上請求將常相思賜給他！
回想起鳳青瀾問過他的話，鳳絳衣問道，“之前你是不是見過他？”
常相思有些茫然地搖頭，“清醒之後倒是不曾見過，但是……瘋傻那十年就不清楚了，我對他倒是沒有一點兒印象！”
鳳絳衣沉默了會，“可是在皇城外的古寧驛站，他卻問我可知皇城裡名聲大噪的女子是誰，程度大概就是幾乎都認得她，還說那姑娘長得極爲貌美。當時我便想到是你了，可是又弄不清楚他怎麼會認得你，畢竟九皇兄常年都在邊疆，所見到的都是將領。”
名聲大噪……
常相思突然擡手遮掩住了鳳絳衣的鼻子以下的位置，覺得一隻手不夠遮掩，只好雙手遮掩着只露出他的那一雙眼睛，當即幾分震撼，難道那個鬼面男子真是鳳青瀾？
如此相似！
常相思將手放下，詢問，“你曾說你在出了皇城之後，有三天的時間不見鳳青瀾，還在那裡等候了三日，那三天是什麼時候？”
鳳絳衣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回想了下，“八日之前的三天，便是這個月的初九、初十、十一，十二日晚間九皇兄纔出現。”
“初九、初十、十一……第一次見鬼面男子是在初十，十一日那天也見過他，但是那鬼面男子十一日半夜就從客棧離開了。如果使用輕功或是快馬加鞭從這裡到皇城古寧驛站一天的時間夠嗎？”
難道那一日所見的鬼面男子是鳳青瀾？
仔細一想今日鳳青瀾說話的聲音與那鬼面男子幾乎是如出一轍，而她竟然沒有發覺！
鳳絳衣頷首，“完全夠的，這一段距離雖然不短，但若是施展輕功一個白天就能到，當然了前提是輕功必須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如果是九皇兄的話還是完全有可能的！九皇兄這些年來在軍營中除了帶兵打仗，武功修爲也一直沒有放棄修煉，只是你所說的鬼面男子……”
常相思知道鳳絳衣聽得糊塗，便道，“前些時日我帶着南宮涑出去走走，看到一名面帶青狼面具的男子，覺得好奇我便跟了上去，跟蹤了一段時間，在一
堆舊的巷子裡繞來繞去，等到一處拐彎的時候那青狼面具的男子就不見了，我當時好奇打算等改日再獨自來探……”
常相思將當初發生的事情細緻地說了出來，包括那青狼面具男子的一些特徵，與遇上鬼面男子的事情也都說了。
“那鬼面男子的臉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那一雙眼睛還有嘴脣與下巴卻是與鳳青瀾一致，所以我懷疑鳳青瀾不見的那三日一定是回來了皇城徹查南雍國的事情。”
如果說鳳青瀾是鬼面男子，也就很好解釋爲何昨日鳳青瀾會看上了她。
“南雍國雖然是小國，但是南雍的野心一直都不小，一直想着要擴大他們的領土，而皇上這幾年也有想要吞併南雍的野心。前幾年就有發現過南雍的密探入侵我國盜取消息，處死了好幾個，可最終無法確認那些密探是南雍人，所以皇上一人在忍沒有對他們出兵，但這幾年我鳳臨國也算是兵強馬壯，收復一個南雍已有十足的把我。”
頓了下又道，“但是我鳳臨還是入侵了南雍的人，所以皇上一直讓人暗中調查，皇上雖然沒有命我調查此事，但身爲鳳臨國的王爺，我自然不會對此坐視不理。想必那一日你所見到的確實是九皇兄，怕是九皇兄雖身在邊疆，可也暗中在調查南雍的事情。而如你所言，那一處位置只怕是南雍國的據點，但打草已驚蛇，他們已經轉移了陣地。”
鳳絳衣卻有一處想不明白，“當時你與九皇兄被困在那，是青狼面具男子救了你們，能夠這樣做的，除非是認識你們的人！”
“可我不認得他，難道是鳳青瀾所認識的人？可當時看鳳青瀾的樣子他似乎也不認得那青狼面具男子，而且當初彼此不清楚身份的情況下，他實在沒有必要說謊。”
常相思疑惑道，那青狼面具的男子她委實不認得，當初跟了上去，也是出於好奇。
不管怎樣，下回若是有遇上了鳳青瀾，一定要好好確認一番。
“我派人去查探一下，還記得那青狼面具的模樣嗎？”鳳絳衣詢問。
常相思頷首，乾脆提筆在一張宣紙上勾勒地畫了起來，她畫的很快，線條捕捉得準確，沒過一會兒就將那青狼面具男子的模樣畫好，而後將狼毫擱放好。
“青狼面具大約就是這樣的，看起來與南雍國的圖騰有幾分相思。”
鳳絳衣看着畫中男子，但見常相思畫得不錯，特別是對方的眼神也都給勾勒出來，一下子只覺得這一雙眼神極爲熟悉，卻死活想不起是誰。
青狼面具看起來確實與南雍國的圖騰有幾分相似，畫中男子雖然被面具所覆蓋住臉，但給人的感覺，此人一定極爲年輕，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相思，你可覺得這面具底下你畫出來的眼睛有些眼熟？”
常相思瞥了一眼，又閉上雙眼想着當初那男子的雙眼，看得不是很真確，但想不出曾在哪兒見過。
於是搖頭，“倒是不覺得眼熟。怎麼，你是不是見過他？”
“沒有，只是覺得眼熟罷了。”
將風乾之後的畫摺疊好，放到一旁，鳳絳衣才道，“此人我會派人去調查一番的，只怕也與南雍國有所牽連。不過此事怕你涉及到危險，這些事情你別與他人說起，特別是……要注意常相！”
常相思苦笑了下，她也是越來越懷疑常相了。
縱然重生在這個時空裡，常相對她沒有過傷害，可是那似有若無的親密有些時候也讓她忐忑，雖然幾次試探不出什麼結果，可既然鳳絳衣與常歡歡都有這樣的想法，那麼她也不得不懷疑。
或許是因爲她自小沒有父親的關係，所以分辨不出一個父親該如何對待自己的女兒，是否如常相那般待她。
常相思從懷裡將那一份名單取出，遞到他的面前。
“這是一份名單，裡面記載的部分是我知道的官員名字，但還有不少人不清楚，我想你所懷疑的造反之人應當都在裡面，是我從我爹那邊找到的。”
那一雙瀲灩流光的眸子瞬間幾乎要凝結，鳳絳衣不可置信地盯着常相思看，最後落在她手裡那摺疊整齊的紙張上，“你……你去找了？”
當初他將自己的懷疑說出，沒想到她還真的聽了進去，甚至徹查這件事情。
“你看看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沒敢亂動那一份名單，但是都將名字記了下來，這一份是我默下來的。”
鳳絳衣取過，將紙張展開，落在那些人名上，越來越是覺得膽顫，但是看到最後的時候，他下了一個定論，“你所取到的名單乃是一部分，應當還有一部分。”
名單上帶給他的震驚還真不小，沒想到整個朝廷已經被侵蝕如此徹底！
而他們這些人還自以爲朝廷一派平和，其實暗裡早已波濤洶涌了。
“還有一部分？”常相思問道。
這一份名單上所記載的已經有七十多人了，如果還有的話，那鳳臨國的砥柱確實後果不敢設想。
如果不是看到這一份名單，鳳絳衣真想象不到朝廷裡已是這一副樣子。
“本王沒想到這麼多人竟然都有了異心，而且甚至連六部也涉及了三部，兵部、禮部、戶部的尚書都有異心，就連六皇叔也在裡面，還有素來德高望重的幾個封爵的功臣，竟然也起了異心。另外一份名單，只怕還有不少！”
“我爹……這麼厲害？”
常相思沒想到常相竟然如此，然後這帶頭要造反的人是他？
“本王之前一直覺得常相可疑，可又想不出他這麼做的動機，這十來年，常相對於朝政確實兢兢業業也算有所一番作爲，如果常相想要帝王之位，他或許有能力當一代明君，但，此時我鳳臨國也算百姓安居樂業，且皇上也從沒有虧待了他，難道此事另有隱情？”
鳳絳衣很快地轉動着腦子，對於常相的可疑之處他查到不少，可一直沒有查到證據，更沒想到半個朝廷已經被他們侵蝕。
如果不是今日常相思取出這些名單來，只怕整個鳳臨國就此顛覆。
常相思搖頭，“我也不清楚我爹的爲何想要謀反，只是那一日你跟我說了心中的懷疑，我便留了個心眼，我爹讓我入住青雲閣，在那邊藏書的地方找到的名單。”
常相思沉吟了會兒，又道，“鳳絳衣，你能否答應我一件事情？”
鳳絳衣頷首，“自然可以！”
“我爹此事若是被知曉，我希望你可以幫忙保我爹一命。縱然我對他沒有多少父親的感情，但我清醒之後的時日他待我不錯，我的輕功、內力與劍法也是他親自教導。”
謀反的罪名一旦落實，牽連整個相府，其餘的人如何她無所謂，但是她還不想常相死。
最起碼常相的存在還是讓她初初體會到了父親的感覺。
鳳絳衣有些爲難，謀反一事，誅殺九族！
他將名單往桌上一擱，雙手急急地握上了她的雙肩，眼裡有些迫切的懇求。
“相思，我們馬上成婚！此事必定會被揭發，謀反之罪，誅殺九族，就算皇上鍾情於你，可若是常相的事情暴露出來，他是帝王也只能狠下心來殺你。可是若你嫁給我，皇上就沒有理由動你了！”
他們彼此都有感覺，如果成親可以解決這些麻煩，那麼他真的想迎娶她。
常相思搖頭，“我若是嫁給你，就是讓你去找死了，如今皇上怕不會那麼輕易放手，你只要答應我，到時候幫我爹爹一把即可。”
她自然也要找到脫身之法，但絕對不會是就這樣將自己嫁出去。
而且她現在嫁給誰那都只有給對方惹麻煩的事情。
“我不怕！”
鳳絳衣並沒有放棄，“我早早就喜歡上你了，如今常相的事情必定會被揭曉，我自是不會隱瞞下去，否則我鳳家帝王之業就要毀於我們這一代！相思，如今之計，只有你嫁給我，這一切我來揭曉，或是你拿着這一份名單直接給皇上，皇上看在是你揭發常相的份上一定會想方設法保你安全！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將給世人留下不孝的話柄。”
“世人如何看待我我無所謂，鳳家帝王之業是否走到盡頭，於我何干？我只想留我爹一條命，如此簡單！至於離開常家，我有的是辦法。”
深呼吸了口氣，常相思又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可你放心，我不會有事情的。之前我看到名單還只是疑惑，如今已經確認那是我爹要謀反的證據！”
鳳絳衣若將這些證據呈給皇上，她不怪他，畢竟他是皇室血脈，而常相本不該窺視他人的江山，而且他若真的造反，傷亡更爲慘重！
鳳絳衣有些心疼她，但也清楚常相思的脾氣逼迫不得，否則適得其反。
“好，我答應你，一定留常相一命！”
得到鳳絳衣的承諾，她知道鳳絳衣一定說到做到。
“謝謝你！”
“我纔要謝你呢，一直以來苦於沒有證據，雖然還少了一份名單，但已經足夠了！”
文武百官既然已大部分被侵蝕了，相信替換上的會是更多更優秀的人才，而這些都留給鳳黎蘇去煩惱。
他只是惋惜常相兢兢業業爲國爲民這麼多年，結果暗地裡養出了這樣的野心，葬送了自己似錦前程，還要留得一身罵名。
他有些佩服常相思的大義滅親，也暗暗欣喜她將這件事情說給他知道，足夠證明其實常相思是信任他的！
鳳絳衣突然傾身將她抱住，“往後不論有什麼困難你都可以來找我，只要你願意，我都願意任何時候娶你爲妻！既然你不願意這麼快嫁人，我願意等你！”
等到她點頭的那一刻！
雖然他更想逼婚！
身子被他緊緊的摟住，呼吸之間滿是他清冽的梅香，常相思微微一笑，其實心底裡知道自己還是信任這個男人的，否則她也不會將常相造反的證據交付給他了。
此舉，她是大義滅親，但也不想看到常相將自己陷入死局。
或許事後常相會與她斷絕父女關係，或是一怒之下想要殺了她。
她相思雖然心冷無情，可是對她好的人她也是清楚，並且心底裡爲他們留了一個角落。
不論如何，常相也是這一具身子原本主人的父親。
常相思是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才與南宮涑回到了相府，此時常相也剛回府，常相思問清楚了常相的位置，便衝着書房走了過去，身後南宮涑跟上。
夜幕已降臨，天暗得昏昏沉沉的，相府裡的燈盞已經點燃，此時書房裡一片燈火通明。
常相思敲門而入，看着在燭光下忙碌的常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難道常相謀反，是爲了九五之尊？
可是她感覺常相似乎並非如此的人，這些年來他嘔心瀝血爲國爲民，又深得兩代帝王的信任，可造反之人的主謀若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誰有這樣的能力能讓常相臣服？
常相擡眼的時候看到是常相思，疲憊的面容中露出一絲笑意。
“回來了！爹跟你說了多少次好好在相府裡待着，看看你成日就想着出去，外頭有什麼好的？”
常相思搬了張凳子到他的對面入座，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將他看了許久，常相被她這樣探究的模樣看得莫名其妙，笑道，“又怎麼了？”
“我在想造反之人的主謀是不是你，若是別人似乎沒有人足夠讓你臣服，讓你願意放棄現在的一切，背水一戰！所以……爹，你想要鳳臨國的江山，想要登上九五之尊嗎？”
一妃難求，貴女不願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