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曄的威脅還是有用的,一路之上,沒有遇到任何偷襲和暗殺,將近一個月的路程,終於來到溧水關。再往西南方向八百里,就是東丘山。往東南走,是高麗。
鳳淺兮掀開窗簾朝外看了看,邊關黃沙飛揚,荒無人煙,這一路浩浩蕩蕩,倒是另一番景色。
"父皇雖然沒有再派人阻攔你回國,但趙倩茹和楚逸落入你手中的消息已經傳到高麗。等你從東丘山上下來,必會受高麗狙殺。"
楚曄神容冷靜,如是分析。
"借刀殺人,已經不是第一次。"鳳淺兮波瀾不驚,回頭看向他,眼神裡波浪翻滾,"你跟我一道,便是隨我一起入這危險泥淖之中。"
楚長風沒有阻止楚曄隨她離開,便是想借高麗的手殺她,還有他。
她和楚曄都死了,北周必定連同天鳳一起攻打高麗。高麗雖屬幽州強國,卻也無法抵禦兩國鐵騎。屆時兩國瓜分高麗,楚長風還可除去楚曄這個心頭大患,一舉兩得。
鳳淺兮嘴角噙起冷笑,眼神卻淡淡悲涼。
這是怎樣的父親?竟費盡心機的想要殺死自己的親生骨肉。
而楚曄……
她側頭看向他,他半垂着眼睫,面色平靜眼神無波,顯然早有預料。縱然知曉這是刀山火海,他依舊義無反顧的隨她一起闖。縱然知道那高坐龍椅的君父如此狠心絕情,他依舊面不改色波瀾不驚彷彿並不在意。
這是怎樣的失望怎樣的痛心沉澱後才能做到習慣性的麻木?
是不是就如同她這十年努力掙扎求生,訓練,殺人,以至麻木?
心口狠狠的揪痛着。
鳳淺兮別過了臉,"楚曄……"
"你想趕我走?"楚曄眼神清明睿智,早已洞察她的心思,扳過她的臉,與她對視。
鳳淺兮咬着脣,有些不敢看他洞察人心的目光。
"跟我在一起,你很危險。"
楚曄笑了笑,"你是擔心我,還是同情我?"
鳳淺兮抿脣,"你不需要同情。"
言下之意就是,她擔心他。
楚曄目光微暖,再次攬她入懷。
"在你心裡,我就這般無用?"
鳳淺兮低垂着眉眼,"你不用跟我一起冒險。"
"那你覺得……"楚曄慢條斯理道:"我現在掉頭回去,就安全了?"
鳳淺兮啞然。
楚長風存心要置楚曄於死地,自然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不涉及別國邦交,只要讓楚曄死在北周境內,也不怕外患干擾。
"別想那麼多了,順其自然。"
楚曄笑得輕柔。
"放心,一切有我。"
他語氣清淡神情自若,卻總是讓人覺得安心。好似無論天大的事,只要有他在,都變得無足輕重。
她同樣對他笑了笑。
"嗯。"
此次離開北周,楚瑤也被遣送回國。鳳淺兮一行人往西南而去,楚瑤便往東南而行。
鳳悅欣心裡不想去東丘山,在她心裡,她只有一個哥哥,就是鳳麟。但鳳珏好歹也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從前他蒙冤受死,天鳳無人敢祭拜。如今他冤屈得以昭雪,她這個妹妹理所應當該去祭拜。
尤其是,鳳珏的忌日要到了。
更何況,容臻也在,她更不能單獨走了。
如今鳳淺兮拋棄容臻,跟楚曄那個病秧子在一起,她自然要尾隨好接近容臻。等回國以後,她就讓母后說服父皇修書給南齊,兩國聯姻,締結聯盟。
亂世天下,遲早都是各國相爭。南齊和天鳳聯姻,於容臻日後征戰天下大有溢出。
男人嘛,沒有不愛江山和美人的。既能得江山,又能擁美人入懷,誰能不動心呢?
她這樣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這幾個月來的陰鬱也隨之消散無蹤。
馬車又一路緩緩行駛了將近半個月,終於來到東丘山山腳。
鳳淺兮和楚曄下了車,擡頭向上往。
就是這個地方,十年前埋葬了多少冤魂,染了多少鮮血。十年清風不散,冬雪未停,依舊吹不散洗不清那曾經遍地哀嚎和斑斑屍骸。
"咳咳……"鳳悅欣剛下了車就輕聲咳嗽,"這裡怎麼陰森森的?是什麼味道?這麼難聞。"
鳳淺兮眼中冷光乍現。
慕容歸悠悠走過來,"五萬冤魂葬身於此,當年多少鮮血洗滌整個東丘山,這些年春風秋雨寒冬臘雪也無法淡化那場廝殺留下的痕跡。七公主自小生長在宮廷,自是沒見過戰場血腥殘酷。"
他淡淡一瞥鳳悅欣驕矜做作的摸樣,眼底閃過一絲鄙夷。
同樣是公主,卻是雲泥之別。
"你口中那所謂難聞的氣味,可還有你大哥的鮮血呢。"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和玩世不恭,神情竟
也有淡淡感嘆和悵惘,"當初獻王帶人在這裡與大越軍進行了半個多月的廝殺血拼,是何等的英烈與殘酷。他雖戰死,卻奪回了大越與天鳳相爭多年的東丘山。他死得壯烈,死得光榮。"
他眼底充滿欣賞和敬佩,以及淡淡惋惜。
"你是他的妹妹,該以他爲榮,而不是棄之如敝屣。"
鳳悅欣被他諷刺得臉色紅白交加,尤其身後那些灼熱的,帶着鄙夷不屑憤怒的眼神火辣辣的刺在她身上,讓她如芒在背,急急的想要解釋。
"我沒有……"
身後忽然響起容臻的聲音,"小子,你總算說了一番人話。"
慕容歸臉色一黑,怒目而視。
"小爺我什麼時候說的不是人話了?"
"除了今天,其他的都是鬼話連篇。"
容臻對他的怒火視若無睹,從容的自他身邊走過,也不理會他的張牙舞爪,瞥一眼鳳淺兮身後的楚曄,又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兮兒,記住我的話。"他語氣悠然神情篤定,"我在這裡等你,等着送你回國。"
"不必。"
鳳淺兮未曾開口,楚曄便拉過她的手,對着容臻優雅淺笑,道:"臻太子離國已近半年,想來恆帝和尤皇后十分思念,還是早些回國得好。至於其他,是曄之本分,不勞臻太子操心。"
言下之意已經將鳳淺兮歸爲他女人,讓容臻不要多管閒事。
容臻挑眉,冷哼一聲。
"爺等的是她,與你何干?楚曄,別一副胸有成竹好像她就非你不可的樣子。沒到最後,誰也不能保證誰輸誰贏。她一日未曾披紅待嫁,誰都不是最終勝利者。"
楚曄目光微斂,笑容不變。
"是極,臻太子的話曄時時謹記於心,定不敢忘。只是容曄提醒一句,臻太子自信是好事,可太過自負,可是會害人害己的。"
容臻眼神睥睨神態狂妄,"你現在一時得意而已,爺不跟你計較,早晚有你哭的時候。"
他又看向鳳淺兮,眼神深邃。
"不管你答不答應,執意等你是我的事,你無權拒絕。就像你執意離我而去而我無權干涉一樣,現在,你也無權阻攔我。"
鳳淺兮沉默。
這一路上他們同行,除了在驛館停留的時候偶爾會見一兩次以外,她和容臻幾乎沒機會單獨相處,更別說其他溝通或者交談了。
"隨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