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無星的夜顯得格外陰沉,天邊烏雲翻卷,預示着即將變天。偌大的宮城內,即使是三步一掛的燈籠,也不能驅走黑暗。
御書房內,一道明黃的身影仍舊坐在桌案前,案邊的燭火燃燒跳躍,時不時舔舐着琉璃做成的燈罩。小富子躬身立在一邊,每過一段時間便剪去燃盡的燭芯,動作輕快,並不發出絲毫聲音。
一室的寧靜,只有紙張被翻閱的聲音格外清晰。
雖然宮中爆發瘟疫的消息被封鎖壓制,並沒有傳出去,不過樑州和溫州瘟疫的消息還是讓京都之中人人自危。七年前的那場瘟疫,還讓太多太多的人都記憶猶新,瘟疫傳染的速度更是令人心驚。京都中這幾日不論世家還是寒門,人人皆閉門不出,只盼着能夠躲過一劫。
縱使是京都中一向最爲熱鬧的柳亭居,也可稱得上是門可羅雀。
好在宮中雖然在一日之內有十幾人同時爆發瘟疫,不過有蘇妙菱提前研製出了藥方,疫情很快就被控制。眼看着染病的人好轉,宮女太監們也不再如最初那般絕望,不過卻對蘇妙菱這位危難關頭力挽狂瀾的人產生了諸多的景仰與崇拜。
他們可是聽太清宮的人說了,當時連太醫院醫術最爲精湛的樑老太醫都束手無策!
流言總是傳播的最快,轉眼之間,蘇妙菱便被捧成了人美心善的絕代神醫。
清醒後的姚笙笙卻是極爲不忿,即使得知是蘇妙菱救了自己,她也不能對蘇妙菱生出半分好感,反倒覺得自己乃是世家貴女,未來的皇后娘娘,而蘇妙菱不過是青樓花魁,卑賤至極,救自己當然是理所應當的!
與姚華商議過後,她便有了新主意。
半個時辰之後,自太清宮有傳言流出:住在漣心宮的那位蘇妙菱乃是妖女,進宮半月便將瘟疫招惹了來,若想驅走瘟疫,還大景朝安定,須在午時正,太陽最烈之時,將此妖女縛於斷魂臺上,處以火刑。
姚笙笙的算盤
打得極好,可惜她沒想到並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般,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的。她忽略了被蘇妙菱救下的其他十餘人對於蘇妙菱的感激之情,還沒等妖女流言在宮中傳開,便被改的面目全非了。
“姑娘,如今宮中都傳您乃是仙女轉世,專爲降治瘟疫、拯救景朝而來……”方嬤嬤笑眯眯地將聽到的消息都說給蘇妙菱聽。
蘇妙菱並不像方嬤嬤那樣心情好,宮裡的人看到宮中的瘟疫被控制了,便不需要擔憂其他,個個安了心。然而蘇妙菱聽說了溫州和梁州同時爆發瘟疫的消息之後,便一直放不下心來。
江南之地她是去過的,最是養人,富裕豐饒。按理說,瘟疫一般是在天災之後隨之而來,可溫樑二州先前卻並沒有任何天災的消息傳來。包括在宮中的爆發,這場瘟疫看起來更像是有心人的傑作,那麼想必溫州和梁州的瘟疫也不是那麼簡單。
蘇妙菱有些擔心,不知道自己的藥方能不能徹底解除溫樑二地的災難。
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不安心,索性決定去見南宮軒。她一個與朝事無關的人,知道的消息自然是不知道傳了多少人的,可是南宮軒卻是能夠拿到第一手消息的人。
這還是蘇妙菱進宮以來第一次去見南宮軒,也越發清楚了二人之前的距離究竟有多遠。宮外的南宮軒,她想見便能見,甚至對方失憶時,還整天纏着她。然而在皇宮大內,她卻是要等上許久,待層層通報之後,才能得到一句“見”,或是“不見”。
唯一現在可稱作她心腹的方嬤嬤留在了殿外,跟着帶路的小太監一步一步踏進御書房,蘇妙菱甚至無暇打量四周的環境與擺設。正前方桌案後的那一抹明黃,讓她真正感受到了皇帝的威懾感。
“民女參見——”蘇妙菱說着就想行禮。
下了朝就一直忙碌於書房的南宮軒就連換下身上的龍袍都顧不上,然而聽到蘇妙菱求見,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句“宣”已經說出了
口。直到這時候,他才察覺到自己其實一直都是想見她的。
人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南宮軒又豈會看着她對自己行禮?站起身大步走到蘇妙菱身前,阻止了她想行禮的動作,連續忙碌了一天一夜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在我面前還行什麼禮?”俊美的帶了一抹不悅,殿內的氣壓都又低了幾分。
蘇妙菱覺得如果夏天和這一位呆在一塊,恐怕對方能直接當空調使了。
她趁着南宮軒扶自己的時候,反手握住了南宮軒的手腕。
一向沉穩的皇帝陛下在感受到那柔軟的觸感後,破天荒地呆滯了片刻。對方的體溫不及他高,又是剛從外邊進來,因此腕間被握住的地方微微發涼,可是非但沒有絲毫不適,反而如同撫在他焦躁的心上一般。被接二連三送上御案的奏章挑起的火氣,就這麼被滅了下去。
是了,也只有眼前的女人有這麼神奇的功效,近身時非但不會讓自己感到厭惡,反而會生出期待,以及……歡喜。
甚至她的手手鬆開自己的手腕時,南宮軒還有些不捨,差點忍不住去抓住那芊芊五指。
完全沒有意識到面前的男人心思已經到了別處,蘇妙菱鬆開南宮軒的手腕,側目看向一旁努力裝鵪鶉減少存在感的小富子:“我說幾樣藥材,你待會記得去熬了藥給你主子送來。”
南宮軒忙碌的連睡覺的工夫都沒有,體內虛火旺盛,現在看不出來什麼,再熬下去人卻是要受不住的。
小富子將蘇妙菱說的藥材都記了下來,便躬身退了下去。
“何事?”南宮軒湛黑的眸子緊緊地鎖着面前的嬌顏,想起的卻是方纔的觸感。
早已經習慣了眼前人的簡練寡言,蘇妙菱也直奔正題:“我聽說江南也爆發了瘟疫?情形如何?”
提起國事,南宮軒的臉色凝重了些,微微眯眼,神色透着幾分危險:“按路程,明日護送藥材的人應該就到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