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圓大師治療陳靖遠的那天,是在清晨開始的,那一天,天亮的很晚,一直陰沉的可怕,快到中午的時候,陰雲密佈,黑壓壓的一片,沒有風,悶熱的難以忍受,這樣的天氣下,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會好。
安顏在外面等着,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但是目光都匯聚在一個地方,都凝神聽着同一個聲音——無風無浪的時間,等待,最是磨人。
慧圓大師帶着那塊古玉進了陳靖遠的房間,自從進去到現在就在沒有出來過,他們對裡面的情況一無所知,只聽到房間傳來的木魚“嗒嗒”的聲音,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的響動,但是即便這樣沉悶的聲音,讓等着的他們也安心不少。
已經過了三天兩夜的時間了,安顏沒有休息一下,就一直現在門口,幾乎一動不動,北承瑤即便看不下去,也勸不了安顏,若非是安顏還能按時吃飯,時不時再休息一下,北承瑤只怕會用強硬的手段強迫安顏。
安顏等着,其他人自然也陪着,夜晚的寒冥有些寒冷,安顏渾然不覺,看着面前黑漆漆的房子,臉色蒼白。
“阿瑤,你先休息會吧,這裡有我們看着。”唐可心看了北承瑤一眼,因爲之前中毒的原因,她的身體便不太好,連着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已經受不了了,如果不是擔心安顏,她也不會強硬撐着。
安顏轉身看着北承瑤,孃親的臉上,竟然可以看到憔悴的神情了,從來在她孃親的臉上,幾乎看不到歲月的痕跡,幾天熬下來,像是蒼老了不少。安顏有些愧疚,嚥了口唾沫,走過去,強顏歡笑道,“孃親先去休息吧,我一個人看會,沒什麼的。”
北承瑤微微眯眼,安顏繼續道,“孃親,我沒事的,何況表哥不是在陪着我嗎?”
“是啊,姨母,您先去休息吧。”夜宇軒附和道。
北承瑤點頭,“我去睡一會,有事叫我。”
安顏點頭,目送北承瑤離開,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房間。
“顏顏,沒事的。”唐可心知道安顏心裡沒底,寬慰道。
“姨母,我……”安顏欲言又止。
“別怕,沒有什麼是絕對的,等着吧。”唐可心溫柔道。
安顏點頭,即便過了這麼多年,姨母還是給人這麼安心的感覺,睿智而又靈動的女子,現在帶着歷經歲月而留下來的韻味,讓人驚豔。
安顏收回目光,望穿欲水般看着前面,想着陳靖遠從裡面出來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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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三夜,裡面的木魚聲才消失,安顏呼吸近乎一窒,才連忙上前,慧圓大師已經打開門,走了出來。
“大師?”
“阿彌陀佛。”慧圓大師淡淡道,“老衲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如果他明天此時能醒來的話,便沒有大礙了。”
安顏驚喜交加,心如在海上的小船,上下漂浮,唐可心更爲淡定,連忙吩咐道,“軒兒,先送大師去休息。”
夜宇軒點頭,引慧圓大師到隔壁庭院去休息,安顏已經迫不及待進了房間。
陳靖遠安安靜靜躺在牀上,看不出與之前有任何的分別,安顏告訴自己,不一樣的,不一樣的,像是自我催眠一樣。
安顏現在,手都是抖的,驚慌失措,唐可心上前檢查陳靖遠的情況。
“姨母,靖遠他這麼樣?”安顏靠近,坐在陳靖遠的牀邊,握着陳靖遠的手。
唐可心正在把脈,嘆了一口氣,“你要有心理準備,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
安顏呼吸一頓,握住陳靖遠的手緊緊地扣住,有些失了力度,反應過來才慢慢鬆開,擔心傷到陳靖遠。
這樣的失態很是明顯,安顏知道唐可心是提前讓她有準備,免得真有措手不及的情況發生,她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
安顏抿脣,微微閉上眼睛,再一次睜開已是目光淡靜,“姨母,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接受的。”
安顏知道,自己親自去查看可能更好,但是現在,自己思緒真的不平,她怕自己會出錯了。
安顏心中已經想了很多,太多的事情,人力無法改變什麼,唯獨接受。
現在陳靖遠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好了,哪怕再糟糕的情況,她也要接受,或者說,只能接受。
除了接受,她還能怎麼辦?她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唐可心點點頭,憐惜地握住安顏的手,“陳靖遠的情況,和以前沒有差別,姨母現在還是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以後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料,不過,這是其實好事,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那麼慧圓大師還是很順利的,應該不會出差錯。”
“姨母,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釋,我只是害怕,自己一時間接受不了。”安顏微微一笑,她一心一意等着結果就是,再壞她也有準備,她不會讓陳靖遠孤單的,永遠都會陪着他。
知道陳靖遠的情況之後,安顏就已經接受了陳靖遠隨時會離開她的心理準備,所以沒有出現太歇斯底里的情況,只是即便再多的準備,再好的準備,心裡還是有最卑微的希望。
陳靖遠的情況沒有那麼明晰,一個白天的時間,陳靖遠沒有半點氣起色,好像隨時有危險,唐可心本以爲安顏會崩潰,一蹶不振,還很擔心安顏受不住打擊暈倒。
唐可心甚至想着怎麼安慰安顏比較好,但是都沒有發生,安顏一直安靜的陪着陳靖遠,知道什麼,只是淡漠的點點頭。唐可心安心不少,之後有什麼,立刻就告訴安顏,讓安顏心裡有底。
安顏比她所想象中的要堅強許多,知道陳靖遠的情況,也知道他們依舊束手無策後,沒有流眼淚,沒有歇斯底里,和平常一樣,還是每餐都吃,時不時靠在牀邊在睡一會,努力地調整自己的身體狀況,除了人變得格外沉默外,她看起來一點異樣都沒有,就如往常一樣。
唐可心很意外,同時也很欣慰,或許,這就是越是擔心,越是冷靜吧,自己心裡一點都不好受,卻很冷靜地調養自己的身體。
安顏告訴在自己,只有自己平安了,靖遠才能放寬心,自己才能陪他走過所有的死亡離別。
一天的時間,比起之前等的三天要短的很,但是對所有人而言,都是度日如年。
天幕慢慢黑了下來,安顏現在一個人在陳靖遠的房間裡,她獨自一人剝着橘子,深夜時間漫長,思憶漫長,她總要做一些事情,平復心中的不安和恐懼,就這麼陪着他,看着他,她怕自己熬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