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嘉羽直直地望向了她,將她的回憶,又引回到了他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天。
那個雨夜,他看着她利落地殺死了一個殺手,小小年紀卻有如此的手段,讓他瞬間就對她有了一些興趣,然而她卻對他沒有什麼好感。
再後來,他們在回京的路上偶然相遇而同行,她的勇敢果決,還有對親人的呵護,更是讓他覺得,那顆死寂已久的心,似乎慢慢地恢復了跳動。
“如果沒有我,我孃親和妹妹早就已經死了嗎……”
謝穆妍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後又慢慢地恢復了清明。
是啊,那一天,她在雨夜中醒來,拋卻以往的身份,變成了謝穆妍,救了李氏和謝穆欣的性命,如果沒有她,她們母女二人只怕早就已經被謝昂派來的黑衣人殺害……
“所以,你是她們的幸運星啊!”
看着謝穆妍已經從那樣荒誕的想法中走了出來,穆嘉羽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雙手,明顯的感受到她的雙手已經由冰涼變成了正常的體溫,才徹底地放了心。
……
幾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在謝穆妍和謝穆欣還沒有守夠那個裝着李氏遺物的棺材時,已經到了葬禮的當日。
這一日,張氏作爲左相府中唯一的夫人,也早早地起了身,來到了黎落苑之中。
“穆妍啊,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纔是。我相信,姐姐她如今在天上看着你,只要你過的好,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張氏看了眼屋子裡的棺材,執起謝穆妍的手,話語中含着的滿是深情,就好像她與李氏的感情非常要好,就連她也捨不得李氏的離開一樣。
謝穆妍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將自己的手從她手裡面抽出來。在母親的葬禮這一天,她不想亂髮脾氣,以免衝撞李氏的靈氣。
由於不想讓李氏的東西和鄒氏的屍體放在一起,因此她並沒有將李氏的遺物放在左相府的祠堂裡,而是就放在了李氏的房間之中。
“你這孩子也真是……唉……你若是不嫌棄,就把我當成你的孃親吧,咱們將來,也好互相有個依靠。”
擦了一把晚角好不容易纔逼出來的淚水,張氏又輕輕地對謝穆妍說着,眼神中,也充滿了希冀。
她算得很清楚。如今鄒氏和謝婉容都已經死了,謝陽舒還是一個孩子,就算再怎麼樣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只要她能夠把謝穆妍拉到己方的陣營來,那麼這左相府的後院,幾乎就是她的天下了。
“夫人的好意,我和欣兒心領了。只是能讓我們稱爲孃親的人,這輩子,都只有我孃親一人。”
雖然不知道張氏究竟想要玩什麼把戲,但是謝穆妍幾乎沒有多想,就拒絕了她的請求,而且,她說出來的,也本來就是大實話。
“更何況,您身邊除了詩韻詩芬,現在又多了一個灝兒,再加上還要整理我們府上的內務,本來就已經夠忙的了,我們還是不給你添麻煩了吧。”
即便心裡有些失望,但是聽着謝穆妍這麼充分的理由,張氏也知道自己如果再堅持的,話,可能只會適得其反,讓謝穆妍對她產生不滿的情緒,因此也只好作罷。
爲了避免此時的尷尬,她故意伸長了脖子,朝着謝穆妍身後張望了一下,卻還是沒有看見想象中的那個身影,不由疑惑地開口詢問:
“我來這裡,怎麼沒有看到欣兒?她去哪裡了嗎?”
“欣兒她昨天晚上哭得累了,現在還在休息呢。我等會兒再叫她起來。如果夫人沒什麼其他事的話,還請回吧。我昨日晚上也不曾休息好,現在想要趴一會兒。”
謝穆妍淡淡地說着,眉宇間也有了掩蓋不了的憂愁。
謝穆欣那愧疚的狀態,這兩天已經好了許多,但是當孃親即將下葬時,她那內疚的情感,又爆發了出來。
她昨天勸說了許久,纔有了一些微末的效果。只希望當孃親的葬禮舉行完畢之後,她能夠從那樣的心態中慢慢地走出來……
聽出來謝穆妍已經下了逐客令,張氏也不好久呆,而且自己院子中還有三個孩子要照顧,當下也就告辭離開。
睡夢中,謝穆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恍恍惚惚間似乎有嗩吶的聲音響起,哀婉都音調,聽得她都自己都想落淚。
“小姐,醒醒吧,府裡面,準備出殯了。夫人的遺物,也已經被擡出去了。”
馨然馨雨的聲音,一齊在耳邊響起。謝穆妍聞言,頓時就睜開眼,,對上了謝穆欣還紅腫着的眼睛。
““姐姐,我們準備一下,就趕緊走吧,我們送孃親最後一程。”
今日,出乎謝穆妍意料的是,謝穆欣竟然沒有再哭泣,臉上那倔強的色彩,叫她看着,都有些心疼。
等到姐妹二人趕到祠堂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已經整裝待發。
謝昂看着姍姍來遲的二人,冷哼一聲,便將頭別到了一邊,好像就連看她們一眼,都是給自己的莫大的恥辱。
“吉時到!”
差不多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徐高看了一眼天色,響亮的聲音也在衆人中響起。
在聽到了他的呼號之後,擡棺的幾個下人,紛紛蹲下身,將那幾根擔子,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兩副金絲楠木製成的棺材,也隨着他們的起立,顫顫巍巍地從地面上升起。
不說是謝穆妍姐妹二人,就連馨然和馨雨,也在看到這一幕之後,鼻子猛得一酸,幾乎要流下淚來。
哀樂又一次響起,接連幾次的葬禮,讓左相府看上去尤其得蕭索。
當兩副棺材一前一後被擡出左相府的時候,左相府外,也已經擠滿了看戲的百姓。
“唉,你沒聽說嗎?我可告訴你啊,這一夜之間啊,左相府一下子死了兩位夫人呢!你看,那兩副棺材就是呢!”
在這樣的朝代,一些知名的大官,就好像是現代的明星一般,就算只是發生了一些小事,比如納妾生孩子,都能被人津津樂道地說上幾天,更可況一下子死了兩個人這樣的大事?!
“啊?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
不明所以的百姓,看着那個彷彿洞悉了一切的男子,急切地詢問着。
“還能有什麼事?我可聽說啊,這個謝穆妍,其實是上天派來的災星!你們想想啊,堂堂左相府,以前在我們看來是多麼興盛啊!現在呢?自從這個謝二小姐回到左相府之後,左相府就一直烏煙瘴氣啊!”
衆百姓在男子的周圍圍成了一個圈,頓時讓男子感覺有點飄飄然起來,面上也帶了些得意的神情。
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一個說書人一般,用自己最大的嗓門說着,儘可能地讓所有的人都能夠聽見他的聲音。
沉浸在虛榮心中的他並不知曉,聽到動靜的謝穆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嘿,李大根你得了吧,就別瞎說了。”
就在被喚爲李大根的男子講得津津樂道唾沫橫飛的時候,另外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他,說話的口吻中也帶上了幾分嗤笑。
“李大根,我可問你,要是謝二小姐的事災星一顆的話,皇上又怎麼會將她賜婚給五王爺呢?要知道,嫁給五王爺那可是多少小姐的夢想?這二小姐一來,可就爲左相府帶來了一樁大喜事啊!”
一旦有一個人發出了質疑的聲音,隨之起鬨的人也越來越多,李大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便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是啊李大根,我還聽說一年前,左相大人的一個侍妾,爲他添了一個新男丁呢!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大家安靜!安靜!請聽我說!”
看着即將散開的人羣,李大根有了一瞬間的慌張,但一想到如果這件事情辦成了,就可以得到的豐厚利潤,心中莫名地升起了勇氣,催使着他又拉大了嗓門呼喚羣衆。
“實際上呀,如果謝二小姐不回來的話,那嫁給五王爺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謝大小姐呀!你們自己說說,一個在外漂泊了五六年的女兒,哪有一個一直生活在自己身邊的女兒來的親啊?”
聞言,有些騷動的羣衆立刻就安靜了下來,也讓心裡有點緊張的李大根有了更多的信心,趁熱打地繼續說着。
“而且啊,我就知道你們不清楚。我可告訴你們啊,前陣子,左相大人的那個寶貝小兒子,可是得了天花呢!你說慘不慘?好在小少爺吉人自有天相,這才聽了過來!現在,這兩位夫人,再加上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沒有的謝老太太,還有謝大小姐,你們說,這謝二小姐謝穆妍,不是災星又是什麼?!”
李大根越說越激動,語速也越來越快,但還是讓周圍的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此時個個百姓的臉上,也展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唉,等等!左相府家裡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你不會是在誣陷謝二小姐吧?”
一開始就質疑李大根的人,再一次發出了聲音。
李大根惡狠狠地望了那人一眼,心中恨他老是在氣氛調節到最好的時候壞他的好事,但是表面上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