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這個時候他怎麼過來了?自從來了玲瓏國之後,他便刻意的與自己保持距離,即便是偶爾在宮裡遇見了,也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撇開眸子,錯身走開。
她知道谷雪衣,這一切的作爲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避開國師的眼線,確保他的安全,不讓國師發現他動心的對象是她?怎麼這個時候不閃不避的找上門來。
這件事情實在蹊蹺,白欣悅來不及多想,便對着墨月說道:“去讓太子殿下進來,木兮看茶。”
二人得了吩咐,各這下去辦事了,沒一會兒的功夫,谷雪衣穿着一襲錦衣玉袍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緩步優雅,從容不迫的走了進來,似含霜帶雪一般帶來一股清涼之意。
他玉冠高束,再不復往日鋪散而下,只用一根玉帶綁着的縹緲肆意,反倒多了一些尊貴的皇家之氣。
他走到她的身邊站定,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透過玉質的面具,靜靜的看着她,深深的,眷戀的,彷彿要將她的模樣刻入骨髓一般。
“雪衣,坐。”白欣悅有些不自在的別開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佯裝沒有看到他那雙深情的眸子。
谷雪衣順從的坐下,木兮這個時候端上了茶水,站在了白欣悅的身後,只聽谷雪淡聲說道:“我想和你說會話。”
白欣悅有些奇怪,卻還是吩咐木兮下去,並不讓任何人進來。
“說吧,你今日怎麼了,感覺你有些奇奇怪怪的?”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今日的谷雪衣有些怪怪的,沒有了以往的冷靜自持,倒是多了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難道不怕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了她的院子會引得國師起疑?
“是嗎?你多心了。”谷雪衣突然淡淡一笑,嘴角微微翹起。溫暖如玉,少了一些飄渺絕塵的味道,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他想了想,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幾個白瓷小淨瓶,輕輕地推到白欣悅的面前,對一下白欣悅有些疑惑的眼神解釋道,“之前你不是拜託我幫那幫孩子看看如何能解了他們身上的蠱毒,我翻遍醫術,總算是找到了替他們解毒的法子,這些便是解藥。”
白欣悅聞言,有些欣喜的看着這些小瓶子,過了這麼久,他都快要放棄希望了,有時候在對象死生樓那些孩子充滿希冀的眼神時,不安和愧疚將她快要擊潰。
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谷雪衣竟然帶來這樣的好消息。
白欣悅知道這些毒早就已經絕種,想要找到破解的辦法該有多難,絕對不是谷雪衣輕飄飄的翻遍醫術可以做到的,不過這份情誼她是記在心中了。
從認識到現在,到底承了谷雪衣多少的情誼,白欣悅怕是都有些數不清了。
他緊緊地攥着那些小瓶子,語氣微微有些發抖,半響之後,強自鎮定下來,“多謝。”
谷雪衣的眸子溫暖如春,輕輕的搖了搖頭,又從袖子裡掏出了七八個顏色不一,大小不同的瓶子,“這些瓶子裡有我煉製出來的解毒丹和安神丸,我知道你這幾年來一直都睡得不是特別安穩。”
“那個紅瓶子裡的藥是絕頂毒藥,食之,可讓人心脈俱裂,如萬毒啃噬心肺,肌體寸寸潰爛,一月後纔會死透。”
“其他瓶子裡的藥都是爲你調理身子的,用量我在瓶底已經有了標註,你按時服用即可。”
……
白欣悅覺得谷雪衣今日說的話,大抵是他活了這二十年來加起來說的最多的一次。她靜靜地看着這個以往寡言少語的少年,在她面前絮絮叨叨,如同老媽子一樣,叮囑着她要仔細這個小心那個,心裡的不安卻慢慢的擴大。
“谷雪衣,是不是他知道了?”
白欣悅突然打斷他,沉聲問道。
谷雪衣一愣,輕聲道:“你還是太敏感了,你們過幾日不是要啓程回去了嗎?我身爲玲瓏國太子,這次自然是要留下的,學習管理朝政,爲日後登基爲帝做準備。”
她略帶審視的盯着他的眸子,半響之後,將桌子上的小瓷瓶全部攬到自己的懷裡,嘀咕道:“你這模樣實在有些可怕。”
谷雪衣寵溺的笑了笑,白欣悅正低頭看着他懷中的小瓷瓶,卻忽略了谷雪衣眼中一閃而過的隱忍和痛苦。
那些不幸福,他一個人揹負着就可以了,沒必要將所有人都拉入絕望的深淵裡來。他腦海中還徘徊着那日國師說的話,“我原以爲你能夠管住自己的心,纔不想用那樣的法子來強迫你。”
“我知道那個女人是你的性命,我要動手殺了他,你定然也會隨之而去。爲師給你選擇,第一個,我殺了她,點穴讓你躺上幾年,什麼時候不想尋死什麼時候放你出來,若是一直想不開,便躺一輩子吧。”
“第二個,我讓你去見她一面,算是成全了你的心思,但之後你要服用斷情草,忘記她,忘記情愛,好好的呆在雲端殿裡,只有這樣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他不知當時腦海中想了什麼,最後只聽一道乾澀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裡發出冷漠的沒有一絲情緒:“我選第二條。”
因此,纔會有剛纔的這一切。
谷雪衣從自己的回憶中回過神來。突然站起身來,白欣悅也是被他嚇了一跳,有些不安的看着他。谷雪衣慢慢的朝着她走進,如蓮似雪的氣息一瞬間就將她包裹住,他高大的身影幾乎遮去了她頭頂所有的陽光。
就在白欣悅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溫潤冰涼的東西已經在她的額頭上,似是陽光撥開了層層雲霧,有一股讓人爲之戰粟的力量,直直的從他們相觸的肌膚傳遞到他心底。
白欣悅突然站起身來,走到一邊,惱怒道:“谷雪衣……”
只聽他微涼的,有些悽然的聲音說道:“不要忘記我的模樣,白欣悅,我求你,永遠都不要忘記我……”
白欣悅回頭,身後已經沒有了人影,唯獨桌子上安靜擺放着的小瓷瓶不停的告訴她,這一切並不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