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跟那些小姐們都沒有什麼交情,甚至是相看兩厭,進了園子後,就立刻跟一羣人分開了。
至於那看似善意的婉淑郡主,到底目的不明,雖然看起來似乎和帝修寒有些關係,暫時卻也無法讓她信任。
宴會開始的時候,纔是重頭戲上演的時候,她需要靜一靜,再重新將計劃捋一遍。
她一邊思索一邊走,不知不覺越走越偏。
冷不防迎面一人突然撞了過來,她的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先一步動作了起來,腳跟微微一旋,便和來人錯了開來。
青衣墨發隨着她的動作翩翩飛舞,迷亂了來人的眼。
對方忍不住便朝沈月伸出了手,卻碰到了幾縷柔滑的髮絲,那觸感竟比上好的綢緞更加順滑,更是讓來人的心狠狠一顫。
沈月站定身形,擡眸朝對面看去。
待看清楚來人的模樣,不由狠狠皺了皺眉,但礙於對方的身份,卻不得不向對方行禮,“民女參見太子殿下。”
“起身吧。”太子看着沈月的目光卻是饒有興趣,“你是沈家大小姐,沈月?果真是……國色天香。”
沈月地臉色頓時有些微妙,兩人此時孤男寡女站在這裡,太子這話未免有些太過輕佻了。
前世她跟這位太子唯一的交集就是太子逼宮謀反的時候,帶人平了那場叛亂。
太子最後留給她的印象只有兩個詞——癲狂,頹廢。
如今的太子雖然已經開始受到顯德帝的猜忌和打壓,但畢竟身爲太子多年好歹養成了一身尊貴氣息,可以裝裝門面。
沈月擡眸看向太子,腦海中瞬間閃過朝中對這位太子的評價。
中宮嫡子,才能平庸,狂妄恣意,剛愎自用。
就沒有讚美的詞句,但據沈月瞭解,太子三歲受封,跟隨無數名儒大家學習,在文學方面的造詣實在不低。
前幾年外面還流傳過幾首太子殿下做的詩詞,都廣受讚譽。
便是在治國方面,太子雖然做不到開疆擴土,但若有名臣輔佐,做一個守成之君未嘗不可。
顯德帝自身也不是什麼雄才偉略的皇帝,沒道理來嫌棄自己的兒子。
怎麼說呢,怪只能怪太子的兄弟們都太有才幹了,生生把太子比的越發平庸,也讓原本溫和謙遜的太子,一步步變成了如今這般暴躁恣睢,隱現頹廢的模樣。
但,無論怎麼說,都沒聽說過太子有好色的毛病。
太子最不爲人詬病的地方,大概就是女色了。相比景王那上百姬妾,太子殿下那僅有一正妃,一側妃,兩侍妾的後院真的堪比清流。
沈月正想着,不料太子竟突如其來的上前一步,擡手就朝她的手抓來。
她連忙後退兩步險險避開,冷臉看向太子,警告道:“太子殿下請自重。”
“自重?”太子玩味地勾了勾脣,大笑道:“孤看上你了,孤的後院正好還有一個側妃地位子……”
沈月忍着噁心猛地打斷他的話,道:“太子殿下不要忘了,民女是墨王殿下地未婚妻,以您現在的境況,若在加上一道強奪弟婦的污名……”
“那又如何?”太子突然變了臉色,滿不在乎地冷笑道:“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孤爲何不在之前好好縱情享受一番呢?”
死亡之前的狂歡嗎?原來太子看得竟然這麼清楚。
看着太子眼底努力想要隱藏起來的悲哀,沈月一時也有些感同身受。
即便沈相從小到大從沒給過她半點父愛,在得知沈相要殺自己的時候,那一瞬間,她依舊心痛難耐。
血緣的羈絆不是那麼容易間斷的,更何況,曾經顯德帝對太子來說真真是難得的慈父。
想到這裡,沈月忍不住放柔了語調,“殿下難道準備就這樣放棄了嗎?”
“你懂什麼?”太子的臉色猛然鉅變,若父皇對他尚有一絲憐惜,他如何肯束手待斃?
沈月一擡頭,恰好撞上他赤紅的眼眸,心頭不由一跳。一晃神,就被太子抓住了手臂。
“孤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太子冷笑着就附身想要親吻她。
沈月眼中不由劃過一抹冷色,右手成拳,狠狠給了太子一記。
皇室子弟均從小練武,不過太子因爲是早產兒的關係,身體有些虛弱,武力值在一衆兄弟裡幾乎是墊底的。
沈月這一拳幾乎用了八分力,又正好打在人體最柔軟的腹部,太子立刻便捂着肚子半跪在了地上。
“你居然敢動手打孤?”太子咬着牙,惡狠狠地看向沈月。
他就算再不得父皇寵愛,也輪不到一個小小的相府庶女來欺辱。
沈月緩緩勾起脣角,綻出一抹冷笑,“這一拳便是給太子殿下一個教訓,再弱小的人,被逼到極致的時候,都是會反抗的。因爲,不反抗就必死,而反抗了,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說罷,她便轉身甩袖而去。
直到走出太子的視線,她挺直的脊背才微微放鬆了些。幸好太子不是真正的蠢貨,還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沒錯,最後那番話是她故意說給太子聽的。
就算顯德帝現在已經開始不待見太子,但太子現在到底還是一國儲君,顯德帝是絕對不會允許外人欺辱太子的。
她打了太子,若是被人知曉,必然是死罪,她只能拼一把。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太子的性格終究太過軟弱。
若是在顯德帝一開始對他顯露出猜忌時,太子便開始暗中積蓄勢力……
年富力強的太子和已經年老體衰的帝王,最後的贏家到底是誰還未可知。
可是太子已經習慣了生活在帝王的羽翼之下,面對困境只會逃避,並通過欺凌弱者來尋找所謂的尊嚴,簡直可笑又可悲。
她剛纔那一番話,大概正好將太子掩藏在心底的那一抹不甘勾了出來。
不過,太子的羽翼已經被皇帝剪除的差不多了,現在纔想到反抗已經晚了。
越是反抗,只能越加快他滅亡的時間罷了。
沈月冷冷地勾了勾脣,眸中劃過一抹冰冷的暗色,深絕剛纔還同情太子的自己就是個傻子。
“月兒,原來你在這裡,真是讓本王好找。”背後突然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沈月臉色陰暗的神色瞬間收斂,化作了面無表情的模樣,緩緩轉身對來人福了福身,“民女見過墨王殿下。”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多禮。”帝塵墨說着,便要伸手攙扶沈月。
沈月眼中快速劃過一抹厭惡,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躲開了帝塵墨的手,淡聲道:“禮不可廢。”
帝塵墨眼中劃過一抹陰狠之色,面上卻仍舊是溫柔的模樣,仿若受傷般的輕喚了一聲,“月兒……”
沈月只覺得自己快被噁心吐了,此時耳邊恰巧傳來一道熟悉的腳步聲,她眼中精光一閃,忙開門見山道:“殿下準備什麼時候與民女解除婚約?”
“月兒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本王何時曾說過要與月兒解除婚約?”帝塵墨滿面疑惑,好像真的完全不知情一般。
沈月忍着噁心,做出一臉受傷的模樣,質問道:“那殿下準備置我妹妹於何地?”
她一步一步走近帝塵墨,瞪大了眼睛兇狠地看着他,“殿下若是真心想要娶我,爲何又要招惹我妹妹?”
“月兒你誤會了……”
“我都看見了。”沈月猛然打斷他的話,“去江南的前一夜,在相府花園裡,我什麼都看見了。你和妹妹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
帝塵墨終於變了臉色,當初他和沈薇薇說過什麼他心知肚明,怎麼也沒想到,沈月當時竟在暗處偷聽。
“君既無心我便休。”沈月惻然而笑,蒼涼的神色配着她清冷絕美的臉龐,動人心魄。
帝塵墨不由看癡了,不由自主地便上前一把抓住了沈月的手臂,伸手將她攬進了懷裡,“是本王錯了。”
他低低地嘆息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將一切錯誤都推到了沈薇薇的頭上,“本王不該沒有把持住被沈薇薇引誘,但月兒你要相信,本王心裡最愛的始終是你。你我自小便有婚約,本王絕不是那負心薄倖之人,本王的王妃定然只會是你。”
沈月慶幸,雖然被帝塵墨抱着有點噁心,但至少帝塵墨看不到她的臉,她也不必一邊噁心一邊還要僞裝出深情的模樣。
“那我妹妹怎麼辦?”她顫抖着嗓音問道。
帝塵墨頓了頓,愧疚地道:“她會是本王的側妃,終究是本王招惹了她,如何也不能始亂終棄。”
很好。
沈月眼中劃過一抹冷光,她的目的已經達到,終於不用再繼續噁心自己了。
她猛地一把推開帝塵墨,聲色俱厲地道:“齊人之福啊,殿下真是打的好算盤。”
帝塵墨微微皺眉,語調仍是溫柔,“你們姐妹二人,效仿娥皇女英也未嘗不是一則佳話,不是嗎?”
沈月眼中不由劃過一抹嘲諷,這傢伙竟然拿自己和古時傳說中的聖人相提並論,臉皮還真是厚。
更何況,所謂娥皇女英是否真的像傳說中那麼幸福,除了她們本人之外,誰又能知道呢?
這些所謂的傳說,終究不過是後人杜撰出來的罷了。
而且,還明顯壓制了女性,故意擡高了男子的地位,根本就是居心叵測。
“殿下還是想想怎麼說服我妹妹吧。”沈月饒有深意地向不遠處的假山看了一眼,甩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