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一抹殘陽斜照在大地上,猶如拖着一道長長的金色尾巴。遠處有一座殘舊的院子孤零零地坐落在山邊一角,青灰色的牆面有些陳舊,斑駁的樹影映射在牆面上,此時整個院子大門緊閉,悄無聲息,顯得十分靜逸!
院外一條石子路上,一個婦人快步行來。臨近院子,熟門熟路的推開院落大門,院子裡只有三個房間,她徑直走進最右邊的廚房,將手中的挎籃放在一邊,“隅姐兒,出來吃飯了。”
院裡沒有迴應,她也不在意,將挎籃裡的食物取出,分好碟,分成兩份,麻利的放好碗筷,端着其中一份豐盛些的就往中間的房間走去,輕釦房門道:“隅姐兒,開門,吃飯了。”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人迴應,婦人神色一緊,急急推開房間,“哐鐺”一聲,手中的碗碟應聲而落,只見不大的房間裡,入眼就看見一個身着白色衣衫的女孩倒在牀邊,一頭烏黑的長髮遮擋在面頰上,看不清神色。
婦人立時跑去將女孩扶起到牀上,呼喊了女孩幾聲,見沒有反應,又快步向外跑去。
痛,程筱隅感覺整個人沉浸在一片黑暗的世界裡,周身沉寂壓抑,無數黑絲穿透身體的每個角落,像萃了毒的針尖,不斷在身體裡穿梭。她的身體不斷的抽搐着。
痛死了,怎麼回事,明明在家裡睡的好好的,怎麼變成這樣,渾身像被撕成了千萬片。她想睜開眼看看,可就連這餘力都沒有,疼痛佔據了她整個神經,一聲破碎的呻—吟從口中囈出。
過了一會,她隱約聽到了腳步聲,感覺一股涼涼的氣體輸入身體,涼氣輸到的地方,有片刻的緩解,這舒適讓她動了下眼皮,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朦朧一片。還沒等她看清眼前事物,體內似有黑氣大力擠壓涼氣,迅速的吞噬涼氣,疼痛感加劇,她的身體開始打顫。涼氣驟停輸入,很快剛剛體內令人舒適的涼氣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程筱隅感覺身體的感知急劇下降,感覺身體慢慢不是自己的了,意識輕飄飄的,腦袋越來越混沌,漸漸的陷入黑暗。
黑暗中程筱隅看見一個女孩,以及陸陸續續的生活場景在腦中閃現。場景裡出現的人不多,大多數她都是一個人。最後的畫面是女孩倒在一間屋子裡,這些場景程筱隅都彷彿身臨其境,彷徨無助的女孩讓程筱隅莫名感到心疼。最後畫面一轉,她看見女孩蹲在假山後,透過假山的石縫裡能看見的是一個舞劍的紫色身影,那抹身影回身的一刻嘴角對着女孩勾起一抹淺笑。就是這一抹淺笑像溫暖的陽光般讓程筱隅舒服,也驅散了她心中的壓抑和難過。畫面就此定格。
漸漸程筱隅的身體又有了知覺,感覺嘴裡被喂入了什麼,化成一股淡淡的清泉,順着滑下嚥喉。體內涌現出一股神秘的白氣,與剛剛的黑氣瞬間攪在一起,兩股氣流好像把身體裡當作了戰場,彼此追逐消磨,所到之處疼痛萬分。沒過一會兒,白氣就消失殆盡,就在程芸芝被黑氣折磨的幾近崩潰之時。腦海中忽的串出一道金光,化作千絲萬縷金線,將剛剛還肆意狂妄的黑色層層撕開然後發出‘呲’的一聲輕的近乎沒有的聲響。
若剛剛是身體上的折磨疼痛的話,那麼現在程芸芝感覺精神上的肆虐,如果程芝芸能睜開眼睛的話,一定能看到自己的身體就像過水一樣被冷汗浸溼了,也如一隻缺氧的魚兒一般微張着嘴巴,急劇的呼吸着。過了許久,最後一縷金黃與黑色碰撞在了一起消失不見。體內空空蕩蕩,身體也慢慢平復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程筱隅緩緩的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頭的牀沿和白色的紗帳。熟悉又陌生的場景讓她鼻尖一酸,瞬間眼淚從眼眶裡噴涌而出。她是程筱隅,現代剛大學畢業準備找工作的二十二歲女孩。從生活在一個和睦的康家庭,沒有太多精彩的人生也沒有經過大風大浪,這樣的她不敢相信自己此時的境況。她應該是穿越了,內心一陣悲涼,她想到在現代的父母,那麼愛她的他們現如今會變成什麼樣呢?
程筱隅費力的坐起身子,伸出雙手,那是一雙纖細白嫩的手,修長的手指比例均稱顯得十分完美。擡頭望見一個巧的梳妝檯,略顯陳舊的木椅擺在臺前,順着往上是一面不大的蘭花紋鑲邊的銅鏡,待看到鏡子裡的人像時,程筱隅不經嚇了一跳,鏡子裡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披散着一頭黑色長髮,由於距離太過遙遠她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一張蒼白的臉蛋。孤零零的在白色牀紗中間。腦海裡浮現的就是女鬼的形象。
程筱隅搓搓手臂,將剛浮起的雞皮疙瘩抹平。她現在的身子是個只有十歲的女孩,竟叫程隅,只比她自己的名字少一個字。冥冥中也許這一切都自有安排。這裡是個名溪鄉的村莊。只有幾十戶人家,而她現在所在的是溪鄉最偏北的院落。自從原主六歲以後就一直在這裡生活。她生活單調而無趣,由於從身體不好,她多半是在房間裡度過的,不能出遠門,她最多隻能在天氣晴朗身體狀況較好的時候在村子南面的山野間走走,不知出於什麼緣由,周圍的農戶們都不太靠近這裡的院,所以程隅從也沒有什麼朋友,身邊只有一個冬姨照顧她的飲食寢居。這樣的生活讓程隅的性格孤僻,自怨自艾。
這多少也讓現在的程筱隅鬆了口氣,瞭解她的人不多,這樣應該也不會被人發現自己的變化吧。從今以後,她就是程隅,她會代替這個女孩努力好好活下去。不管她身在何處,她都要面對,這樣纔不愧對她的父母。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這裡的環境和自己現在的處境搞清楚。
程隅緩緩站起身來,才走了一步,雙腳一個發軟,‘哐鐺’一聲,人摔倒的同時打翻了牀頭櫃上的花瓶,只見花瓶裡咕溜溜的滑出去好遠,從花瓶裡散落出幾顆亮晶晶的珠子。
門外立即有人循聲推門進來,“隅姐兒,你沒事吧?”冬姨邊忙將程隅扶回牀邊打量起她,程隅痛的呲牙咧嘴,倒沒有傷着哪裡,只搖搖頭表示沒事。卻沒想冬姨頭次見程隅面上這般表情,想當然覺得她是摔得慘了。這些年來,都是冬姨陪伴着程隅,早把她當成自己女兒般疼愛,只是程隅並不太與她親近,可是有時仍會乖巧的幫她幹些細碎活,聽她講外面的故事。
程隅見冬姨疼惜的看着她,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是想去拿面鏡子。”冬姨聽罷,轉身去梳妝檯的抽屜裡取出一面鏡子交到她的手裡,入手的鏡子一片冰涼,鏡身上是幾朵蘭花含苞待放,十分精緻。是與大鏡同一套的,鏡面光可照人,程隅也清晰的看到了鏡子裡的人,膚如凝脂,領如蝤蠐,一雙大而晶亮的眸子,長而捲曲的睫毛如蒲扇般微微煽動着,眼中似有流光浮動,好像下一秒就能有淚水奪眶而出,眼神卻是一片明淨清澈。毫無血色的臉上有一抹不正常的紅暈,更襯的她臉色蒼白。精緻的五官還略微稚嫩,可能夠看出以後是怎樣的絕色動人。如瀑布般順滑的一頭烏黑亮髮披於雙肩之上,顯得更加柔美。嬌的身子十分瘦弱,很能引起他人強烈的保護欲。婷婷楚楚,玉女仙娃。
程隅微微一蹙眉,鏡子裡的人就像受了委屈般,那麼的楚楚可憐。程隅原身是時常對鏡自憐的,她對這幅樣貌並不陌生,但親眼目睹還是暗暗吞了下口水。沒有女孩不喜歡自己長得漂亮,程隅也是驚歎於此,可是她卻有些不喜歡。因爲這個樣子太柔弱了。對於現代女孩追求健康自然的美麗而言,眼前這樣古典美她還是需要時間接受的。
程隅望着鏡子出神,冬姨不放心的出聲道:“可是還有哪裡不適?可要冬姨再讓喬三去請大夫。”
程隅回神忙道“我沒事,不用麻煩了。”她是知道喬三的,這個村子裡唯一一個願意與她們交流的人,爲人憨厚,這麼多年來院子裡有些粗活重活他來會過來幫忙。冬姨今年其實才三十出頭,性子溫婉,卻一直不曾嫁人。
冬姨見此,也不再勉強,把打翻的花瓶和珠子拾起來重新放好。程隅拿過珠子把玩,這種珠子是原身很喜歡的,應該是一種流光溢彩的礦石,只是上面的光芒沒過多久就會消失不見,變成一顆顆灰白色的石子。這些都是冬姨積攢着給她的,她知道這些都很值錢,聽一顆能換許多銀兩。程隅又心的把珠子放回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