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咱們還是快些吧,這天看起來要下雨了。”碧璽邊給主子擦汗邊提醒道。
“這都什麼鬼天氣,昨天夜裡開始就一直悶熱難當,怎的就是不見下雨。”蘇思曼伸手拿了手絹,自己擦了起來。
好似要印證蘇思曼這話的不正確性,她話音才落,就有豆大的雨滴掉落下來,落在地上霹靂有聲。
此時一干人也顧不得形象了,拔足疾奔。香兒和碧璽一左一右舉袖爲蘇思曼擋雨,蘇思曼嫌她們在身旁礙手礙腳,給她拉了後腿,忙道:“別管我,顧好你們自己就成。”說完,自己就跟那離弦的箭一樣衝向前去。
別看蘇思曼如今細胳膊細腿兒的,跑起來卻也不怎麼快,尤其是耐力奇差,這不禁叫她追憶起現代時長跑奪冠的光榮情形,換了副身軀,果然是一切都大爲不同了,要麼怎麼說是脫胎換骨了呢。
碧璽跟香兒不多時便追上了她,蘇思曼索性放慢了腳步。此時雨點雖小了些,卻是比之前更密集,打在身上滴答作響。
蘇思曼突發奇想,想淋一回雨。她還沒試過淋暴雨的感覺呢,上回雖然也淋雨過一次,但那回的雨勢絕比不上這次。以前看過一個短片,主角就喜歡在暴雨裡奔跑,看起來很有種暢快淋漓的灑脫感。正巧她最近挺憋悶,說不定淋雨後那種壓抑鬱結的心情也會得到稀釋疏散。事實上傾盆大雨打在身上時,那種感覺確實很奇妙。尤其是密集如織的雨點擊中頭部的時候,比現代時的淋浴更帶勁,以往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把花灑開到最大,享受那暢快淋漓的感覺。
難得不帶任何目的地放縱一回。
見主子放慢了腳步,碧璽跟香兒自然也緊隨身側。
“太子妃,這樣淋生雨恐怕要壞事,還是尋個地方避避雨吧。”香兒焦慮道。
“你同碧璽不必陪着我,自己尋地方避雨去,不用管我,我就淋一小會。”蘇思曼眼望着重重疊疊泛着白氣的雨幕,滿臉興奮之色。
“那怎麼行呢!太子妃您若是淋生了病,奴婢們可怎麼擔待得起!”香兒十分惶恐。
“不礙事,有我在呢,誰敢罰你們。”蘇思曼抹了一把額,將溼漉漉淌着水的一綹髮絲掠到耳後,順帶還甩了甩手,動作甚是瀟灑。
香兒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碧璽,指望着她幫忙勸勸。碧璽到底是跟隨主子多年的,如何不知她的任性,打定了主意的事,便是九頭牛也休想拉得回來。碧璽只附耳向香兒低語了幾句,香兒面露難色,最後還是點點頭,飛快離開了。
碧璽慢條斯理跟在蘇思曼身後,揹着手踱步。
“碧璽,你最近也有心事?”蘇思曼扭頭問。
“是呀,我心事可多呢。”碧璽嘻嘻笑道,冷不防澆灌的雨水便趁機漫進了嘴裡,她若無其事地啐了一口,擡袖抹了抹嘴。
“是麼,說來聽聽吧。”蘇思曼看着她,很認真。
於是碧璽也正色:“我一直在想,太子妃同太子殿下明明是相愛的,爲什麼卻總是不能順利在一起,我可是看得着急得很。”
蘇思曼啞然失笑:“就猜到你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哪壺不開提哪壺,許久沒訓你,皮癢了是麼?”
“是,是——”碧璽拖着長調子,一本正經,“奴婢是長一副狗嘴,就是給奴婢幾塊銀疙瘩,那也變不出象牙來。”
“死丫頭!一點也沒改!”蘇思曼笑罵,伸食指點她額頭。
蘇思曼餘光瞥見碧璽胸前的衣服上彌散着一抹淡紅,襯着那嫩綠的底色,分外醒目,不覺訝然挑眉:“碧璽,你受傷了?”
碧璽一愣,順着主子目光看去,自己也被駭了一跳,只是一點皮外傷,且快癒合了,她根本沒放在心上,沒曾想被雨一淋,竟然又沁出血絲來。她腦子裡飛快盤算着如何糊弄過去,但是轉念即想到,如今的主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傻子,要糊弄她可不要弄巧成拙了,只得默然不響。
蘇思曼定定看着她,神情複雜,雨水從睫毛滴落,如同透明珍珠般的淚。
碧璽竟是不敢與她對視,只得將目光投向別處。這一刻她也明白,自己以爲的那些天衣無縫的欺瞞,或許並未逃出她的眼,她可能很早就覺察到了,只是一直未挑破。那麼,自己曾經有過的背叛行爲,她是不是也全部都知曉?只是她一直裝傻,假裝沒看見,沒發覺,一切都沒發生,選擇了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
眼窩一熱,幾乎是在一剎那,碧璽生出了跪下懺悔坦白的衝動。
曾經視那個人爲恩主,他卻從未給予過自己這樣百分之百的信任,反而是這個最初只被自己當做“棋子”的人,卻一再地寬恕,幾近縱容。到底是她太聰明瞭,還是太瞭解人心的弱點?或許該慶幸,早認清了現實,迷途知返,不然悔之晚矣。
然而這一舉動終究未能成真,就在碧璽雙膝一軟,將要跪下之時,香兒找來了樑少鈞,及時解救了她。
“你瘋了!”樑少鈞抓住蘇思曼的手,又急又氣,給他打傘的小太監幾乎跟不上他的步伐,導致他肩頭臂膀全都溼透。
“你怎麼來了?”蘇思曼奇道,“下朝了麼?”
“正跟外公商量事情,就見香兒慌里慌張跑過來,你還好意思問。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不讓人省心,上次淋雨還沒病夠?”樑少鈞鐵青着臉斥道,眉頭緊緊地蹙結。
蘇思曼看他這副神情,明明是擔心得很,偏偏做出一副惱恨的模樣,心中忍不住偷樂。但聽他提及上回淋雨生病之事,她不自禁便想到了他溫柔地給她喂藥,但是卻被她捅了一刀,還搭進去一條無辜的性命。如今回想起來,確是自己將他一番好意當了驢肝肺,不僅糟蹋了,還狠狠蹂躪了一番。那時候他一定很難受吧……她想着,其實他是個溫柔的人,只是表達的方式跟一般人不同,他是隱忍的,深藏在心底。但這並不代表他的感受比旁人少一分,甚至,他所感受到的,比一般人更強烈,因爲他缺少一個人,同他分享,分享他的喜怒哀樂。
這樣的男人,其實更狂熱,更執着。但凡是他認定了的人和事,便是不惜一切要去保護的。
而她,有幸成爲了那個他想要傾盡一切去保護的人。
他到底有多少事瞞着她呢?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