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獄卒頭微揚,神色之間盡是對於宮廷之中‘這些女人’的鄙夷之色。
楚青面上沒有什麼情緒,低下頭,將那碗看起來很香的斷頭飯拿了過來,筷子一轉,張口便吃。
那獄卒登時張大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明天你的命就沒有了,你竟然還吃的下飯?”要知道,剛剛他把這消息告訴其他女子的時候,那些個女子除了冷笑一聲之外就閉着眼睛再也不理他了啊!
奔波了一夜,肚子着實是有點餓。她是不明白貞潔女子的思想,只知吃飽了之後,跑路都會有勁些。
至於這獄卒明天說的沒命一事,應該是與她沒有太大的關係。
她吃的香,獄卒眼角狠狠的抽了抽,隨即啐了一口,起身便離開。
直到聽不見那獄卒的聲音,楚青纔將手中的碗放下來,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她復又重新躺了下來,一雙清淨幽深的雙眸,盯着牢房頂看。
她深處皇宮天牢之中,雖然一直到目前爲止只進來了一個獄卒,可她心中清楚,這絕對不是什麼戒備不嚴的原因。
楚青伸手自懷中深處掏出赤小九,看着它呼呼大睡的模樣,冷笑一聲:“你倒是睡的安穩。”若是猜的沒錯,牢房之中該是有什麼危險的東西纔是。她之所以不急,也是覺得這條小蛇能幫她探探牢裡的情況,順便再將鑰匙偷來。
如今一看它這模樣,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左右時間還尚早,也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楚青輕輕的閉上了雙眼,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手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意,她猛的轉醒,伸手捏住赤小九的脖子,將它提至眼前,怒瞪它:“不想活了?”沒什麼用就算了,它還敢打攪她睡覺?不知道她有很嚴重的起牀氣嗎!?
赤小九有些不適的將尾巴纏在她的手指裡,小身子扭動着,小眼睛裡透露的,是對楚青極爲的不滿。
這個該死的女人,以爲是它想咬她的嘛!?它好歹是個神物,是那種隨便什麼人都會咬上一口的動物嘛?
一人一動物互相怒瞪,這時,楚青突然聽見一陣極其細微的瓷磚摩挲聲,她倏的擡頭,只見她頭頂上方的一塊磚塊動了動,接着便被人拿開,月色登時灑了進來,也爲那張俯望着她的人渡上了一層光。
那人俊美異常,望着她似笑非笑:“楚姑娘當真是好雅興,不知這斷頭飯,可還合胃口?”
他聲音壓的極低,似在用內力傳送過來,故在牢房之中也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楚青淡淡的看着一臉淡定的君清宸:“我還以爲你會光明正大的從大門口進來,怎麼,不是說你手腳通天麼,這會兒子,就只敢趴在房頂上偷看嗎?”
君清宸失笑,這女人!
當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
他一伸手,一根長繩就放了下去,接着微一用力,那繩子在半空中一轉,纏在了楚青的腰上,隨後往上頭一扯。
楚青整個人飛快的上升,君清宸伸手抱住她的腰身,將她輕輕的放在了自己的身旁,接着他微一拂袖,將揭開的瓦片盡數蓋了回去,
眸子望向下方正在巡邏的幾波人:“等他們交替班到了,我們再走。”
皇宮重地,即使他是身份特殊之人,也實不該在太歲頭上動土動的太過厲害。
楚青點頭,表示贊同。
兩人靜坐,楚青突然開口:“你說三日之後纔是太后宴前接待會,是否是騙我。”
君清宸微微偏過頭來,突然輕笑一聲,淡淡的酒氣隨着風散在楚青的四周,令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接着便聽見君清宸冰山雪蓮般的聲線緩緩傳來:“只要與墨墨扯上關係的事情,你似乎都會失去以往的冷靜。而我之所以與你說三日後是接待宴會,就是怕你不聽我的勸告,獨自闖宮。沒曾想,你自己還是來了。最終竟然還扯進了文貴妃的刺殺案中,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他看着她,嘴角含着笑意,瞳孔微微有些渙散的模樣,微醺的模樣顯然是喝了不少的酒。難怪他今天看起來有些奇怪!可即便如此,這個男人的周身依舊給人一種不容他人冒犯的氣勢。
楚青微偏過頭,不去看他:“墨墨是我的兒子。其中的利害關係,我之前也與你說過。”沉默了片刻,她有些忍不住道:“君清宸,長樂門那會兒功夫,你其實已經發現我了吧。”
君清宸不置可否的輕‘恩’一聲,很快接着說道:“所以我就來救你了”
楚青抿脣,君清宸有些悠閒的屈起右腿,將手臂懶散的搭在上面,因着醉了,所以平日裡他一貫冷漠的性子揮的一乾二淨,他有些戲謔的看着楚青,幽幽道:“可知我爲何當時不救你?”
楚青眉頭微皺,偏過頭來看他。
他當時不救她,難道不是因爲怕暴露了身份什麼的嗎?
“你覺得我是怕暴露了你的身份?”
楚青微愕:“難道不是?”
君清宸眸色微沉,他倒是想暴露她的身份,父皇在,各宮的代表性人物都在,然後再順着父皇想要將墨墨接回皇室的心思再暴露掉墨墨的身份,這樣,他倒是可以省了很多步驟直接將這對母子收回去了!
“楚青,”他極少喊她的名字,每次喊,都代表着嚴肅:“文貴妃刺殺一事中,你難道就沒發現點什麼?”
不待她說話,君清宸看着前方幽幽道:“她是餘貴人的貼身丫鬟,餘貴人十年前被文貴妃害死。她隱忍十年,運籌帷幄,暗中培養勢力衆多,光是疏通隱忍就讓人難以想象,更何況是到了今日這般,以御前姑姑的身份,站在了仇人的面前。一招未成,她本可拿你當擋箭牌,然後再進行下一場更爲周密的刺殺計劃。然而她最終卻是以自刎的姿態,去地府見了她的主子。”他忽的轉過頭來,湊近楚青:“過剛易折,這樣淺顯的道理,楚姑娘應該是比誰都明白。”
楚青狠狠一怔,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一直混沌的腦子一瞬間被一道光照亮一般變的無比的清晰!
她一想起那黑衣女子自刎的情景就會升起的一股子的煩躁感,她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在那女子的身上,看見了自己有些剛烈的性子!
只不過那黑衣女子終究是太過於陰毒,她自認爲自己還沒有那麼不豁達,所以纔沒有往細
裡面想!
如今被君清宸這般一提醒,她猛然間醍醐灌頂!
“我雖不知道你的慣於拒絕的心結是從何而起,讓你不願去相信,甚至剛烈之後便是逃離。但我希望,通過今天的事情之後,楚青,”他的面色染上了酒氣,有一絲的微紅:“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只是相信!
‘青青,如果你沒有將多餘的廢話自動過濾掉的本事,那你就留在這裡,只相信你自己!’
‘師姐啊,你這麼厲害,去地獄治治鬼嘍!’
師父嚴肅的模樣和師妹推她入懸崖的模樣在她腦子裡不斷的交替着,她呼吸雖穩,但隱隱顫抖的手終究是出賣了她!
須臾,忽然有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的握住了她,擡頭,君清宸一雙醉眼在她眼前放大:“別怕。”
楚青的心中突然鬆了一口氣。
她道是君清宸今天怎麼有點不一樣,看他這雙醉眼,應該是他喝的有點兒多,所以就成了話嘮了吧!!
楚青輕嗤一聲,看着他:“想讓我信你也不難,先把五萬兩黃金拿出來!”
個煞風景的!!
君清宸好看的眉眼微微瞪大,在楚青笑呤呤的眸光中微微挑眉:“區區五萬兩黃金而已,勞煩楚姑娘惦記這麼久?”
“那你倒是拿出來啊!”
“我們平日裡回的府中是我的別院,沒有那麼多的銀兩。等過兩天回了主院,別說萬兩黃金了,就是世間珍貴的金銀財寶都任楚姑娘挑選。”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你那主院?”
君清宸微沉了眉,沒有刻意的去提醒楚青迫不及待想要與他一起回府的心思。好似在認真的思索:“大概要等太后她老人家的生辰過了吧。”
“這麼久!”
“楚姑娘等不及了?”
“我怕你又賴賬!!”
屋頂上兩個本是性格冷淡的人竟然吵了起來,讓隱在不遠處觀望的冥月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真是要命了,他不過是去方了個便,回來的時候,那楚姑娘就已經被那麼多的刀架住了脖子,嚇的他自己都快先來個以死謝罪了。好在後來主子及時的趕到,不然,這後果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就在冥月一臉汗津津思考着楚姑娘脖子上那道血痕的後果的時候,一道飄逸的,似看破紅塵又很似不太正經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來:“沒想到君清宸這樣的男人,出來的理由,竟然是尿遁!虧本天師還以爲他是個多厲害高大上的人物,真是,嘖嘖,簡直了!”
掛在一邊樹上的小路子看不下去了,有些無語的盯着自家吃着瓜趴在黑着臉的冥月身邊的天師大人:“天師大人,宸王說的是出來賞月,不是尿遁。”
傅晟睿狠狠的啃了一口西瓜,咻咻咻的將瓜子噴向不能閃躲的小路子的身上,在冥月頗爲無語的眼神下瞪了一眼小路子:“我問你,他出來的時候是不是說‘瓊漿玉液,當與星月共賞’?你給本天師擡頭看看,這天上哪兒來的月亮?大晚上的,你喝多了不是出來撒尿又是做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