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魁星盛典(七)

第二天,是琴棋書畫專場比賽。

蘭君芙整個人表情嚴肅的讓陌蓉蓉都不敢找她閒聊了。

昨天剛結束比賽,蘭君芙正要跟淳于雪去約定的酒樓問一下自己可能的生父,名義上的師祖的事,兩人剛在國子監外的門口匯合,留在使館裡的搖光玉衡匆忙地策馬過來,蘭君芙立刻意識到出事了。上前一問,果然,使館裡突然接到了赫連雲鸞用海東青送來的雞毛信。

這還是她開玩笑時跟赫連雲鸞約定的重要信件貼雞毛,沒想到竟然真的用到了。鑑於信件的重要性,搖光她們都不敢打開看,只能急匆匆來國子監這裡找蘭君芙本人。

“改日再約!”立刻意識到可能出現意外情況的蘭君芙二話不說拋下淳于雪,翻身上馬就跟着搖光二人回使館了。

被放鴿子的淳于雪渾身低氣壓,直到今天看着蘭君芙的目光依然不善。不過蘭君芙整日都是低氣壓着,根本顧不上在乎淳于雪的心情。

第一關是古琴比賽,蘭君芙自覺昨日詩詞曲賦已經出夠了風頭,琴棋兩關自己也不擅長,直接棄權,而恰好大秦的陌蓉蓉和水月瑤各自擅長古琴和圍棋。

鑑於參賽人員衆多,琴棋兩關都是抽籤兩兩對決,然後勝者再次博弈總決賽。

陌蓉蓉一路過關斬將,今日的決賽對手抽中的卻是蘭君芙的老對頭,蘭君惜,而抽中的曲子是女子哀思名曲《漢宮秋月》。

這首表達女子哀怨的顯然經歷多番波折已經嫁爲人婦,還是皇室側妃身份的蘭君惜更佔據優勢,看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坐到古琴前奏琴展現自己就可知她的自信了。

美人如玉,琴聲悠悠,蘭君惜的琴藝相當不錯,尤其是加入她自身宅鬥辛酸經驗,手下的古琴彷彿有了生命,變成一個深宮掙扎的柔弱女子,多情,柔弱,哀愁,在清冷的月夜對月流淚,這樣柔弱無骨,哀愁纖細的女子正是多少男兒的夢中情人。衛虞亭看着蘭君惜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這纔是他迷戀的惜兒,那朵楚楚可憐的風中百合。

蘭君惜自信的享受着衆人的目光矚目,然而美好的時間總是短暫的,陌蓉蓉也撥動了他面前的古琴。

這個平日裡大大咧咧粗神經的中二少女,到了古琴面前完全判若兩人,彷彿會洗去渾身所有浮躁跳脫,一下子變成超脫凡俗的隱士高人一般。蘭君惜的驕傲挑釁她完全沒有放在眼裡,更沒放在心裡,深呼吸一口,擡手,拂弦,琴音在指尖劃出,悠遠暗啞的一聲,只是一個琴音就把蘭君惜的曲調完全的打亂。

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故意,剛剛好選好那個音階,十分隨意的就打亂了蘭君惜的節奏。

蘭君惜有些心慌了,這下才明白陌蓉蓉是有真材實料的。她強行穩定心緒,緊接着她就聽到琴聲陣陣,蘭君惜畢竟也是有些水平的,儘管有些亂了陣腳,還是迅速的恢復過來,不敢分心,她知道這首曲子,一定要彈出那種深宮怨女的哀思幽怨,是極其適合女子彈奏的曲子,對於陌蓉蓉這樣性情開朗未出閣的少女,比不得她經歷良多,選這個曲子,自己是佔有優勢的。

《漢宮秋月》原本抒發的是皇宮高牆內虛擲年華的老宮女望月感傷,感慨年華逝去,不得寵的幽怨之情,樂聲委婉又悲傷,使人聽之肝腸寸斷,痛惻肺腑。

可是此刻在陌蓉蓉的彈奏下,卻是把一個深宮宮娥的女兒心事哀思愁緒,彈奏出了滾滾不盡的大海濤聲,噴薄怒放的火山熔岩,更像是用整個靈魂述說出來的絕唱。前周破滅,宮變動盪,宮娥們四散奔逃,血流遍地,卻是找不到生和希望的方向。

絕望,死寂,國破家亡,深宮女子的無助絕望,在淒冷的月夜絕望的吶喊!

原本衆人的目光都在才貌驚豔的蘭君惜身上,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衆人居然看不到了先聲奪人的蘭君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陌蓉蓉身上。

陌蓉蓉螓首微垂,鬢角髮絲落下遮住了面頰,彈奏的十分專注,衆人甚至看不清她的模樣,只見她挺拔的腰身,雖然單薄,卻帶着傲骨錚錚的凜然。

明明只是聽一個女子哀思之曲,明明只是一場文人薈萃的盛事,可是這一刻,所有人自發的安靜了下來,腦海裡出現了一幅山河破碎的場景,渾身上下都涌現出了無盡的哀傷,同樣是悲怨之情,卻同時又讓人感覺一股存於天地的浩然之氣。

蘭君芙突然明白了,陌蓉蓉爲什麼說自己只擅長古琴,她是把自己全部的熱情和能量都注射到了古琴身上,這一瞬間,她人琴合一,任何人或事已經打攪她了。

正在這時,蘭君芙突然敏銳的發現陌蓉蓉的身影似乎有些搖晃?

不對勁!

水月瑤突然緊張地拉住了蘭君芙的袖子,低聲道:“王妃,你看,蓉蓉的手流血了!”

蘭君芙順着水月瑤指示的方向看過去,果然!

“不對勁!琴絃都沒斷,她的手怎麼會流血?那琴有問題!”

她面色沉了下來,自己的筆墨紙硯被人做手腳,自己被人針對還情有可原,可能是蘭君惜借用自己二皇子側妃的身份壓人導致的結果,那陌蓉蓉的琴又是何人做的手腳?是誰在針對陌蓉蓉?

陌蓉蓉的面色慘白,手指間傳來的劇痛讓她反而生出一股倔強的心思來:你越是不讓我贏,我越是要贏得漂亮!

琴聲錚錚,傲骨凜凜,血液汩汩,琴絃竟然被染紅了。

陌蓉蓉已經發現了,高音區域的一根琴絃上被人做了手腳,藏了細如牛毛的鋒利細針,她只要彈一次,手指就會被劃破一次,在這彈得正是精彩時期,她無法分心去尋找那細針到底藏在哪裡,也無法刻意去避免。

我就是要做到最好!讓那個害人的傢伙看着我拿第一氣死!

靠着這樣的信念,陌蓉蓉一直撐到了最後,而琴面已經被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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