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赫連雲鸞一左一右恰好被瘦竹竿和王鐵石堵住退路,前面又是剛打完羣架還沒散場的工匠們,眼看着閃躲不及就要被那尖銳的竹竿戳到。
“小心!”
“這算是美女救英雄嗎?”蘭君芙穩穩地攔下竹竿,衝赫連雲鸞慘然一笑,這燦爛的笑容,如冬日的陽光,瞬間將心頭的憤怒冷酷一掃而光。赫連雲鸞也笑了,配合的拱手,學着戲子裡的小生拖長了腔調笑道:“小生在此謝過夫人~”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小人不是故意的!”剛纔用長竹竿掃過來的青衣工匠立刻跪下,砰砰砰的拼命磕頭請罪。
挑糞的工匠也跪下直磕頭:“王爺饒命!王妃饒命!小人也不願意這時挑糞水,可小人也不知道糞池哪來那麼多,昨兒個明明挑完了,今早又有好多......”
蘭君芙冷眼看一眼,對他可沒有對赫連雲鸞的客氣,直接竹竿一扔,冷聲喝道:“來人啊!抓刺客!”
那兩個工匠一下子愣住了,周圍的工匠也都愣住了。
蘭君芙可沒愣,直接衝身後的天璇開陽使個眼色:“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進府行刺,別以爲你們假裝成王府的工匠我們就看不出來!把他抓起來!”
“王妃,他是......”同行的工頭急了,挑糞的那傢伙不說,青衣工匠羅海升這人可是有來頭的啊,在他手上被人抓了,自己不得被問罪!
蘭君芙冷眼一掃,一聲輕哼:“你們認識?看來你們是一夥的?一起抓起來!”
看着對方來真的,已經把那兩個倒黴的傢伙給抓了起來反手綁住了,再一聽說要一起下監獄,那工頭馬上翻臉不認人,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認識!不認識!”
“真不認識?”蘭君芙故意再確認一遍。
工頭肯定點頭:“不認識!”然後趕緊轉移話題,吆喝着罵着那些看熱鬧圍了一圈的工匠們:“哎哎哎,我說你們幹嘛都偷懶!皇上吩咐的差事,還不勤快點趕緊完成!幹活去幹活去!”把下面的人罵走了,他自己也碘着臉賠笑:“王爺,王妃,小人去監督那羣兔崽子去,先告退了。”
蘭君芙意味不明地哼哼:“嗯。別偷懶,我會時不時過來看看,若是不合心意,你放心,若是大秦的牢房太擠,咱謹王府的地牢還是很空的。”
謹王再不受寵,也輪不到你們這羣做下人的拿捏,一個身份蓋下來足夠你喝一壺,把你拉進地牢你又敢如何反抗,一個不敬之罪難道沒資格把你關進地牢教訓幾天?
這言外之意,工頭自然是聽懂了,臉色一變再變,看着前面那不好惹的王妃冷眼依然盯着他,連連點頭:“包您滿意!包您滿意!”
看那工頭老老實實去督促下人幹活了,只要蘭君芙一個眼神掃過去,立刻渾身肌肉繃緊的愈發勤快,捲起袖子親自上陣幹活,蘭君芙這才走到赫連雲鸞面前:“有點煩啊。”
“是啊。”赫連雲鸞之前看着她發飆一直微笑着,心裡簡直不要太爽快,他不發飆不是因爲不生氣,只是隱忍多年,不想一朝打破形象,功虧一簣。可彪悍的王妃一貫如此,還幫他出氣,這種護夫的母老虎模樣他不但不覺得像是吃軟飯恥辱,也不會覺得太潑辣失禮,反而覺得無比的合胃口!
“走吧,今天天氣這麼好,在這裡悶着簡直是浪費生命。”蘭君芙看看天色,春光明媚,正是踏青好天氣,怎麼能把大好青春浪費在這些小人身上呢。
“好。”赫連雲鸞也牽起蘭君芙的手,暖暖的衝她笑着,“走吧,來了雍京,我都還沒帶你好好逛過,今天陪你去我常去的好地方玩玩。”
蘭君芙直接回頭跟自己人吩咐一聲:“天璇,開陽,這兩個人交給你們了。”
天璇難得跟蘭君芙出來做事,現在有機會了無比雀躍:“小姐放心,我當年還是跟朱雀師父學過兩招的。”
開陽也點頭:“小姐去好好玩吧,這裡就交給我們了。”
“嗯。”她們的能力蘭君芙還是明白的,七星親衛隊七個人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好手,只不過爲了配合只選擇擔任最合適的崗位,現在玉衡和搖光受傷了,審訊犯人的事就交給天璇和開陽了。說起來,她也很好奇能從這人嘴裡問出什麼來,畢竟,她一點都不相信這人真的是無意失手!
閒閒地出門,兩人誰都沒帶,連王氏兄弟都留在碩王府監督那羣憊懶的工匠,兩人連馬也沒有牽,既然說了是踏春賞春,那就隨意走走。
難得閒適,陽光明媚,跟心愛的人一起壓馬路,剛纔在碩王府的糟心事帶來的陰影徹底一掃而空。赫連雲鸞心情頗好,特意帶了蘭君芙去自己最愛去的一家茶樓雅舍喝茶。
“這還是我父親在時帶我來過,後來他不在了,我也喜歡自己過來。雅舍可是非常當得起這個‘雅’字,除了好茶,還有好景,你看對面就是一條河,不少文人才子上京趕考都要經過這裡,在這兒歇歇腳,寫寫詩,還有特色的詩板牆。”
赫連雲鸞一邊說,一邊指給蘭君芙看,東面牆上,果然掛了很多木板,木板前圍了很多客人搖頭晃腦的品頭論足着,還時不時傳出一兩句大聲的叫好聲,吟誦聲,遠遠地看過去能看到木板上都題着詩歌曲賦。
“你看那裡,牆上掛了很多木板的那裡,那是詩板。書生們在上面寫詩,衆人評論打分,這兒的店家每日都會選擇最優秀的作者,免費請他喝茶。有些特別優秀的詩板,現在都掛着,聽說上一期的狀元郎宮元坤的詩板這裡也有。”
蘭君芙瞭然,這詩板牆看起來跟現代的許願牆有些相似,不過顯得更加高大上了一些。而且木板比紙張更容易保存,掛起來也更醒目,這個招攬客人的主意真是太讚了。
“我們要不要弄塊木板來寫詩?木板不收錢。”赫連雲鸞興致勃勃提議。
大廳的好些客人還真的拿着木板在桌子上一邊思索,一邊品茶,一邊時不時在木板上寫上兩筆。至於筆墨硯臺,都是店家提供的。而且小二給了筆墨後會一直在旁邊伺候着,磨墨,唱詩,時不時傳出:
“十二號桌客人題詩!”
“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爲春!”
“十一號桌客人題詩!”
“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
然後就是聽詩的客人叫好的,搖頭的,都有,比起一般茶樓飯店的喧鬧閒雜談話,這樣詩意盎然的茶館倒是別有一番趣味,茶香墨韻,文采風雅,讓蘭君芙也興起了湊熱鬧的心思。
“好啊,你要不也寫一首?說不定流芳百世了。”蘭君芙笑着,吩咐小二拿來筆墨詩板,小二一邊磨墨,一邊唱詩起來:“十七號桌客人題詩!”
赫連雲鸞挑眉,看來她真的喜歡,帶她來這裡真是來對了,含笑看着:“夫人先請。”
蘭君芙微笑,揮毫落下一句詩,赫連雲鸞看完,挑眉,有趣的看着她;小二面色有些奇怪,打量着這位美貌的夫人,心裡不禁有些瞧不起,如此美貌出衆,還以爲才貌兼備,原來是個繡花枕頭,心中不屑,卻還是如實唱到:
“一上一上又一上!”
聽到的客人先是一愣,接着炸開了鍋,有老成持重的,撫須感嘆:“咦,這都是什麼詩啊,不成體統!”
也有年輕氣盛的,直言不屑:“什麼人自以爲風雅,敢跑來雅舍來丟人現眼!”
雅舍分爲兩層樓,樓上有人聽到了,也好笑地探出頭向着樓下張望,這一張望不要緊,有人變了臉色,原來是他們。
身邊陪伴的蘇景鶴敏感的發現了女子的情緒變化,體貼地問道:“蓿兒,怎麼了?是不是不喜歡這裡?”
“沒什麼,”赫連蓿馬馬虎虎帶過,“就是覺得這句詩,有些奇怪。”蘭君芙的文武都是在皇祖父面前考覈過得,不應該這麼水啊?難不成那次是提前準備的,作假了?心裡想着,臉上不禁帶了一絲不屑。
“呵呵,大概是實在不擅長寫詩,又想湊熱鬧附庸風雅吧,寧姑娘不知道,這裡這種人多了去了。”蘇景鶴宴請的都是即將一起參加春闈的書生,都自命不凡,說起別人來利索的很。
赫連蓿並沒有挑明自己的身份,她不像棠心蔓那麼張揚,皇室郡主出門都還是有儀仗隊的,平日不常在市井中出現,她如今跟平民一樣坐在茶樓中放肆閒聊,還覺得十分有趣。爲了避免身份帶來的壓力,她用了母親的姓氏,改成了寧蓿。
恰好,現在小二又唱出下一句:
“一上上到高山上!”
這下蘇景鶴也忍不住搖頭笑道:“看來真如曾兄所說,此人大概是故作風雅了!”
不料話音剛落,下一句小二連貫的唱詩就讓他被打臉了。
“舉頭紅日向雲低,萬里江山都在望!”
突如其來的神轉折!
大概是小二也覺得這神轉折接的詩歌格外巧妙,最後這一句嗓子吼得格外大聲!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舉頭紅日向雲低,萬里江山都在望!”“好詩啊!好詩!如此氣魄,竟然是女子所作,看來是我們小看她了。”蘇景鶴沉默半晌,主動承認了自己的輕視失誤,拿着一杯酒站起身來,“走吧,我們下樓去跟那位夫人賠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