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新春到來之前,蘭君芙的新店面,地下格鬥場“霸王拳”要開張了。
與如意酒舫針對上層人士,挽月盈香針對風雅書生和富貴人家,歡香館針對平民百姓和江湖俠客,霸王拳的參與者就是社會最底層不得不搏命生存的好苗子。一方面大秦好武,這樣的生意不但可以吸引好鬥的大秦人買票觀賞,另一方面好武的習氣造就這邊彪悍的民風,也就有了許多性格底子頗爲不錯的可造之材。蘭君芙是打算在大秦通過霸王拳再次吸收一些新的血液。
霸王拳的開張並沒有隱瞞赫連雲鸞。於是赫連雲鸞在蘭君芙的房門前轉了四五圈,蘭君芙好笑地看着,最後主動開口:“行了,進來吧,你有什麼話直說。你再這麼轉下去,你不暈我都暈了。”
赫連雲鸞這才進來,坐好,客氣地笑笑,想了想措詞,才試探着開口:“聽說你的霸王拳今天要開張了?”
“是啊,”蘭君芙戲謔的看着他,“莫非你是來給我祝賀新店開張?”
赫連雲鸞尷尬笑笑:“大秦好武,你這個一定會極受歡迎。”
蘭君芙依然看着他笑:“嗯,我也希望能在大秦找到一些好苗子。衛國好文,好苗子不好找。”這話半真半假,找好苗子自然是真的,但衛國好苗子不好找就是假的了。她如今大半人馬都是衛國人,不過他們更寧願稱呼自己前周遺民,畢竟衛國都城雒邑就是舊時候的前周都城,那裡的前周遺民還大部分都是前周皇宮貴族,大臣後裔。
“好苗子?原來你那些能幹的手下都是這種方式找的,確實不錯。”赫連雲鸞自己嘀咕着,“是個好主意。”他以往的方法有些高傲了,所以引來的人容易有些沽名釣譽之輩。現在他倒也想嘗試一下這種方法了,或許文學比不上以前的那些謀士,但是戰鬥力絕對是相當不錯的。
蘭君芙先是打個預防針:“沒關係,你到時要是看上了,出錢買。我不做虧本生意。”所以套關係免費拿是不可能滴,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那自然。”赫連雲鸞笑了,果然是個小財奴,最愛的還是銀子。這麼一笑,心情放鬆了下來,他也看出蘭君芙並沒有忌諱自己參與她的生意,於是終於繞到了正題,“盧士晁你是見過的,就是之前我的那個車伕,還記得嗎?他原本是江湖中人,在雍京的地頭蛇裡也算是有幾分面子,讓他跟你一起去霸王拳可以幫你照看幾天。”
蘭君芙沒有立刻回答,先是反問:“哦,你的人好像都是官方的吧。”一個盧士晁,好像不頂用。這樣的高手,她手上也有不少。地下格鬥場接待的都是好武好鬥之人,還是爲格鬥雙方開賭局,她自然早就做好心理準備,鏢師,護院,外面請的,自己派的,裡裡外外三四層,就是爲了避免輸的人結仇報復砸場子。
赫連雲鸞先是掩飾的咳嗽幾聲,然後厚着臉皮一本正經道:“必要的時候,官家也可以成爲匪方。”
官匪一體自古有之。
“你們要想在雍京立足,不打通官方的關係是不行的。挽月盈香是姑娘家,官家有看上相好的姑娘都願意給個方便,地下黑市之類的不是那麼簡單好做的,盧士晁只是放在表面上的一個點,他出面,很多蠢蠢欲動的地頭蛇會給他幾分薄面,不敢去你那裡惹事。”
蘭君芙倒是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比起所謂的官匪一體,她更好奇赫連雲鸞手上的勢力背景有多深。單單是一個落魄王爺的身份和太子遺留下來的財產,她可不信能招攬那麼多人。之前去雍京城郊的山莊幫王朝安解毒,夜裡過去看的不太清楚,但是黑暗中她憑直覺就能感覺到裡面的高手如雲,能帶給她直接威脅的不下二十人,更別提那日她根本沒有經過的路線上隱藏的高手有多少。還有毒鷹寨的劫親事件,那時出現的兵馬是從何而來?兵馬弓弩盔甲,可是大秦官方壟斷的,他私藏兵馬,難不成想謀反?
想了這麼多,蘭君芙卻一句話也沒有多問:“那就多謝了。”只要他確實有實力幫着自己,那麼自己也不拒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不會是盯上自己那小小的霸王拳吧。
赫連雲鸞鬆了一口氣:“你我夫妻一體,說這些做什麼。”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他想慢慢插手到蘭君芙的生意,再慢慢地瞭解她,親近她,從交易,到交情,從交情,到信任,再到深入發展,一步步跟下棋一般,最後就不太難了不是嗎?
蘭君芙一笑,並沒有接話,但還是允許了盧士晁隨行,跟着一起去了霸王拳。
“步步爲營,什麼時候你纔會心甘情願成爲我實實在在的夫人?”蘭君芙走後,赫連雲鸞看着她離開的方向,悠悠的嘆一口長氣。追妻之路,漫漫無期啊.....
蘭君芙想不到的是,赫連雲鸞確實沒有盯上她的霸王拳生意,盯上的,是她。
有了盧士晁這個半職業的車伕,搖光不用駕車了,跟蘭君芙玉衡一起坐到馬車內,百無聊賴地揭開窗簾看外面的行人。眼看着從平安富貴的正街行駛到了偏僻的城市角落,周圍的氣氛和來往的人羣慢慢地變化越來越明顯。從官袍加身玉冠頂戴的王公貴族到錦衣華服的富庶商戶,再到笑容熱情衣着樸素的平民百姓,最後光線越來越暗,環境越來越糟糕,往來的人面色兇色,撲面而來的就是彪悍的匪氣,衣着有的各式各樣都有,就是不成套。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咦?”搖光突然一聲驚訝地輕呼。蘭君芙和玉衡同時看向她,“搖光,怎麼了?”
“我好像看到了熟人。”搖光有些納悶,再去看時,那人卻已經消失了蹤影。偏着頭想了想,猶豫道,“應該是看錯了。”見玉衡和蘭君芙還在擔憂地看着自己,再想想,就算真是那人,就算他真的來到雍京,那又怎樣,現在雍京是她們的地盤,敢過來找她麻煩,弄死他!放下心肯定地搖搖頭道:“沒事,走吧。”
剛走到霸王拳附近,門口一個突兀的地攤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只見一大匹白布鋪在地上,白布上工工整整擺放着一些藥草,還是按照大小、種類,從大到小擺放的一絲不苟,蘭君芙一眼看到自己最關注的草藥上面時就是眼角一抽,這人是有強迫症吧?藥草後面,是一個渾身白衣的翩翩美男子,若換到任何地方,這人如此穿着打扮都不稀奇,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就是說白衣顯氣質。但關鍵這人是在擺地攤啊!還是坐在地上擺地攤!尤其還是在都是粗人漢子來往居多的地下拳擊場門口擺地攤!穿的這麼俏,弄髒了不會潔癖爆發嗎?她明明看見每當過去一輛馬車,馬車輪子濺起的泥土到了他面前都會狠狠皺眉?
看來,能忍自己平日所不能忍的在這裡擺地攤,應該是另有目的。
不管怎樣,地攤上的草藥確實讓她非常感興趣,好幾味藥明明不是大秦應有的,出現在這裡,或許,自己就是這人的目的。
果然,蘭君芙走到那地攤面前,自己還沒有主動開口,那人大概是忍受夠了附近人來人往的嘈雜和車來車往的泥土飛揚,眼睛一亮,主動開口:
“小姐,需要買藥嗎?”
這話問的......雖然知道這小地攤就是賣草藥的,怎麼聽起來還是很不爽呢?搖光白眼一翻:“我家小姐又沒病,買什麼藥!”
看到這小辣椒性格的女子,翁晚桐眼光一閃,果然是個小潑婦,這樣的女人也只有薛磐那個傢伙受的住。果斷忽略,朋友妻不可欺,他就不懟她了。再次看向蘭君芙:
“小姐,你需要的。”
蘭君芙瞭然一笑,果然,這人是衝着自己來的。雖然不知目的爲何,但目前看來是沒有惡意。彎腰低頭仔細看了一下自己看上的幾株細長枯黃的草藥:“你這藥,看起來有點奇怪。”看起來像是田野間的枯草。
翁晚桐不爲所動,頗有自信道:“只賣給有眼力的。”換句話說,你若看不上,就是你自己眼力不好,沒本事。
他的傲氣並沒有讓蘭君芙生氣,搖光雖然衝動,但只要小姐開口了還是很有分寸的,安安靜靜在後面好奇地看着。玉衡則是警戒地打量着這個男人,她也意識到了,這個莫名出現的男人是衝着小姐來的。
蘭君芙再次看看那些藥,雖然都是珍稀好藥,但看起來年分不夠,不過是用來引蛇出洞的誘餌。他能找到這些珍稀好藥的出產地,就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更有年份的同類草藥,大概是怕拿出來不但引到蛇,還會引到虎狼。直起身來,蘭君芙直直地看着翁晚桐的眼睛:“我對你的藥沒興趣去,對你還有點興趣,怎麼樣,你是怎麼賣的?”
這話,聽起來有點歧義呢~
翁晚桐先是一愣,“......”接着意會到了,欣賞的笑了,難怪藺玉麒迷她迷得死去活來過年回大楚都匆匆忙忙,果然是有非比尋常的魅力。
“這得看你想怎麼用。”不笑的人突然笑起來,彷彿春天的百花破冰綻放,一下子從寒意凜冽的寒冬轉換到春意明媚的暖春,當真是笑顏逐開,容光煥發。玉衡盯着這人,使勁回憶着,有些莫名熟悉的感覺。
蘭君芙猜測着這樣出衆的人的身份,一邊應對自如:“看你怎麼收費嘛,按次數,還是時間,還是效果。”
“小姐,你你你......”盧士晁打點完自己認識的那些地頭蛇,過來跟王妃彙報情況,就聽到這麼勁爆的一番對話,立刻誤會了,連忙上前阻攔。“這人雖然長得好看,但是萬一不乾淨,有什麼病,不太好吧......”
可惜,看起來柔弱斯文的白衣公子翁晚桐絕對不是個善茬,更不是喜歡嘴上吃虧的善茬,一個白眼,毒舌模式就開啓了:
“你纔有病,這位壯士,我看你多年打鬥,身上多處舊傷淤積,還傷到不該傷的地方。勸你早日成婚,萬一晚了,說不定連孩子都生不出來,讓你家絕後可就不好了。”
傷到不該傷的地方......連孩子都生不出來.......讓你家絕後......
這話內涵很深啊......想不到啊,盧士晁看起來虎背熊腰的壯漢俠士,竟然是外強中乾......
別說蘭君芙主僕三人,就連附近路過的人都眼帶曖昧同情的目光打量着盧士晁的下半身,那不可言說的地方,甚至還有男人飽含無限同情的拍拍盧士晁的肩:“兄弟,節哀!若是想要傳宗接代而又心有餘力不足,大可過來找兄弟幫忙!兄弟二話不說就可以幫你上!”
“滾!”盧士晁啊一下子臉都青了,一巴掌拍開那人,“老子還沒有娶妻!”
“哦,也是,難怪,難怪,嘿嘿!”那路人帶着同情的目光離開了,還一步三回頭地一邊回頭看盧士晁,一邊跟自己身邊的人嘀嘀咕咕,不用盧士晁費心去聽就可以想象這人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盧士晁將怒火對準了翁晚桐:“你這人說的是什麼話呢!”
“實話。”翁晚桐就回他兩個詞,然後連多一眼都懶得去看他,回到自己的目標人物身上,一本正經跟蘭君芙道:“如果是別人,我都是按次數收費的,如果是你,我可以考慮按時間收費。”
“我比較想按效果收費,萬一你能力不行呢??”蘭君芙也正兒八經討價還價。老天佐證,他們真的說的是正經事!
翁晚桐想了想,看向旁邊的酒樓,朝那邊偏偏頭:“這點你大可以放心,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先試試。”蘭君芙也覺得這樣比較有保障,畢竟嘴上功夫不算真本事,點點頭,兩人一起進了酒樓。
看着王妃跟白衣男人說着說着直接肩並肩離開了,還是一起去酒樓!還是一起去櫃檯前開了一間房間!這是要給王爺戴綠帽子的節奏啊!盧士晁急了,想跟上去卻被搖光玉衡攔下來,着急的勸道:“你家小姐是有夫之婦,你們怎麼不勸着點?”
玉衡淡定一句話回道:“小姐還年輕,又漂亮,值得有更多選擇。”
搖光一邊點頭一邊附和:“就是!就是!貨比三家嘛,不比較一番哪知道哪個更適合自己。”
盧士晁:......
王爺,我盡力了,您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