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飛想,這臆子點陣也觀看過數百萬年了,卻從來不曾見其真面目,如今正要灰飛煙滅時,老天倒給個機會親近它們。
好罷,能夠仔細端詳臆子點陣,就算死了也值得。
於是一動念,將點陣中的一顆臆子粒拉近觀察。
那臆子粒遠觀時若星星,到得近時,如圓盤般大小,有形而無實,乃是憑空中一團光。
有光卻不閃耀,無論從哪個角度仔細觀察,都像是一隻眼睛,確切地講,像是冷血動物蜥蜴的眼睛,整個圓盤狀中大部分都是微黃色的非透明質,卻在中間一道窄窄的豎縫呈現一帶黑色。
而那裡,竟然是由透明質構成!
陸宇飛當然好奇,便又動念將那透明質部分納入主視界進行詳細觀察。
那黑色豎縫不僅是透明質,而且非常透明,透過它,陸宇飛便像透過一隻防盜門的貓眼去觀察。
豎縫後面,影影綽綽,似有物在飛動,又光影幻換,一時五彩,一時七色。
又若有妙音,似有聲,似有意,刻意聽時,卻又全無,不由得令陸宇飛意識恍惚。
陸宇飛還想看得更爲仔細,不由得嫌那豎縫太窄,一時大膽,居然便嘗試動念去把那豎縫拓寬。
正在此時,那豎縫突然間猛地極致拓展,就像那“蜥蜴眼睛”猛然全幅張開!
陸宇飛冷不防嚇了一跳,本能地想往後退,卻不料那本已平緩的無形之流再度狂暴而起,裹挾着他疾速旋轉。
更詭異地是,那“蜥蜴眼睛”彷彿有了自主意識,好奇地小幅微動,像是在打量着陸宇飛。
嗨,幹嘛要嚇一跳,反正在劉長風意識列車裡徙能,與劉長風同歸於盡了,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正想着,卻見那“蜥蜴眼睛”突然發生變化,沒有了光亮,變成了一個洞口!
洞口一開,那無形狂流便順勢裹挾着陸宇飛涌了進去!
微觀視界裡說來費事,在宏觀世界只不過是極微一瞬。
陸宇飛與小沉香分體扎入劉長風意識列車,發動徙能攻擊,待到小沉香剛剛閃出衆圍隱身狂遁之時,劉長風已經被徙殺。
與宏觀所見的徙殺不同,在意識裡實施徙殺,劉長風並不灰飛煙滅,而是變回金屬蛋原形,毫無生氣地當空墜下。
而與他同歸於盡的陸宇飛看起來死得更徹底,連一星點兒灰燼都未留下!
“長風長老死了,長風長老死了!”
長老會異德們大叫,一時亂了方寸,連所剩無幾的幾名腦頂系異德趁機遁逃都不理會。
有異德將劉長風金屬蛋託着呈到黃克儉面前。
異德三老,現在只剩下黃克儉一個,萬事自然由他作主。
“長風長老!”黃克儉一把抱過劉長風金屬蛋,悲憤地大喊:“靈長地球的大業馬上就要全面實現了,你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異衍伍德社會缺少不得你主持大局呀!”
好一陣難過,黃克儉終於冷靜下來。
看了看簇擁在身邊的一衆異德,又再俯看身下蒼茫大地,眼神逐漸由悲情變爲憤怒,切齒道:“陸宇飛既死,腦頂系天王也全都滅亡,特異戰士已無戰力,喻沉香再厲害,也獨木難撐,這地球上再無強敵,我命令,調整原計劃,用意念控制加速篩篦行動,24小時之內,我要得到一個徹底清淨的地球!”
衆異德得令,各就各位,果然開始加快篩篦。
再說微觀視界裡,陸宇飛被無形狂流裹挾着涌進“蜥蜴眼睛”變化的洞子裡,卻彷彿進入了時空隧道。
只是這隧道十分怪異,明明前方出口就在眼前,明明狂流速度極其迅疾,卻總是在隧道之中反覆衝撞,彷彿永遠不能到達出口一般。
不就是個死嗎,原來真正的死亡竟是如此之麻煩?
陸宇飛正揣度到底會怎樣死去,狂流卻突然衝出了隧道,把他拋在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裡懸浮着!
轉身看,身後的隧道也不見了。
極樂世界!
陸宇飛想,自己這一生死過兩次,第一次死亡後進入異衍伍德虛構的“地獄”,還好,看來這第二次真正的死亡終於死得對了,能夠進入到極樂世界。
沒有誰告訴陸宇飛這裡便是極樂世界,但陸宇飛作出如此判斷是很有根據的。
在這世界裡,陸宇飛感覺不到一絲恐懼、悲傷、擔憂等負面情緒。
只有喜悅,無限的喜悅!
不僅如此,在這個世界裡,雖然沒有人類所熟悉的綠水青山和藍天白雲,甚至根本就沒有天,也沒有地,只有寬廣無垠直至虛空的所在,但目之所及,盡是錦繡,盡是繁華,縹縹緲緲地幻形於此於彼,都不是世俗具象,盡是極致悅意之抽象。
人死本無所謂呼吸,但若有意呼吸,則隨形自伴空氣,那空氣也都是彩色的,五彩七彩隨你意念而生。
若要行動,意念一生,便自飛行,快慢隨意,那自伴的斑斕空氣隨行起舞,便是佛教經典中飛天般妙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偌大個極樂世界裡,除了陸宇飛之外,再無他人,亦無仙聖。
陸宇飛不相信堂堂一個無邊極樂世界真的只有自己形單影隻,便在這世界裡任意疾速飛行四處找尋。
所幸在極樂世界裡,沒有能量困擾,更不會有飢餓等等約束,陸宇飛只管飛行就是的。
這一飛便是經年累月,陸宇飛估摸着怎麼也得有個成百上千年光景時,終於一頭撞在一堵無形透明的牆上。
隨這一撞,陸宇飛才發現,此前看似並無二致的世界,被一堵極度透明的牆隔斷成兩個部分。
那透明牆被猛然一撞,正泛着漣漪,一波一波起伏。
透明牆後面的另一部分世界隨那漣漪起,突然光芒萬丈,影影綽綽似有巨物飛動,卻因透明牆波動起伏看不真切。
無論如何,至少在透明牆的另一面,一定有什麼東西對透明牆的擾動作出了反應。
在這極樂世界千百年來,陸宇飛今天是最興奮的,不僅因透明牆而第一次體驗了極樂世界裡的邊界感,更因爲擾動透明牆而引來某種未知的智慧生命。
陸宇飛趕緊貼到透明牆上想看個真切,突然見一束極度藍光從透明牆對面衝着自己疾速穿牆而來!
陸宇飛大駭,不知這極度藍光是敵是友,本能向後疾退。
沒退多遠,後背又猛然撞到了什麼東西,趕緊轉身看,不禁嚇了一跳!
不知何時,在自己身後,竟然聳立着一堵巨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