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的臉色到了冰點,一言不發就上了凌度的副駕駛。
白冰什麼都沒問,在李慕白麪前如冰塊一樣的女人此刻成了個賢惠的小女人,溫柔熨帖的幫方鴻把安全帶繫上。
“現在咱們去哪?”
方鴻沒有反應。
“回滬都?”
“不~!”方鴻條件反射,脫口而出,他情緒敏感異常,讓人無法捉摸。
白冰眉頭微蹙,但仍是什麼都沒問,發動了車子。
不知道去哪,也不回滬都,那就在燕京城隨便轉轉吧。
車子裡異常安靜,但方鴻心裡卻是一團亂麻,腦中思緒更是擰巴的可怕。
想要的答案似乎是找到了,但他一點都不開心。
其實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飛奔到李婉茹跟前,可是她不敢。
近情情怯也好,還有諸多不確定也罷,他甚至找不到一個接近的理由。
原本以爲昨晚杜仲口述的事情只是別人的故事,沒想旦夕驚變,自己成了主人公。昨晚的唏噓與眼下的複雜相較,萬般滋味在心頭,滿是難與人言的孤獨。
父親該是真的不在了。
往昔的埋怨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
“電話~”
方鴻側頭:“?”
白冰指了指前擋風玻璃的案板,他的手機一直放在那,上面有燈光在閃,是靜音。
方鴻拿起來看,是個燕京的陌生號碼。
“喂?”
“方…方鴻?”
那邊人似乎有些猶豫,試探性的問道。
然而方鴻聽到這個聲音他整個人瞬間僵住。
是李婉茹!
方鴻萬沒想到這個時候李婉茹竟然會主動打電話過來!
“mua~”他瞬間哽塞喉嗓紅了眼眶,一聲‘媽’險些脫口而出,好在臨門一腳剎住了車。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淚水順着方鴻眼眶低落,這一瞬他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他還有媽媽,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還活着。
可是叫什麼?
李女士?
李阿姨?
姑姑?
不合適方鴻也不願意那麼去叫,沉默了一秒,方鴻故作平靜道:“您有事麼?”
方鴻用了您。
“你現在還能再過來一下麼?”
“方鴻是這樣,我剛纔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你能……”
“您等着,我馬上就過來!”方鴻沒有半點遲疑。
掛了電話,白冰伸手幫他拭去臉上淚花,方鴻還沒開口,白冰已經道:“我知道,去龍騰CBD。”
方鴻聲色哽咽,愣了半天才道:“謝謝。”
白冰笑了。
盈盈微微,彎彎抿嘴,是極美的。
在方鴻身邊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
她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陪你~”
…………
龍騰CBD,李婉茹坐在辦公桌前,手中提着的正是那泛白紅繩系的玉珏。
她放下已經是忙音的聽筒,輕輕的摩挲那塊珏。
漸漸地,珏上有了她的體溫,她坐在那自言自語,愣愣出神。
“斯同,在那邊還好麼?一晃,你離開都二十年了……”
……
“要是你跟兒子都還在的話多好?這麼多年,我一個人也不至於這麼孤單……”
……
“不過你放心,當初對你的承諾我一定會遵守,我會好好的活下去,爲了你也爲了咱們的孩子,我李婉茹這輩子只認你萬斯同一個男人!”
……
“對了斯同,昨天我又頭疼了,比之前都要嚴重,差點沒熬過去,幸好遇上了個有本事的中醫救了我,我醒來的時候差點把他認成了你……”
……
“他面善,而且眉宇間跟你很像,清清秀秀的不怎麼說話也總喜歡皺眉……”
……
“我也不知怎麼了,總忍不住想見他,他在的時候莫名的心安,所以剛纔我撒了個謊。”
李婉茹將手中的珏貼近自己的臉,點點微涼,細潤滑膩。
……
“但斯同你別誤會,我就是覺得這個年輕人看着親近,總想着咱們的孩子要是還在的話,應該也有這麼大了。也不知道爲什麼,昨晚醒來到現在,我總忍不住的胡思亂想,想咱們的孩子會不會還在,想他會不會就是這個救我的年輕人。”
“其實我也知道不可能,畢竟當初孩子是我親手……”李婉茹哽咽,淚如豆粒順頰而下。
咚咚咚~
辦公室外有人敲門。李婉茹如夢初醒,拭乾淚水好整以暇,脆弱的一面如驚鴻一瞥轉瞬即逝。
“進來~”
“夫人,樓下有位叫方鴻的先生要見您,說跟您有預約的,您看是……?”
“快請他上來!”李婉茹心中驚訝於方鴻竟然來的這麼快,同時脫口而出道:“記住,以後他再來,沒必要再另外通知我,不管我在不在,都先請他上來~”
身姿娉婷的女秘書小何愣了愣,有些愕然。
心道這個年輕人到第什麼來頭,平素在夫人面前最得寵的李慕白李副總好像都沒有這種待遇吧?
“沒聽明白?”李婉茹皺眉。
小姑娘嚇了一跳:“明白了夫人,我這就通知他們請人上來~”
小秘書逃似的離開。
在這裡,通常是夫人皺皺眉頭,他們就要嚇破膽的,還真沒幾個人能頂得住夫人的氣場,更沒人敢怠慢夫人的吩咐。
……
方鴻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白冰很貼心的沒有跟進去,站在了辦公室門外。
李婉茹聽到聲音擡頭,笑着衝方鴻招手。
“來了方鴻,你過來~”
吐出一口濁氣,方鴻明顯感覺自己心跳加速,硬着頭皮邁開步子,臉上露出些許微笑。
“您是哪裡不舒服?”
“也說不上來哪裡不舒服,就是覺得心裡堵得慌,很悶~”
方鴻在李婉茹身前蹲下來。
“您把手給我,我替您號脈~”
這是他在知道自己跟李婉茹的關係後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感覺很複雜,很奇妙,內心有種捅破窗戶紙的衝動,但理智告訴他要剋制。
李家的狀況管中窺豹,李德福的態度擺在那,方鴻不是一腔孤勇就上頭的年輕人,他在武當山見過太多熙熙攘攘利來利往的世態炎涼,人心經不起思量。
他相信自己在捅破窗戶紙後李婉茹肯定會維護他,這一點從她這麼多年都沒有嫁人就能看出來,但是,他不想讓她爲難。
他不圖李傢什麼,想要的該有的他會靠自己去實現!
如果說之前還有想要依靠李家的關係網影響力來弘揚中醫的想法,現在這種想法已經完全沒有了。
或許,找個理由像這樣能時常守在她的身邊,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這麼想着,方鴻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手扣在李婉茹的腕脈上,他疑惑來了,因爲她的脈象並無異常,頭不痛的話應該不會是她剛纔說的這種症狀。
“您現在胸口還悶麼?”方鴻問。
“剛纔這回好多了~”
李婉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對一個年輕人撒謊。
方鴻眉頭微皺。
“頭不痛的話沒有病竈,我想您應該是太勞累了,這樣吧,我幫您按摩一下頭背的穴位,幫您放鬆一下~”
李婉茹並沒有拒絕,雙方的氣氛出奇的和諧。
跟方鴻呆的時間越久,李婉茹越覺得心情舒暢,連她自己都詫異。
當然,這肯定跟男女情事沒有任何關係,她只是覺得方鴻越看越親切,甚至比他平素最愛的外甥慕白跟侄女小沫都還要喜歡!
…………
“夫人在辦公室麼?”李慕白經過秘書處的辦公室,順嘴問了一句。
在公司,除了李子墨那個異類,所有人李家人都跟員工們一樣,稱呼李婉茹夫人,當然,一些李家的長輩除外。
“李總,夫人在的~”小秘書道。
李慕白點點頭,就要直奔李婉茹的辦公室去。
“李總,等等~您這是要?”
“我去見夫人,怎麼了?”李慕白納悶的看着秘書小何。
“夫人剛纔吩咐過,這會沒她的提前允許,誰都不許打擾~”秘書湊到李慕白耳邊小聲道。
“有客人?”
小何點點頭。
“是個姓方的年輕人,好像叫方…方鴻,對,就叫方鴻,跟您年紀差不多,我看着跟夫人還挺像的~”
小秘書又瞅瞅李慕白英俊帥氣的面龐:“跟您好像也有點像,我想應該是您家的親戚,您認識吧?”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李慕白表面微笑點頭說認識,心中卻非常震驚。
尤其秘書那一句,跟夫人還挺像跟您也像,像是有人在他心裡突然開了一槍。
聯想到之前家裡發生的事,李慕白突然覺得非常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