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兒能免費治病麼？”那男生又問了一遍，對方鴻的驚訝並沒有理睬。
他跟方鴻確實在燕京見過，他就是那個在方鴻跟杜俊生義診比試上第一個找方鴻看病的那個用水泥袋擦屁股的漢子。
他顯然認出了方鴻，但並沒有敘舊亦或者驚喜的模樣，因爲他的心神都牽掛在身邊的老婦人身上！
“嗯~”
方鴻點了點頭。
“把手給我。”方鴻說道。
男生要捉着母親的手遞過去，方鴻說道：“讓她自己擡起來。”
男生一愣，然後鬆開了手，讓她母親自己努力。
“我的手髒。”老婦人說道。她不僅沒有把手擡起來，反而往袖子裡面縮了縮。
“沒關係。髒了可以洗手。”方鴻滿臉微笑，鼓勵着說道。
僅僅是因爲方鴻的這一個笑臉和一句不嫌棄的話，老婦人的眼裡就有些溼潤。
沒有親身經歷，你怎麼能夠體會到人心冷曖？
他們求了無數的醫生，那些醫生不是把她當乞丐一般的趕出去，就是沒有好臉色，敷衍兩句就讓你走人。
他們眼裡的那種厭惡，讓你覺得自己是如此的骯髒和渺小。恨不得自己是隻屎克螂，能夠打個地洞鑽進去。
“這個醫生是不同的。因爲他在對自己笑。”老婦人在心裡想道。
他很努力的想把手擡起來，可是手臂哆哆嗦嗦的，像是中風後的後遺症似的，完全不聽他的使喚。
“慢慢來。”方鴻笑着說道。
老婦人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手腕擡到方鴻平伸出來的手上。
“不錯。”方鴻讚許的說道。雖然老婦人的手臂上有一層油膩的污垢，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洗澡似的，但是方鴻還是沒有任何嫌棄似的扣住他的手脈。
“把他的衣服掀開。”方鴻對男生說道。
男生沒有說話，默默的解開母親破皮襖的鈕釦，然後把裡面的毛衣給拉了起來。
老婦人的肚子非常鼓脹，像是吃了很多東西似的。但是肚皮的顏色卻是黑中透紫，像是那一塊被人給狠揍了一頓似的，看起來很是驚心恐怖。
方鴻又讓男生扯開後邊的衣服，看到老婦人後背上那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濃瘡後，點了點頭，說道：“放下吧。”
他已經明白這個老婦人身上惡臭的原因。
“躺在牀上很長時間了吧？”方鴻問道。
“快一年了。”男生回答道。
“嗯。”方鴻再次點頭。然後對身後喊道：“給我一盒銀針。”
很快的，顧彤就從自己的包包裡掏出了針盒。
方鴻轉身接針的時候才發現，在他接待這兩名特殊的患者時，現場早已經靜謐了下來。無論是中醫藥學院的學生，還是西醫藥學院的學生，或者是那些來看病或者藉機揩油的人，他們的視線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七寸長針。酒精消毒。”方鴻說道。他正在老婦人的手臂上做穴位按摩，所以這些小事兒只能麻煩顧彤同學了。
顧彤答應一聲，從針盒裡面取出七寸長針，然後用酒精球進行消毒後送到方鴻身上。
方鴻左手按摩，右手舉着銀針等待扎入。等到他的左手把那個穴位按摩的熱*燙*熱*燙後，右手的銀針閃電般出手，和以前一樣，銀針分毫不差的進入穴位裡面。
方鴻的手心不斷的抖動，時深時淺，偶爾還輕輕的旋轉，像是在玩一種單調無聊的遊戲似的。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他的額頭就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用的是玄鍼的第三針‘奈何橋’，這一針相對於‘燒山火’和‘透天涼’來說，更加的耗費體力。甚至可以這麼說，‘奈何橋’每一分鐘消耗的體力是前兩者同樣時間的兩倍。
顧彤一陣心痛，取出溼巾幫他擦拭。
嗖！
大約五分鐘的時候，方鴻把銀針拔了出來。然後幫老婦人把衣袖拉了下來遮住他剛纔扎針的位置，避免涼風侵入。
“你知道怎麼蛙跳嗎？”方鴻看着老婦人問道。
“蛙跳？蛤蟆跳？”老婦人問道。
“是的。蛤蟆跳。”方鴻點頭。“誰幫大娘示範一下？”
於是，立即有好事的男生在旁邊做起了蛙跳的真人示範。
“這個我會。”老婦人說道。“可是……”老人臉色爲難，他現這個身體，怎麼能做的了這個？
“好吧。你現在就做這個。我沒說停的時候，你就必須要一直跳下去。”方鴻說道。
“我-----”老婦人嘴角蠕動了一番，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沒力氣。動不了。”男生說道。
“沒試過，你怎麼知道？”方鴻反問。
男生又是沉默。他很孤僻，不擅長講話，一如那天在燕京，很多東西羞於啓齒更不善言辭。
“大娘，你行的。”方鴻看着老婦人，笑着鼓勁兒。
“你是好人。”老婦人看着方鴻說道。“我聽你的。”
“大慫。放開我。”老婦人說道。
男生看了方鴻一眼，慢慢的把攙扶老婦人的手給鬆開。
老婦人站在哪兒一動不動，先是適應了一陣子，覺得自己能夠站穩後，才慢慢的向前跨了一步。
僅僅是一步，他的身體就搖搖欲墜，彷彿隨時要摔倒的樣子。
可以想象，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什麼程度。
周邊的人羣發出驚呼的聲音，那個叫大慫的男生想要跑去攙扶，卻被方鴻一把抓住。
“沒事兒的。”方鴻說道。
男生看了方鴻一眼，再次安靜的站在一邊。
老婦人又在原地站了一陣子後，這纔再次向前挪了一步。
這一次，他就走得穩當多了。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走了十幾步後，老婦人的身體已經能夠自我調節的掌握平衡。
“蛙跳。”方鴻喊道。
於是，老婦人蹲下了身體。
咚----撲通！
老婦人的身體沒能跳起來，他直直的摔倒在地上。
方鴻只覺得手裡一空，那個男生已經衝到了老婦人面前。想要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好快的程度。”方鴻驚訝的想道。
他跑到老婦人面前，問道：“大娘，你覺得怎麼樣？”
“我沒事兒。”老婦人說道。“對不起。我……我繼續跳。”
“媽，我們回家。”男生說道。
“大慫。”老婦人瞪着眼睛說道。“他是好人。我們得聽好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