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勇是中醫藥學院臨牀醫學診斷的主任。
副教授的職稱,雖然在職務上比不了已經跳樓的張友仁和在職的學院黨委書記唐碩,但是不大不小也是個官兒,管理着整個系幾十個老師和數百學生。
像孔德祥馮海林那種人到了他跟前,那就是老鼠見了貓,只有恭恭敬敬聽候差遣的份。
另外,他跟學院很有可能登上院長寶座的張副院長關係匪淺,也可以說他就是張副院長一手提拔上來的。這一次,找方鴻談話就是張副院長的授意,旨在弄清楚方鴻身上的一些事情,聽張副院長的口氣,似乎只要搞定了這件事,院長的位置就是板上定釘!
陳懷勇心中冷笑,面上卻和和氣氣的說道:“你也知道,目前國家對這一塊抓的很嚴,要是其它的院系或者專業,沒有這兩樣證書也就算了。畢竟任人爲賢。可是,咱們這是醫學院,是培養以後能夠救死扶傷的醫生的專業院校。這樣的學校,對任課老師的要求就要嚴格一些了。”
“而且,你帶的班級裡還生過學生轉系事件。這在上面也是有備案的。所以,院方責令我來對這件事情進行調查。對你的任課資歷進行重新評估。你說說吧,有什麼想法?”
陳懷勇知道方鴻班上有學生轉系,卻不知道那個學生就是張友仁的兒子,更不清楚,眼前這個看着人畜無害的方鴻,跟張友仁的落馬實際上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雖然身在中醫藥學院,但是陳懷勇平時更專心於人事任命,想着怎麼抓着機會往上爬,對於社會醫療新聞關注的也少,要不然,連方鴻的學生都知道,眼前這個年輕,可是不久前滬都的民衆英雄,拯救了幾十名孩子和成人的性命,避免了一場瘟疫!
方鴻眯着眼睛笑了起來,把手裡喝空了的茶杯放在茶几下,看着陳懷勇說道:“陳主任,你就直說吧。你的評估是什麼?”
“你坦白的告訴我,你有教師資格證書和行醫資格證書嗎?”陳主任打着官腔問道。知道他是唐碩送來的人,他也不好得罪地太過份,落人口實。畢竟目前來說,唐碩也可能登上院長職位!
“沒有。”方鴻說道。“我連幼兒園畢業證書都沒有。因爲我根本就沒有進過學校。”
陳主任的臉色變了變,說道:“那我只能很抱歉地通知你,你被我們中醫藥學院解僱了。我們沒辦法聘請一個沒有任何學習經歷的教師去教學。這對學生的未來是極其不負責任的。也是對病人的生命安危不負責任。”
方鴻擺擺手,說道:“沒關係。你只需要對一些人負責任就好了。”
方鴻知道,院系主任突然間對自己難,那肯定是背後有高人看自己不爽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陳主任黑着臉反問。
“算了。說這些也沒有意思。”方鴻笑着說道。從口袋裡摸出展宏圖給他的那張銀行卡,在陳主任面前晃了晃,問道:“你知道這卡里面有多少錢嗎?”
“那是你的卡。我怎麼知道。”陳主任沒好氣地說道。這傢伙傻了,問這麼白癡地問題?
“這張卡里面有近一千萬。真金白銀,而且,每年至少還會有人往裡打五百到一千萬。”方鴻說道。“我當初答應來教書的時候,學校給我開出的薪水只有幾千塊,一個實習助教的薪資。也就是說,我就算在學校幹到死,也不可能賺到這張卡里這麼多錢~”
“你到底想說什麼?”陳主任有些不耐煩了。這小跑到自己面前來炫富來了?幼不幼稚!
“我是想告訴你,我根本就不缺錢。我來教課是因爲興趣,也因爲一點責任。沒指望着靠這個來養家餬口。如果你們以爲把我趕走就是斷了我活路,那麼,我只能說,你們太幼稚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誰要趕走你了?你自己沒有從業資格證怪得了誰?”陳主任的儒雅不復存在,面孔陰沉的指着方鴻質問道。
“算了。不和你說這些無聊的話了。我還要去和我的學生告別呢。”方鴻站起來伸個懶腰,向外面走去。
哐!
陳主任把手裡的保溫杯砸在牆上,狠狠地罵道:“這個混蛋。”
似乎這些傢伙,生氣起來都有砸杯子的習慣~
呼吸着校園裡的新鮮空氣,看着擦肩而過的那些年輕學生青春洋溢的笑臉,方鴻的心裡還真是有些不捨。
當你費盡心力去投入一件事情時,還沒有到收穫的季節,卻被人一刀斬斷。這種感覺真的是很不好受。
他自從答應要來做一名老師後,他真已經把大部分心思的心思放在了教學上面。甚至連展舒詞的安全問題都爲之讓路,甚至這段時間他拖着重傷之軀都沒有間斷依舊來給學生們上課。
他沒有任何私心,把自己受了那麼多鞭子和苦楚學來的知識傾饢相授。
有人說:教會了徒弟,就餓死了師父。他從來都不會這麼想。當一個行業真正的茁壯成長起來,那些從業者才都能夠有飯吃。譬如西醫,有那麼多的人從事西醫,爲什麼每個人都能夠賺錢?
相比較而言,中醫就實在太薄弱了些。方鴻迫切地希望,他能夠帶出來一羣醫學不凡的徒弟。等到他們畢業後,每一個都能夠成爲高明的中醫。
然後,他們利用所學的知識去治病救人,或者和自己一樣,去授業解惑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那樣,中醫就永遠不會滅亡。
那樣,張福之交給他的任務也能早一天實現,也不枉這二十年他對自己的栽培。
可是,努力了那麼久,別人一句話就給否定了。
“對學生的學習造成了很不良的影響。這對學生的未來是極其不負責任的。也是對病人的生命安危不負責任。”這樣的評語,對心高氣傲的方鴻來說實在是很受打擊。
可是,別人佔據道德的至高點,以大義的名義說出這些話,方鴻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他們說地是事實啊,他確實沒有教師資格證書。甚至,在去FD之前,他連正規學校的大m門都沒有跨進去過。
這樣的人,怎麼能夠帶學生呢?
方鴻走回教室的時候,已經上課了好幾分鐘。學生們唧唧碴碴地在說笑着,見到方鴻走上講臺,趕緊翻出課本開始背那那些穴位。
方鴻用板擦拍拍桌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背誦的聲音由大至小,逐漸停歇。只有一張張討好地笑臉看向方鴻,希望他能網開一面,再多給些時間。
因爲這節課是方鴻說好的要抽查的日子。
“大家都背會了吧?”方鴻笑着問道。
“沒有。”學生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我就知道你們沒有背會。不過,只要你們用心記,尤其當你們能結合自己的身體去記,還是很容易就記牢的。”
方鴻的視線從每一個學生的臉上掃過,仔細地打量着這些熟悉的笑臉,說道:“也許,我沒有機會考覈你們是否背會這些穴位了。但是,就算我不在。我仍然希望,你們能夠完成我佈置的這項作業。如此,我當向大家說聲謝謝。”
聽到方鴻這麼一本正經的交代事情,學生們原本嘻笑的臉都消失不見,取代而來的是一幅思索和沉重的表情。
他們都感覺到今天的氣氛不對,雖然方鴻一直在保持微笑,可是他話中的內容卻像是在告別。
難道方老師要走了嗎?
“方老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你沒有考察我們的機會了?”意識到不妙,顧彤出聲問道。她纔剛剛摒棄對方鴻嚴師的恐懼感,正是對方鴻感覺最好的時候。
“是啊。方老師,就算這節課不考察,下節課也可以考察啊。怎麼會沒有機會?”
“方老師,你不會是要離開吧?”
方鴻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現在再告訴大家一件喜事兒吧。”方鴻說道:“我被學校解僱了。以後不能再逼迫你們去學一些枯燥乏味的東西了。你看,我把我的不開心給講出來了。大家是不是開心一些?”
“方老師,別開玩笑啊。你說地真的假的?”有位大高個的男生突然站起來問道。
“是啊。方老師。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學校憑什麼要開除你?”
“除非他們讓你去做院長,真要那樣我們沒話說,否則,誰也別想趕你走。”
看着這一張張誠摯殷切關懷的面龐,方鴻站在講臺上,目光微潤,他覺得自己的付出還是值得的。
至少,自己的學生很愛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