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靜靜的瞧着花嬋玉,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意,花嬋玉瞧着陳燁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曖昧,心裡一陣發慌,精緻的紅潮剛退又泛起了春桃之色,但一雙亮晶晶的明眸依舊看着陳燁。
陳燁微笑道:“時至今日,你應該不會再惦記收回你的花記藥行了吧。”
花嬋玉含羞笑道:“東家但有吩咐,嬋玉義不容辭。”
“好,痛快!嬋玉依舊是巾幗不讓鬚眉。”花嬋玉心裡一陣甜意,精緻的小臉越發笑靨如花。
陳燁臉上浮動着帶着邪意的笑容:“你們想必都知道,我的名聲在京城可是臭名昭著得很。”花嬋玉等人都是一愣,臉上都露出了尷尬之色。
陳燁笑道:“不用尷尬,荒唐也罷,混賬也罷,我倒覺得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花嬋玉等人又是一愣,不解的瞧着陳燁。
陳燁沉聲道:“青樓妓院從古至今一直延續,恐怕後世數百年都無法取締消亡。究其原因,無非兩點,人性和金錢作祟。我不是聖人,我想就是聖人重生在未來的數百年也沒這個辦法禁絕了它。因此這銀子不賺白不賺,嬋玉,想不想將大明朝所有的青樓娼寮全都接管過來?”
花嬋玉綻顏一笑:“嬋玉想過,經營藥行確實有些難爲自己了。東家是看中嬋玉將鹿野逍遙閣經營的還算差強人意的那點微末之能了。嬋玉不敢打包票,但很想盡全力一試。”
陳燁點頭道:“但有一條必須做到,不許買賣人口。”
花嬋玉點頭:“嬋玉謹遵東家吩咐。”
“主子,奴才竊以爲萬萬不可!”李準翻身跪倒:“主子此次回京,您的所爲不僅萬歲爺大家褒獎,就是大小臣工以及天下士子都爲之側目,主子應藉此難得的機遇,一掃先前種種瑕疵,以匡扶天下闕失,維護世道人心爲己任,假以時日,則天下人心必會盡數歸於主子。”
李準擡起頭,眼內溢動着淚光,悲痛的說道:“可主子如今不僅不珍惜來之不易的機遇,棄天下臣工士子所盼,改弦易張重走舊路,主子這樣做會讓臣民大失所望,您這是要自毀啊!奴才所言雖危言聳聽,但皆是泣血忠言,奴才懇請主子三思啊!”李准伏地放聲痛哭起來。花嬋玉等人臉色全都一變,神情各異的望向陳燁。
陳燁心裡苦笑,我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今晚我已爲大統診治過因重金屬嚴重中毒導致的狂疾,將他從死亡線上救了回來。大統不僅中樞神經和肝臟嚴重受損,其他臟腑也都出現不同程度的損害,就算他從此停了吃丹,我親自爲他診治,也不過僅是延緩臟腑器官的衰竭,讓他少些痛苦,這幾年活的舒坦一些而已。
況且大統已執政四十一年了,歷史上的嘉靖四十五年壽終。我估算了一下,就算我親自爲他診治,大致也只能保他四年的壽命,看來無論如何偏差,命數是無法改變的。
我讓花嬋玉強勢吞併天下風月之所,並不是想賺皮肉上得來的銀子,而是拿來填補大統慾壑難填窮奢極欲的貪心,這樣做一是不會讓我未來的計劃失血過多,能夠將攤子鋪下去。二則也能讓大統看在銀子的份上,替我擋風遮雨,度過最脆弱的建設和初期運作期。更重要的是,我已被這狗屁命運架在了火堆上,若不抓緊這有限的時間,恐怕將來能否保命都尚未可知。
陳燁眼神一閃,嘴角露出一抹堅毅之色,邁步來到李準面前,瞧着李準淚流滿面悲怒的臉,彎腰將李準攙扶起,拍拍李準的肩頭,沉聲道:“有些事我現在不能說,你耐住性子先瞧瞧,也許你會慢慢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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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準吃驚的瞧着陳燁,悲怒的眼中露出驚疑之色:“主子。”
陳燁轉身瞧着衆人,沉聲道:“我只說一句,我所做的事情皆都不是任意胡爲,可爲什麼要這麼做,我現在不能說,你們誰若是想不通或是心有不滿,現在就可以離開,我以我的人格擔保,絕不爲難他。”
所有的目光都平靜的看着陳燁,沒有人臉上露出猶豫之色,也沒有人起身離開。
陳燁微笑道:“多謝了。”
花嬋玉輕笑道:“東家,李公公的話,嬋玉剛纔在心裡想了想,我覺得李公公說的有道理,因此嬋玉懇請想變通一下。”
“哦?”陳燁微笑看着花嬋玉。
花嬋玉道:“嬋玉請求退出鉅鹿藥行。”
劉全寶臉色大變:“大小姐。”
“少安毋躁。”陳燁擡擡手,依舊微笑瞧着花嬋玉。
“當然嬋玉只是明裡退出鉅鹿藥行,但嬋玉依舊是東家的人。”花嬋玉俏臉一紅,有些心虛的躲開陳燁的目光。
劉全寶眨了眨眼睛,恍然道:“我明白了,大小姐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樣在外人眼裡,無論大小姐的生意做得如何轟轟烈烈,都和東家沒任何關係。”
陳燁微笑道:“李準你覺得嬋玉這個建議如何?”
李準沉吟了片刻,嘆了口氣,躬身道:“雖有掩耳盜鈴之舉,但奴才不得不說嬋玉小姐這一步棋下得高明,如此一來,沒有真憑實據,那些清流斷不敢將污水潑在王爺身上。可是主子,長久恐怕還是會讓別有用心……”
陳燁轉身瞧着李準,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放心,青樓粉頭的錢咱們一分都不會要的。”
李準又是一愣,越發驚疑不解的看着陳燁:“那主子你這是?”
陳燁微笑道:“有點耐心,慢慢瞧,很多事要是直接說出結果,豈不是很無趣。”
李準意味深長的看着陳燁,躬身道:“是,奴才愚鈍,就瞪大眼睛瞧着主子下棋,不過,主子,奴才若是看到不對處,奴才還是要說話的。”
陳燁微笑道:“你的心思我明白,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清,但最起碼有一點我可以現在就明告你,縱然你得不到心中所盼,也斷然不是敗在此舉上。”
李準身子一顫,躬身道:“奴才明白了。”
陳燁微微一笑,邁步走回座位,坐下。鄭三刀和廖僕互相瞧了一眼,鄭三刀站起身來,滿臉堆笑道:“主人,他們都論功行了賞,俺和廖僕還有金虎都有啥賞賜啊?”
陳燁玩味的一笑:“你想要什麼賞賜?”
鄭三刀嘿嘿笑道:“照理說呢,俺是主人最親信的貼身護衛,這王府的護衛也應該由俺擔着纔是,十六兄你別誤會,聽俺說完,既然主人把這個重擔給了你,都是兄弟,俺不跟你爭。嘿嘿,主人,俺也沒別的想頭,您看如今您是王爺了,俺這個第一貼身護衛總不能就這麼沒名沒分吧,咋也給俺們這些爲主人刀山火海忠心耿耿追隨您的手下一個名分纔是。廖僕兄弟,你說俺說的對不對?”
廖僕站起身,有些心虛的躬身道:“東家,刀哥這麼一說,屬下也、也覺得似乎、似乎有些道理。”
“什麼有些道理,那是真道理。”鄭三刀瞪眼嚷道,轉而諂媚的笑道:“主人,你說俺說的對不?”
陳燁微微一笑:“好,你們的想法,我會慎重考慮的。都坐吧。”
鄭三刀眼珠亂轉,嘿嘿笑道:“俺想問一句,主人這慎重考慮要多久?”
陳燁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冷冷的看着鄭三刀。廖僕急忙扥了一下鄭三刀,小聲道:“刀哥,東家不是說了嗎,會慎重考慮的,你急什麼?”
鄭三刀急忙就坡下驢坐下了,心裡是有委屈又憋悶,嘟囔道:“啥慎重考慮,分明是不想給嘛。”
陳燁微微一笑,雙目閃過異光,沉思起來。好半天,陳燁才從沉思中醒過神來,笑了一下:“走了下神,你們別介意。”廳內衆人除了一臉悲苦的鄭三刀,都笑了起來。
陳燁瞧了一眼鄭三刀,笑道:“想必們心裡都有些疑惑甚至懷疑,我剛纔南北方人員調動,大張旗鼓,不會是因爲知曉自己是王爺,就頭腦發熱起來了吧。”
錢有祿站起身來,躬身道:“王爺剛纔縱橫闢闔,雄心壯志,外臣覺得雖然是有些急促,但外臣有信心短則三年,長則五年,就可將王爺的宏圖實現,讓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縣州府都有鉅鹿藥行的分號。”
劉全寶也站起身,笑道:“東家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謀略,全寶早就領教過了,全寶對東家的宏圖大志沒有絲毫的懷疑,並堅信錢總管剛纔所言幾年內就一定能看到。”
陳燁笑道:“這還沒上任,你們倆的馬屁吹捧就先到位了。”錢有祿和劉全寶嘿嘿笑了起來。陳燁正色道:“這不是我頭腦發熱,一時性起,說實話我也是拿到了尚方劍,纔敢這麼大張旗鼓興師動衆的……”陳燁將今晚在西苑禁宮與大同的交談原原本本盡述了一遍。
廳內衆人全都驚喜交加,興奮的嘴都合不攏了,尤其是李準一雙眼更是熠熠生光,心裡全是狂喜和自嘆不如。主子這棋走的太妙了,不僅用銀子討到了主子萬歲爺的歡心和重視,更將萬歲爺拉到了自己的陣營裡,高妙絕倫啊!主子是怎麼想出來的?
看來我的心思大有問題,還隱隱拿以前的主子當成現在的主子,實在是愚蠢之極!董事長?真難爲主子能想出這麼新鮮的詞來,與白花花數百萬乃至更多的銀子相比,裕王那點子虛假的仁義和小恩小惠簡直不值一提,等今年京城大小臣工的欠俸一次補請,要不了多久,滿京城的官吏都會交口稱讚主子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到那時這人心向背,嘿嘿,哈哈哈。
李準眼前已開始閃動自己身穿小蟒朝天大紅曳衫,前呼後擁,執掌宮中二十四衙門十萬內宦的威風場面,清秀的臉笑得如陽光般燦爛。
“這次應天十府水患,雖是一場天災人禍,可對於鉅鹿藥行來說正是躍馬長江,佔領南直隸數省最好的機遇,冥冥中,正應了老子所云,禍兮,福之所倚。”陳燁嘆息道。
錢有祿興奮道:“聽了王爺與聖上的奏對,有祿實無言語能表達心中的狂喜,有祿慚愧,剛纔對王爺所說,實在太保守了,王爺有如此浩蕩皇恩,有祿敢立軍令狀,一年最多一年半,有祿就能讓南直隸數省縣州府都有王爺的藥行分號和醫館。”
話音剛落,殿門外傳來一名聽事膽怯的低聲:“李總管。”
李準從驚喜中醒過神來,先尷尬的衝陳燁賠笑,急忙快步來到廳門前,低聲呵斥道:“混賬!什麼事跑來喧譁,規矩都就飯吃了不成?”
“回李總管,馮公公來了。”
李準一激靈,急忙問道:“你這狗奴才,他是來宣旨嗎?”
“馮公公沒說,只是很客氣的讓奴才回奏,不過馮公公還帶着兩個女眷。”
女眷?!李準皺眉,眼中都是驚疑,急忙扭頭說道:“主子,馮保來了。”
陳燁一愣,馮保?!明史萬曆朝前十年權傾天下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內相馮保?!急忙站起身來:“是傳旨來了?”
李準搖頭:“應該不像,照宮裡的規矩,若是傳旨,會告知門外回事的奴才的。”
李準眼神一閃,瞧了一眼秦十六:“主子,奴才尋思馮保會不會因爲吳老三的事,夤夜過府,想向主子解釋撇清他和吳老三的關係,將自己摘吧乾淨?”
陳燁一愣,問道:“吳老三?今兒下午老十六你和三刀不是奉黃錦的命去抓那個吳老三了嗎?”
秦十六點頭道:“回主子,吳老三拒捕,已被三刀將其斃命!”
鄭三刀心有餘悸道:“說起下午的事,真是歷歷在目。老十六拿他,他不僅不懼,還語帶蔑視,老十六一怒之下就和他動了手,他是鎮撫司的人,俺一開始沒敢出手,要不是瞧到那小子出手狠毒,老十六隨時都可能發生危險,俺才上手。說起來,俺碰到的好手也不算少了,可沒碰到這麼狠辣的高手,俺的字號險些讓他摘了,第三刀纔要了他的命,要是他擋住了俺第三刀,主人,俺和老十六這兩百多斤就全交他手裡了。”
陳燁眼中寒光迸現,冷笑道:“吳老三是他的人,那今天下午的行刺,馮保就事前一點都不知道嗎?”
李準臉上閃過怨毒之色:“主子,奴才聽聞,自打主子失蹤後,馮保就暗中與裕王掛上了線,奴才還聽聞,主子回京這段期間,馮保曾數次秘密前往裕王府。”
陳燁微微一愣,眼中的寒光緩緩消失了,微笑道:“馮保夤夜到訪,說不定有父皇的口諭,打開中門,設香案,跪迎接旨。”
李準躬身道:“主子不可,馮保既沒說是來宣旨,咱們不可大動干戈,亂了朝廷的規矩。再則真若這麼做了,萬一不是傳旨,如此禮待他,主子萬歲爺聽聞會不高興的,還是奴才將他引來,主子就在正廳見他就可。”
不錯,萬一不是傳旨,我這麼大張旗鼓,以大統猜忌多疑的性格,斷不會想我是因爲誤解馮保傳旨才如此禮待,恐怕會以爲我故意示好馮保,交結內宦,那可是大統的大忌!
陳燁點點頭:“就這麼辦吧。”李準開門,快步出去了。錢有祿躬身道:“王爺,我等是否迴避一下。”
陳燁正要點頭,突然心裡一動,望向花嬋玉,我倒要試試看,馮保究竟是大統的人還是已真的腳踏兩隻船與裕王勾結在一起。
陳燁搖頭笑道:“不必了,本王與家臣敘話,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麼。”過了片刻,殿門開啓,李準引着馮保進入正廳。
馮保滿臉堆笑翻身跪倒:“奴才馮保叩見景王殿下。”
陳燁站起身,笑着快步上前,攙扶起馮保:“馮公公客氣了,你夤夜到府,是父皇有何旨意嗎?”
馮保臉上全是受寵若驚之色,惶恐道:“回王爺,奴才雖是從主子萬歲爺處來,但主子並無恩旨給王爺。還有奴才何人,怎敢勞王爺親自相扶。”
陳燁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替本王兄弟服侍父皇,勞苦功高,本王理應如此。馮公公請。”
“不敢,奴才雖說沒有主子萬歲爺給王爺的諭旨,但奴才確是奉旨給王爺帶兩個人來。”馮保聲音突然擡高了一度:“來啊,將那兩個賤婢帶進來!”微帶尖細的男高音極富穿透力的射出殿外。
片刻,四名司禮監當差的長隨押着兩名渾身戰抖的女子進入正廳。“奴才們叩見王爺。”四名長隨和兩名女子都跪倒在地。
陳燁狐疑的瞧着跪着身子哆嗦的兩名女子,雖然低垂着頭,瞧不見臉,但瞧着穿着粗布衫裙的身形,一個體形豐盈,處處透射着成熟的不能再熟的韻致。
另一個則身形苗條妖嬈,望之就給人一種心神闇跳的異樣感覺。兩名女子從身材能瞧出一個年歲大,一個還是個妙齡姑娘。
陳燁不解的瞧向馮保。馮保陰沉着臉道:“賤婢們,還不快擡起頭,讓王爺瞧瞧你們的嘴臉。”兩名女子身子都是一顫,聞聲都急忙擡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