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想爲葉仁慧那、那。贖身?”韓茹繡滿臉震驚,站起身來。
陳燁點頭道:“還請錢夫人開價。”
韓茹繡驚愕了片刻,突然臉色一變,咯咯笑着又坐下了,美目依舊瞧着鮮紅的指甲:“真是讓本夫人吃驚,沒想到你區區一個外鄉郎中,竟還有些手段,進京恐怕也沒幾日吧,竟能這麼快就探知葉仁慧在本夫人府上,陳燁,本夫人很好奇,你是如何知曉葉仁慧在本夫人府上的?”
陳燁沉默了片刻,韓茹繡美目流轉瞟了陳燁一眼,微笑道:“怎麼不願對本夫人說嗎?”
陳燁沉聲道:“是刑部尚書申時行大人對陳燁說的。”
韓茹繡身子微微一顫,美目閃過一抹驚疑之色,咯咯輕笑道:“越發讓本夫人刮目相看了,竟然能鑽營到大司寇府上,果然好手段,想必又是你用那勉強過得去眼的醫術小道糊弄了申大人,纔得到了葉仁慧的下落吧。”陳燁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韓茹繡。
韓茹繡微微一笑:“是葉仁宣打發你進京的吧。葉掌櫃如今可好?”
陳燁低沉道:“葉掌櫃夫婦已故去了。”
韓茹繡俏臉上的笑容越發濃了,輕輕伸了個懶腰,坐在圈椅上的曼妙豐滿身材越發前凸後翹起來,微帶幾分慵懶的問道:“實在可惜了,本夫人也有些耳聞,葉家老號受到了柳湘泉的牽連,已被查封了。陳燁,既然葉仁宣夫婦都不在了,你又何必再替他們趟這趟渾水,還不如省下他們送你的那點銀兩,爲自己另謀一條出路,豈不可好?”
陳燁微皺了下眉頭,收回目光,拱手施禮道:“多謝夫人好意,陳燁懇請夫人開價。”
韓茹繡美眸閃過一抹陰冷的羞惱,不識擡舉!敢在本夫人面前擺臭架子,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像狗一般搖尾乞憐哀求我!慢慢坐直了身子,微笑道:“哦?你倒是勾起了本夫人的興趣,我很想聽聽你能出多少銀子替葉仁慧贖身?”
陳燁沉聲道:“劉夫人在您手上,還是請夫人開價吧,陳燁願竭盡所能滿足夫人的條件!”
韓茹繡靜靜的瞧着陳燁,半晌,沉聲道:“看來你是志在必得了?!”
“請夫人成全。”
韓茹繡冷笑了一聲,美目閃爍了片刻,微笑道:“十萬兩!”
陳燁皺着眉頭,故作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成交!”
韓茹繡身子一震。原本信口開河說出的條件,沒想到陳燁僅猶豫了一下竟然這麼痛快就答應了?!豐腴的俏臉上全是震驚不敢置信之色,脫口求證道:“你聽仔細了,是十萬兩銀子。”
陳燁拱手道:“不知夫人是要錢票還是現銀?”
韓茹繡驚呆了,怔怔的瞧着陳燁,嚥了一口唾沫:“這不可能,你如何會有這麼多銀兩?”陳燁沒有回答,依舊用徵詢的眼光瞧着韓茹繡。
韓茹繡美目閃爍,冷笑問道:“葉家老號已被查封,葉仁宣就算將自己賣了也拿不出十萬兩銀子來,陳燁,你的銀子是從何而來?你若不明白說明銀子的出處,本夫人可要報順天府拿你問罪!”
陳燁淡然一笑:“夫人不必緊張,十萬兩銀子不是髒銀,每一兩都是清白乾淨的銀子。”
“那這十萬兩銀子你是從何而來?”韓茹繡冷冷的問道。
陳燁臉上浮起玩味的笑意,悠然道:“夫人既然對葉家老號如此上心,想必也曾有耳聞葉家老號已易手他人。”
“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本夫人,買下葉家老號的人如今是你的新主子,是他打發你進京贖人的吧?可笑,陳燁,你覺得這樣拙劣的笑話會騙得過本夫人嗎?!”韓茹繡鄙夷的冷笑道。
陳燁點點頭。微笑道:“夫人說的有幾分道理,若是旁人買下葉家老號,他與葉掌櫃非親非故,絕不會平白無故拿出十萬兩銀子讓陳燁進京來贖人,但是接下葉家老號之人,還真就與葉仁宣掌櫃夫婦沾親帶故,因爲這個人就是區區在下。”
仿若一記炸雷在韓茹繡耳旁響起,震得韓茹繡身子劇烈一顫,又激靈站起身來,震駭的看着陳燁:“你、你說什麼?買下葉家老號的人是你?!”
陳燁點頭道:“如今葉家老號已更名爲鉅鹿葉家分號,總號鉅鹿藥行正是陳燁所開。”
韓茹繡不敢置信的瞧着陳燁,臉色有些發白,道:“怎、怎麼可能?!你不只是葉家老藥行的一個坐堂郎中嗎,你怎麼會又變成什麼鉅鹿藥行的掌櫃?”
陳燁微笑道:“錢夫人未聽聞過偷藝嗎?!當初陳燁去葉家老藥行做坐堂郎中,爲的是想學習葉家老藥行配製成藥的工藝,恰逢當時遇到錢夫人和錢小姐,區區所爲,讓夫人見笑了。”
韓茹繡乾澀的嚥了一口唾沫,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陳燁抱拳施禮道:“請夫人稍待片刻,不消一個時辰,陳燁就會將十萬兩銀子送來。”陳燁轉身要走,“慢!”韓茹繡尖聲說道。
陳燁回身看着韓茹繡:“錢夫人還有何吩咐?”
韓茹繡定定瞧着陳燁,心思飛快地轉着,真是做夢都沒想到,上天竟賜了個聚寶盆給我,只要我牢牢抓住他,下半輩子簡直就可以躺在金山銀山上睡覺了。這樣唾手可得的機會,若是從手心裡溜走,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安心睡上一個好覺!
韓茹繡綻顏一笑。一雙美目立時溢動起濃如蜜汁的春情,輕笑道:“陳掌櫃,剛纔奴家失敬了,不過陳掌櫃也太心急了吧,十萬兩銀子只是奴家的一個條件而已。”
陳燁臉色微沉,淡淡道:“還請夫人賜教。”韓茹繡輕扭腰肢走了過來,站在陳燁面前,豐腴的俏臉浮起兩砣嫣紅,如水的美眸柔情萬種的瞧着陳燁,輕聲道:“陳掌櫃都瞧到了,奴家最大的指靠已經沒了,人走茶涼,如今奴家死去丈夫的那些舊日親朋故交,見我家已衰敗,都紛紛避之唯恐不及,看起來我們孤兒寡母這後半生恐怕要孤苦無依了,陳掌櫃難道心裡就沒有一絲憐惜嗎?”
陳燁微微一愣,向後退了一步,微躬身道:“夫人有何條件儘管提,只要陳燁能做到,決不推辭。”
韓茹繡緊跟了一步,又站到了陳燁面前,上品蘭花清香的脂粉氣撲鼻而來。一雙水汪汪的美目閃動着求懇,輕聲道:“奴家知曉陳掌櫃是至誠君子,一諾千金。奴家想求懇陳掌櫃憐惜奴家母女,讓奴家母女今後能有大樹倚傍。”
陳燁有些莫名其妙的瞧着越靠越近的韓茹繡,身子微微後探,沉聲問道:“陳燁說了,請夫人直言,陳燁竭盡全力滿足夫人的要求。”
韓茹繡美眸一閃,面帶羞喜:“多謝陳掌櫃。陳掌櫃知曉,奴家膝下有一女,如今已到出嫁年紀。陳掌櫃若是不嫌棄小女蒲柳之姿,奴家情願將靜姝下嫁與你。”
陳燁一驚,剛要張嘴,韓茹繡擡起手臂,白皙嬌嫩的玉手顫抖着輕輕按在陳燁寬厚的胸膛上,輕聲道:“不要再回去了,留在京裡,這裡就是你的家,你我成了一家人,奴家寂寞時還能與你說說話。”隨着微帶喘息的話音,韓茹繡的身子慢慢偎向陳燁。
陳燁猛地後退了一步,韓茹繡身子一趔趄,險些蹌摔在地上。
陳燁使勁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暴打面前這不知廉恥爲何物的女人,沉聲道:“請夫人自重,剛纔的話陳燁可以當作沒聽到。”
韓茹繡一張俏臉羞臊的能滲出血來,美眸內又驚又羞又惱,嘴角輕微顫抖着,臉色慢慢猙獰起來,冷笑道:“你不要忘了,葉仁慧還在我手上,我對你說這番掏心窩子的話,可是一片誠意,你若棄之如敝履,也休怪我翻臉無情!”
陳燁臉色陰沉下來,黑嗔嗔的瞳仁閃爍着寒芒,低沉的說道:“錢夫人,陳燁此次登府,並非向你哀求乞憐,十萬兩銀子你若當真不想要,執意將柳夫人扣留在府內,也由得你。但是,陳燁也有句話奉勸你,莫做讓你後悔終身的錯事!”
韓茹繡愣了一下,咯咯狂笑起來:“你敢威脅本夫人,哈哈哈哈,陳燁你得了失心瘋不成!你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陳燁淡淡一笑:“錢侍郎已經死了。”
韓茹繡臉色一變。尖聲厲叫道:“放肆!你這不識擡舉的下濺胚子!睜開你的狗眼瞧瞧廳裡擺放的這些都是什麼?!”
陳燁淡淡的瞧了一眼正廳內擺放的數口大箱裝着的綾羅綢緞和一干洗用物品,眉梢挑了一下,微笑道:“好像是聘禮吧!”
韓茹繡臉露得意,囂張的說道:“這是東城兵馬司王霖指揮大人送來的聘禮。”
陳燁微笑道:“尊夫剛剛故去,夫人就迫不及待要再尋主家了,雖然官職小了一些,僅是六品,比不得前夫是正三品大員,但夫人一個再嫁之婦還能有官員要你填房,也算值了,不錯,這筆買賣划得來!”
韓茹繡險些沒氣昏過去,臉色煞白,身子一個勁的哆嗦,尖聲厲叫道:“你胡說八道什麼,那是王指揮大人的公子給本夫人女兒的聘禮,混賬東西,你竟敢侮辱本夫人!來人!”
陳燁臉色一沉,沉聲喝道:“夠了!”韓茹繡驚得止住叫聲,吃驚的瞧着陳燁。
陳燁冷冷道:“陳燁今日是一番誠意登府,可夫人你卻對陳燁百般侮辱,如今又想拿兵馬司來壓陳燁,錢夫人,奉勸你還是記住陳燁的勸告,不要讓自己後悔終生。告辭!”轉身邁步走向門口。
韓茹繡鄙夷的冷笑道:“一個下濺的藥商,仗着有幾個臭錢,就敢狗膽包天威脅昔日朝廷大員的妻室,陳燁,我看你纔是不知死活呢!”
陳燁停住腳步,心裡積壓的怒火瞬間爆發開來,慢慢轉過身,雙眼閃爍着冷冽的寒芒瞪着韓茹繡。
韓茹繡臉色一變,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聲厲色荏的嚷道:“你敢在侍郎府行兇,本夫人會將你碎屍萬段!”
陳燁冷冷道:“韓茹繡,既然你的腦子像豬一樣蠢,那我倒不介意多說幾句,你真的以爲被朝廷查抄的葉家分號是用錢能買得來的嗎?!”韓茹繡驚怒的臉色一愕,美目露出驚疑之色。
陳燁冷笑道:“聖濟殿兼北直隸御藥庫總管太監李準這個名字你應該有所耳聞吧?!”韓茹繡嬌軀一顫,俏臉第一次露出驚懼之色。
陳燁冷笑道:“我不妨告訴你,這個李準與我陳燁稱兄道弟,不然你以爲大司寇申大人會這麼輕巧就告訴我柳夫人的下落嗎?!”韓茹繡臉如死灰,驚怖的呆呆瞧着陳燁。
陳燁心裡暗自苦笑,李準兄抱歉,陳燁只能借你這個鍾馗打鬼了。慢慢轉身,陳燁冷哼了一聲:“韓茹繡你好自爲之!”
“慢!”韓茹繡突然驚叫道。
陳燁暗吁了一口氣,嘴角站起一抹開心的笑意,稍顯即收,又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瞧着韓茹繡。
“你、你剛纔所言不是虛言吧?”韓茹繡驚疑交加的問道。陳燁沒有說話,依舊冷冷地看着她。
韓茹繡心虛的躲開陳燁的眼神,一股強大冰冷的無形壓力如一座大山逼壓了過來,韓茹繡不堪重負,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圈椅上,低聲道:“十萬兩,一兩都不能少。明日依舊是這個時辰,一手交銀,一手交人!”
“叨擾了!”陳燁拱拱手,轉身邁步走出了正廳,下了臺階,向院外走去。
韓茹繡俏臉上的肉輕微跳動着,望着陳燁離去的背影,美目內全是驚恐屈辱之色,突然又猛地站起身來,暗咬銀牙,俏臉猙獰起來,喃喃道:“絕不能讓他活着離開京城,否則後患無窮!”厲聲喊道:“李嫂!李嫂!”
陳燁邁步剛進入二進院落,眼神的餘光閃過一抹雪白。陳燁扭頭望去,錢靜姝和一名丫鬟站在一棵桑樹下,望着陳燁。陳燁漠然的瞧了她們一眼,正要邁步離去。
“陳燁先生,請留步!”錢靜姝快步走了過來。陳燁停住腳步,扭頭瞧着走過來的錢靜姝,冷冷道:“錢小姐,你是大家閨秀,應懂得男女有別,還請自重。”
俏臉清瘦,身穿孝衣的錢靜姝聞言嬌軀一顫,站住了,美目慢慢溢起淚光,低聲哽咽道:“靜姝求先生搭救。”
陳燁咧嘴鄙夷的一笑:“搭救?!靜姝小姐不愧是錢夫人的女兒,這套齷齪手段倒是深得家傳。陳燁還有要事在身,你這套伎倆還是去哄騙兵馬司指揮大人的公子吧,告辭!”轉頭,剛要邁步,“陳燁先生!”錢靜姝哭着大聲喊道。
陳燁扭臉瞧去,吃了一驚,錢靜姝和那名俏麗的小丫鬟都跪在了地上。
“錢小姐你這是幹什麼?”陳燁臉色陰沉下來,點漆如墨的雙目射出壓制不住的鬱怒。
錢靜姝清瘦的俏臉梨花帶雨,哽咽低聲道:“靜姝知道先生所爲何來,也能明白先生此刻的心情,先父已故去,身爲女兒,靜姝無法說出什麼來。先生一臉怒色,靜姝也知曉是爲了什麼,可她是靜姝的孃親,你讓靜姝又能說些什麼。”
一旁的小丫鬟也眼圈通紅,流淚道:“小姐從官洲鹿野鎮病癒回來,整日對奴婢說,先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先生,小姐和夫人不同,老爺故去後,夫人她,府裡也沒有一點悲意,小姐除了流淚傷心又能怎樣,奴婢告訴小姐說先生來了,小姐高興得不得了,可先生爲何要這樣說小姐,您、你誤會小姐了。”
陳燁瞧着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錢靜姝,臉露尷尬,慌忙抱拳施禮道:“陳燁口出無狀,冒犯了錢小姐,請錢小姐快起來。”
錢靜姝美目瞧着陳燁,低聲抽泣道:“先生當初救過靜姝,在靜姝心裡您是這個世上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如今靜姝再次懇請先生救救靜姝。”
陳燁苦笑道:“錢小姐快快請起,你這樣跪着,若是府裡的僕人奴婢瞧見,還以爲我對小姐做出什麼不敬之舉了呢。”
“先生若是不肯答應救靜姝,靜姝就寧可跪死在這裡,也比受辱強上百倍。”錢靜姝低聲抽泣道,一雙紅腫流淚的美目眨也不眨充滿哀求的看着陳燁。
陳燁心裡明白,自己若心軟貿然答應,恐怕會沾上難纏的麻煩,因此臉露爲難之色,有心就這麼轉身走了,可念頭剛升起,錢靜姝就仿若生了一雙透視眼般瞧到了陳燁心中所想,急聲說道:“先生如此無情,難道真的不想救柳夫人了嗎?”
陳燁一震,驚疑的瞧着錢靜姝,沉聲問道:“錢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錢靜姝清瘦惹人憐愛的俏媚小臉瞬間浮起一抹淡淡的粉紅,微垂下修長如美玉般的粉頸,細弱蚊蚋道:“剛纔先生與孃親的話,靜姝在廳外都聽到了。”陳燁一愣,臉色立時變得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