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微笑道:“陳燁是開市那天才被葉掌櫃聘爲坐堂先生。算起來還不到兩日。”
方勇露出恍然之色,笑道:“那以後方某有個頭疼腦熱,就麻煩先生了。”
“方捕頭客氣了。”陳燁笑道。
“葉夫人。”
“是玉蓮妹子,你也來上香。”
葉夫人微笑還禮,望着來到方勇身旁的年約三旬,穿着有些樸素,容貌端莊的女子。
“玉蓮,爲夫給你介紹,這是葉家老藥行新聘的坐堂先生陳燁陳先生。”
“見過陳先生。”女子微笑着蹲身施了一禮,突然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露出疑色瞧向自己的丈夫。
方勇藉着揉鼻子之際,輕輕點點頭。
陳燁趕忙還禮:“方夫人客氣了。”玉蓮臉露玩味的笑意,深深的瞧了一眼陳燁,沒有說話。
“方捕頭,玉蓮妹子,妾身就不耽擱你們上香了,告辭了。”葉夫人微笑道。香巧扶着葉夫人走向二乘小轎,陳燁衝方勇和玉蓮抱抱拳,急忙跟了上去。
玉蓮低聲道:“勇哥,他怎麼會做了葉家的坐堂先生?”
方勇瞧着陳燁的背影,苦笑着搖搖頭:“我也是一頭霧水。”
“神醫。神醫您老人家可要救救我!”陳燁的雙腿被從一旁竄過來的李本華抱住了。
陳燁臉色一沉,沉聲道:“放開!”
“只要神醫答應救我,我就放開。”李本華耍賴撒潑道。
陳燁瞧着李本華,臉上的表情陰冷之極:“救你?你問問慘死在山門前的冤魂會答應嗎?在松林內被你們糟蹋毀了清白的那些女子們會答應嗎?”陳燁的聲音已近乎咆哮。
李本華驚得一激靈,緊緊抱住陳燁的雙腿,號啕大哭道:“冤枉啊,那些事都與我無關啊,那都是石崇那王八蛋乾的,我可是清白的!”
陳燁冷笑一聲,剛要張脣反譏,方勇說道:“陳先生這小子倒沒說假話,那些事確實與他無關。”陳燁一愣,望向方勇。
“多謝方捕頭,方捕頭你真是本華的再生父母,青天大老爺啊!”李本華激動的嚎叫道。
方勇蔑視地瞧了他一眼:“這小子是在孫立完蛋後,才和石崇混到一起的。”
李本華連連點頭:“對對,孫記藥行完蛋了,我纔有機會巴結、不不不,是石崇那王八蛋才拉我下水的,神醫先生,我可是個好人,您老可要明鑑啊!”
陳燁冷笑道:“好人?!今日若不是我拿石塊打你們救下了陳玉兒,你們會幹出怎樣禽獸不如的事?!若不是方捕頭及時趕到,你的那壺瓊漿玉液恐怕早就澆到陳某的頭上了,你若是好人,老天都瞎了眼了!”
“陳先生……”陳燁扭頭望去。葉夫人微垂頭,低聲道:“畢竟都是藥行同仁,先生、先生就施以援手吧。”
陳燁身子一震,吃驚的瞧着葉夫人,自失的一笑,沉聲道:“放開!”李本華使勁搖着頭,依舊緊緊地抱着陳燁的腿。
“李少爺,放開先生吧,先生已經答應診治你了,過幾日先生坐堂,你來瞧病吧。”葉夫人淡淡的說道。
李本華身子一顫,手鬆開了,陳燁陰沉着臉走向馬車,“謝謝神醫,謝謝神醫……”李本華跪在地上,如雞啄米一般叩着頭。
“陳先生是在埋怨妾身?”葉夫人對從身旁走過的陳燁,輕聲問道。
陳燁站住,躬身施了一禮,眉棱骨微挑,沉聲道:“陳燁受僱於葉家,夫人的話陳燁不能不聽。但有句話,陳燁想明白告訴夫人,受僱不是賣身,陳某與葉家合則處,不和則分,陳燁治病雖不敢說俯仰無愧天地,但求心安理得,請夫人今後不要在瞧病上替陳燁拿主意,陳燁多謝了。”
葉夫人身子一顫,臉色又白了幾分,靜靜的瞧着跳上馬車的陳燁。
“夫人您別生氣,會氣壞身子的。”香巧驚慌的安慰道。
葉夫人輕搖搖頭:“香巧,扶我上轎。”香巧急忙掀開轎簾,攙扶着葉夫人進轎。兩名轎伕擡起轎子,勻速向回程走着。
“混蛋!”隨着吼聲,精緻的細瓷茶杯狠狠的砸在紅木雕鏤的屏風上,還沒等落地,已是粉碎。
石廣元暴跳如雷的吼道:“這個咋種竟敢將我兒打成這樣,老夫要他的命!”
“哎呦!娘啊,疼!你不能手輕點!”石崇氣急敗壞的坐在椅上,吼道。
一名右臉上貼着膏藥幾乎將整張有臉全擋上,周身綾羅綢緞,珠光玉佩的貴婦人,手裡託着藥盒,正在往石崇臉上抹着上藥。
貴婦人貼着膏藥的臉堆着笑,哄道:“都怨娘,崇兒莫焦躁,娘手輕些,一定不會再弄疼崇兒。”
“夫人。還是奴婢來吧。”一名長得狐媚風騷的婢女蹲身說道。
石夫人猶豫了一下,將藥盒遞了過去:“要小心仔細,弄疼了少爺,我撕了你的皮!”
婢女抿嘴一笑,風情萬種的瞟了一眼石崇,輕笑道:“夫人放心,奴婢絕不會弄疼少爺的。”接過藥盒,在石崇臉上塗抹起來。
石崇色迷迷的瞧着婢女,手悄悄放下隔着褶皺綢裙輕輕摸着婢女的大腿,婢女眉眼含春,白了一眼石崇,身子微微一側,擋住了老爺和夫人的視線,兩人相視一笑,一個抹的舒爽,一個摸的舒爽。
“東家,夫人,這事有點邪,方勇怎麼突然敢對少爺這麼說話,竟然還要氣勢洶洶想要鎖拿少爺?”石永福皺着眉頭說道。
仿若暴怒的雄獅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的石廣元猛地停住腳步,望向石永福,猙獰的臉也露出疑惑之色。
石夫人不屑的冷笑一聲:“瞧你們倆這副上不得檯面的德行,一個連芝麻綠豆都不如的狗屁捕頭就把你倆嚇成這樣。他算個什麼東西,老孃碾死他比碾死一隻臭蟲還容易,他敢這麼對老孃的崇兒,老孃就讓他去死!”
石廣元心裡正煩躁,隨口說道:“婦人之見。”話音剛落,一記響亮的耳光差點將石廣元從房內扇到房門外。
石夫人柳眉倒豎,怒目圓睜,再加上右臉那大塊膏藥,活脫降龍羅漢再次降世凡間,一雙胖乎乎的肉手掐在豐滿如桶的腰肢上,尖厲的吼道:“竟敢跟老孃這般說話。石廣元你想死就說痛快話,老孃給你個痛快!”
石廣元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苦笑道:“我的好夫人,廣元就是再借一個膽子,也不敢對夫人不敬,我這不是心裡有些煩躁,隨口說了這麼一句,都是廣元的錯,夫人莫要氣壞了身子。”
石夫人依舊怒氣衝衝道:“隨口說說,我看你早就想這麼說了,你這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要不是我哥哥在王爺面前替你說好話,你能有今天?別以爲老孃不知道你心裡長着草,吃着碗裡想着鍋裡,你要是敢對不起老孃,老孃立馬宰了你!”
石廣元真是欲哭無淚:“這正在說崇兒捱打之事,怎麼又說到我頭上了?”眼神恰好撇到石崇那隻在俏婢腿上上下滑動的手,石崇和俏婢都是一臉的情熱,對屋裡發生的這一切都恍若未見。
石廣元氣的暴跳如雷,將老婆打他的那一巴掌的怨毒全都發泄在了兒子身上:“老子打死你這個忤逆不孝整日只知道在女人身上用勁的小畜生!”轉身從書架拿起一個一尺多高景德鎮青花瓷瓶就要砸向石崇。
石夫人橫身擋在嚇得緊緊抱住俏婢,驚駭看着石廣元的石崇身前,怒目圓睜道:“你要敢打老孃的寶貝兒子,老孃和你拼命!”
石廣元強壓着躁怒,苦笑道:“夫人啊,豈不聞慈母多敗兒,這小畜生斗大字不識一籮筐,眼裡除了女人還是女人,整日吃喝嫖賭,今日若不是無法無天到敢到寺廟去綁架陳玉兒,又豈能讓人打成這樣,他要是再不管教,會闖更大的禍的。”
石夫人冷笑道:“不就玩幾個女人,什麼了不起的事,你是不是看着眼熱啊?!老孃告訴你,你要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可別怪老孃對你不客氣!哼!只要我哥哥在。就是北直隸大大小小的官全站在老孃面前,老孃都不拿正眼瞧他們。”石廣元嘆了口氣,又將花瓶重新放回了書架。
“還是娘疼我。”石崇嘿嘿一笑,一使勁在婢女的翹臀上使勁擰了一把,俏婢低呼了一聲。
石夫人臉色一沉:“放肆,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去!”
石崇吱溜站起身來,嘿嘿笑道:“兒子有些頭疼,老爹和孃親你們談正經事,兒子就告退了。”抓着俏婢的手就要出屋。
“雲丫頭你是我選出來服侍少爺的,妾的名分我會給你的,但是你也不能這麼由着少爺的性子,任他胡爲,你可給我記住了,要是你沒本事收住少爺的心,那可別怪我對你無情。”石夫人冷笑道。
俏婢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瞧了一眼石崇,笑道:“夫人放心,雲巧心裡明白。”
一旁低垂着頭如老僧坐禪的石永福嘴角也浮起一抹鄙夷的笑意,稍顯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