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楊芸分開之後,孫浩打了一個電話給安綾,告訴他自己要下鄉幾天,讓她處理好診所的事情,安綾早已經習慣了孫浩的行蹤漂浮,別說去鄉下了,就是孫浩說要去月球她也會波瀾不驚地接受。
掛斷電話之後,孫浩徑直開車前往自己的老家,說起來這還是他歸國之後第一次回老家,倒不是他不願意回去,而是怕回到老家睹物思人,徒增悲傷。
北山縣多山,孫浩的老家就在大山深處的陸家村,這是一個大約有一百多戶人家的自然村,山區條件艱苦,這些年不少有能力的人都搬了出去,村裡的年輕人也都不願意再呆在基礎設施差勁的陸家村,一股腦兒去了大城市裡打拼,希望在大城市裡闖出一條路,村裡只剩下一些年邁的老人。
幾年不回來,北山縣城通往陸家村的路依舊是凹凸不平的黃泥路,道路崎嶇險峻,虧得孫浩開的是一輛通過力很強的SUV,如果開的是轎車,分分鐘趴窩。
在崎嶇的山路上跋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直到天色漸晚,孫浩這纔回到他從小長大的地方陸家村。
汽車來到村口的時候,村裡的狗立刻“汪汪汪”地叫了起來,看見居然有人開車來到陸家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村民們都很驚訝,紛紛好奇地打量,小孩子們更是圍着汽車亂轉,膽子稍大的小孩還上前摸了摸汽車,然後滿臉的幸福,興奮得很。
孫浩家的院子在村尾,汽車開不進去,在村民驚訝的目光中,他慢慢地走向自己家的院子,因爲很多事情都會在自家的老屋裡得到驗證,所以孫浩的心情顯得很沉重,他的腳步也略顯沉重。
來到自家已經顯得破敗的院子面前,孫浩不由得一陣唏噓,這裡可是承載了他全部同年的地方啊!
硃紅色大門還在,只是歷經風雨的大門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模樣,硃紅色的油漆已經變得斑駁不堪,孫浩記得這扇門是父親親手打造的,油漆還是他和父親一起刷的呢!
在門前呆立了一陣,孫浩這才上前,扭開已經鏽跡斑斑的門鎖,小心翼翼地推開了大門。
院子裡的擺設依稀還是孫浩記憶中的模樣,院子中間有一張石桌,那是父子倆夏天晚上吃飯和乘涼的地方,不過現在桌子周圍已經雜草叢生,早已不復當年模樣。
石板做的水缸、黃泥和磚頭壘的竈臺、繩子已經斷了的鞦韆……
院子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承載着孫浩的記憶,是那樣的熟悉,卻又顯得那樣遙不可及。
看着院子裡熟悉的一切,孫浩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院子裡什麼東西都還在,只是少了主人,空蕩蕩地看着沒有人氣。
孫浩回老家有正事要辦,他緬懷了一陣便走進了屋裡,來到了以前父親的房間裡,開始四處尋找父親放在這裡的秘密。
孫浩幾乎把父親的房間翻了一個遍,最後纔在牀的下面找到一個用石板蓋上的地洞。
真的找到了父親藏起來的東西,孫浩心中激動無比,看來楊芸的話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父親的秘密恐怕就藏在這個洞裡面。
小心翼翼地掀開佈滿灰塵的石板,孫浩在石洞裡面發現了一個帶有電子密碼的考克箱,考克箱的樣式很老,應該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東西,上世界香港電影裡的毒販就喜歡用這種考克箱裝毒品之類的東西,至於上面的密碼鎖,應該是後來加上去的。
壓抑着自己激動的心情,孫浩把考克箱拿了出來,入手之後他才發現考克箱很重,皮質外表下面應該是全金屬打造。
開啓夜視能力,孫浩開始嘗試打開考克箱,第一步當然是輸入密碼,密碼是八位數,他首先嚐試了父親的生日,密碼不對,然後他又嘗試了自己的生日,一下子就打開了箱子。
箱子裡沒有多少東西,一封信、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一副眼鏡、一塊造型過時,看不出品牌的手錶、一枚樸素的戒指、一支派克鋼筆、一塊造型古樸的玉,佔據考克箱位置最多的是日記本,厚厚的日記本堆滿了考克箱的空間。
考克箱裡面最吸引孫浩的東西是那張黑白照片,他用電筒照在照片上,然後細細地打量着照片上的人。
黑白老照片上一共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穿着禮服的神父,他正在主持一場婚禮。
神父當然不是孫浩關注的對象,他關注的是新婚夫婦。
照片中的父親是一個穿着上世紀樣式西裝的年輕男子,他戴着一副眼鏡,身上散發着濃濃的書卷味,溫和而又平靜,帥氣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年輕人的氣質雖然和孫浩的父親孫堅完全不同,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他正是自己父親年輕的時候。
照片上的孫堅正在給一個穿着婚紗的年輕女孩戴戒指,女孩很漂亮,渾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活力,臉上露出甜甜的笑意。
新娘正是下午孫浩剛剛見過的楊芸,現在的楊芸和照片上的她沒有多大的變化,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翻看了一下照片,孫浩在照片的背後找到了一行遒勁的鋼筆字,由於年代久遠,鋼筆字已經有些褪色,不過還能夠看清楚。
“與妻子小芸的結婚照,攝於查爾斯大教堂,見證人:加百利神父、威廉?懷特,1988.12。”
這行字證實了孫堅和楊芸的確是夫婦,他們在1988年結婚,而孫浩是1989年出生的,時間上也正好對得上,看來楊芸並沒有騙孫浩,她的確是孫浩的母親。
把父母的結婚照小心收好,孫浩又拿起信,信封上寫着四個字:“我兒親啓”,這封信大約是孫堅在病重的時候寫的,筆力軟弱,早已沒有照片上寫字時的遒勁。
打開信封,孫浩抽出信紙開始讀起來。
我兒,你能看見這封信我很欣慰,因爲這證明你還活着,而且還找到我留下來的秘密。
自從你失陷在中東後,我的身體每況愈下,大去之期恐怕不遠,我怕我再也不能活着見你,所以事先留給你一封信,就算是我給你的遺書吧!有些事情你終究是要知道的,我一直欠你一個交代。
記得你小時候,你總是問我你的母親是誰,但是每次我都含糊其辭,請你原諒我,因爲我不想讓我們一家人陷入危險之中,你也不要怪你的母親,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並沒有拋棄我,也沒有拋棄你,這麼多年其實她一直在找我們父子倆,我們分開的確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看過我的日記之後自然會明白。
如果你還活着,如果你還願意,你可以去找你的母親,她叫楊芸,是光業集團的董事長,你拿上我們的結婚照去找她,她自然會明白一切。
你看到這裡的時候一定很迷惑吧!其實我不是一個普通人,你母親同樣也不是,你更不是一個普通人,如果你還活着,你一定要小心,你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是我的兒子,因爲那樣會給你帶來危險和麻煩,你特別要警惕一個叫威廉?懷特的人,對,就是那個見證了我和你媽媽婚姻的人,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你一定要警惕他。
寫到這裡的時候,孫堅的字跡變得凌亂起來,看來他的心情很差,而且那個時候的他已經病入膏盲,寫信的時候手恐怕在不停地抖動。
父親給自己的信已經證明了很多東西,孫浩已經完完全全相信了楊芸說的話,她沒有騙自己。
整頓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孫浩繼續讀父親留給自己的絕筆信。
孩子,你天生就不是一個平凡人,這事在我的日記中有記載,我就不在這裡說明了,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有給你留下什麼財產,只有我的日記和這些年的心得,現在我把它們全部交給你,希望能給你一些啓示。
同時你也要謹記,我的心得可能在外行人眼裡一文不值,但是在內行人眼裡卻是無價之寶,在善良人的手裡它可以造福社會,在惡棍手裡它也許能毀滅世界,所以你一定要妥善保存,如果你覺得它對你沒有用的話,你又不知道該如何保管,那麼請你把他付之一炬,千萬不能讓它們落到壞人手裡,因爲我自己真的下不了手,它們和你一樣都是我的孩子。
此外父親還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如果你活着,你去找你的爺爺孫仲,他是仲堅集團的董事長,箱子裡的玉佩是孫家繼承人的象徵,你替我把它轉交給你爺爺,並且告訴他我這個不孝子不敢去見他,還要比他先走一步。
好了,我也沒有什麼要給你交代了,雖然我知道你很難看見這封信,但是我還是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我是多麼希望再看你一眼啊,可惜我等不到那天了!
父孫堅絕筆,2015.7。
在信的最後,有幾點斑駁的黑色痕跡,那分明就是孫堅的血跡,他一邊吐血,一邊給兒子寫了這封絕筆信。
“嗚、嗚、嗚……”
房間裡傳來一陣嗚咽聲,孫浩哭了,哭得十分傷心,白髮人送黑髮人,自己又先父輩而去,人生之哀莫過於此,他完全能夠理解父親寫絕筆信時的心情。
“爸爸!”孫浩大喊一聲,哭聲愈大,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