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振樑的這番話讓閻國濤陷入長久的沉思中,他已經明白爲什麼喬振樑會過問張揚一個副處級幹部的事情,這次江城新機場的事情,在喬振樑看來已經冒犯了他的權威,對方已經越界了,喬振樑很不爽,無論這件事針對的是誰?因爲張揚而讓整個江城新機場工程停建整改,這件事荒唐到了極點,喬振樑更不滿的是杜天野的處理方法,如果杜天野堅持抗住壓力,身爲省委書記的喬振樑一定會出面來解決這件事,可杜天野爲了所謂的大局觀,而選擇了讓步,犧牲張揚一個,顧全大局。喬振樑嘴上雖然沒說太多,可心裡卻是更加的不爽。
閻國濤親手爲喬振樑盛了雞湯放在他面前,喬振樑道:“我一天在平海,一天就容不得外人對平海指手畫腳,國濤,留意一下,先給張揚在南錫謀個閒差過渡一下。”
閻國濤雖然知道喬振樑一定會過問,卻沒有想到他過問的會如此徹底,他笑着點了點頭:“好,我明天就辦。”心中對喬書記的意圖越來越明白了,喬振樑這一手不但要給軍方看,你們不是把手伸到平海來了嗎?在我的一畝三分地,我說捧誰就捧誰,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喬書記的真正意圖是要把張揚放到南錫去攪和,至於喬書記最後的目的,閻國濤沒想到,不過他深信喬振樑一定經過了深思熟慮。
喬振樑道:“還有,他不是副處嗎?這次一併把他的正處問題解決了!”
閻國濤這次真的目瞪口呆了,張揚纔多大啊,正處?放眼全國有這麼年輕的正處級幹部嗎?
喬振樑叮囑他道:“這件事要做的隱秘自然,不要讓別人聯想到我的身上。”說完他美美的喝了一口雞湯,砸吧砸吧嘴道:“真香,國濤啊,你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乾脆你也別幹秘書長了,專門給我做飯得了!”
閻國濤笑道:“行啊,只要喬書記願意,我肯定沒問題。”
喬振樑嘆了口氣道:“你啊,就是改不了拍馬屁的毛病,可這也難怪,整個社會風氣都是這樣,我不讓你拍,你豈不是要活活憋死。”
閻國濤道:“我也不是刻意奉承您,很多話自然而然的就說出來了,習慣了,改不了了。”
兩人都笑了起來。
張揚並沒有覺着特別委屈,別人都以爲他特失意,特鬱悶,可張揚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知道這次新機場的停建整頓和自己有着直接的關係,杜天野免除他的一切職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犧牲小我成全大局,張大官人覺着自己爲江城新機場犧牲一下不冤枉。
秦清聽說他被免職後第一時間打來了電話,電話中好好安慰了張揚一通,這邊張揚剛把電話掛上,喬夢媛的電話又打來了,張揚聽出喬夢媛的聲音之後不由得笑了起來。
喬夢媛道:“笑什麼?這種時候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張揚道:“我笑是因爲我還沒慘到無人問津的地步,落難了不假,可還是有不少階級兄妹關心我。”
喬夢媛道:“你沒事兒吧?不是受不了刺激,精神病都發作了吧?”
張揚呵呵笑道:“我還不至於那麼脆弱,對了,你這個電話究竟是代表你個人呢還是代表喬書記向我表示慰問呢?”
喬夢媛道:“謹代表我個人。”
張大官人嘆了口氣道:“也是,我一個副處級幹部,喬書記顧不過來。”
喬夢媛道:“過兩天我幫你問問……”
張揚搖了搖頭道:“別介,千萬別,我現在最感謝的就是組織上給了我一個長期休息的機會,平時想放大假都沒機會。”
喬夢媛沒說話,她雖然看不到張揚此時的表情,可心中已經推斷出張揚的內心未必會像他嘴上表現的那麼輕鬆。
張揚道:“放心吧,我沒事兒,絕不會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官場上浮浮沉沉上上下下原本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搞不好,過兩天沒準我又被提升了呢。”
張大官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迅速,第二天一早,夏伯達的電話就把他吵醒,張揚和夏伯達雖然認識有一段時間,可兩人除了偶爾碰面之外,私下裡並沒有太多交往,顧允知離休之後,他們之間幾乎斷了聯繫,所以他的這個電話讓張揚多少有些詫異,而他的話更讓張揚驚詫不已。
夏伯達的第一句話就是:“張揚,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來南錫吧!”開門見山,一開口就把他的邀請說了出來。
張揚愣了:“夏市長,您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夏伯達笑了起來:“樹挪死人挪活,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南錫正在籌備第十二屆省運會,明年省運會就要開幕,現在很多事情還沒有着落,市體委主任周大年同志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病了,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你年輕有幹勁有能力,怎麼樣?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張揚一時間沒想透其中的原由,這件事對他來說實在太突然了。他愣了一會兒,快速消化了一下夏伯達的話,方纔道:“夏市長,我剛被杜書記給擼了,是個問題幹部,組織上對我的處理還沒完。”
夏伯達哈哈笑道:“什麼錯誤?不過是爲人頂缸罷了,他不用你,我用你,你只要願意來南錫,我把你的正處也給解決了。”
張大官人聽到這話,心跳頓時加速起來,把副處磨正,一直都是他的心願,可在江城努力了這麼久始終沒有得償所願,杜天野雖然私下答應明年幫他解決,可眼看就快了,誰曾想又出了新機場停建整頓這檔子事,他的正處看起來已經遙遙無期了,沒想到柳暗花明,在他以爲仕途受挫的時候,身爲南錫市市長的夏伯達居然會主動拋來橄欖枝,邀他前往南錫擔任體委主任,張揚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首先想到的是一定是顧允知聽說了自己的狀況,通過夏伯達幫助了自己,他過去和夏伯達的關係也就是普普通通,可這次夏伯達的雪中送炭還是讓他很感動,張揚道:“夏市長,謝謝你的好意,我的事情有些複雜,不想給您添麻煩……”
夏伯達道:“我敢用你就不怕麻煩,你只要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過問,組織人事方面的事情全都交給我來處理!”
張揚沒想到夏伯達這麼痛快,他還在猶豫。
夏伯達道:“張揚,你過去不是這樣啊,行不行你給我個痛快話!”
張揚抿了抿嘴脣,他沉默了半分鐘的時間,然後低聲道:“成!”
夏伯達掛上電話,臉上的表情卻是複雜到了極點,一旁坐着省委秘書長閻國濤,他和夏伯達是中央黨校的同期學員,同是秘書出身,不過閻國濤的升遷之路要比夏伯達順利的多,夏伯達一臉迷惘道:“老閻啊,你葫蘆裡究竟買的什麼藥?杜天野剛把張揚拿下,你讓我啓用他,這小子可不個乖孩子,走到哪兒準保要捅出點麻煩。咱們拋開他個人的事情不論,單單是徐書記那裡我就不好交代。”
閻國濤笑道:“老同學,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一口一個徐書記,徐光然是市委書記,你是市長,你們一個管黨羣一個管行政,你什麼都聽他的,乾脆給他當秘書得了!”
夏伯達被閻國濤揶揄的老臉通紅,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打人不打臉,你說話可真不留情面,我選擇低調不是爲了搞好關係,避免出現矛盾嘛?”
閻國濤道:“我就讓你安排一個人,哪有那麼嚴重?”
夏伯達有些納悶道:“你跟張揚關係很好嗎?我怎麼不知道?”夏伯達素來消息靈通,他知道閻國濤和張揚的關係並不怎麼樣,因閻飛的緣故,張揚和閻國濤之間還發生過一些不快,他隱約猜到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有人推手,閻國濤既然出面,這個幕後的推手人物不難想象,十有八九就是省委書記喬振樑,想到這裡夏伯達已經有了些回數。
閻國濤道:“張揚過去幫過我一個忙,我欠他一份人情!”既然喬振樑專門交代過,他當然不好將喬振樑暴露出來。
夏伯達道:“我還是擔心無法說服徐書記。”
閻國濤道:“徐光然那裡問題不大,你只說是我安排的,有什麼意見讓他找我提!”
夏伯達聽閻國濤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自然不能在推三阻四,他苦笑道:“以後他要是在南錫折騰出了什麼大事兒,我可不負責。”
閻國濤道:“不用你負責!”其實閻國濤也是滿懷的迷惘,他實在想不透爲什麼喬振樑這麼看重張揚,把張揚放到南錫,喬振樑究竟劍指何人?閻國濤現在還看不透,不過他相信,用不了太久,這件事就會露出眉目。
組織部長徐彪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去找了杜天野,杜天野看到徐彪臉上的古怪表情,猜到一定有什麼事情,示意秘書江樂出去。
徐彪坐下之後,神神秘秘道:“剛纔我接到了南錫市市長夏伯達的電話。”
杜天野道:“老夏啊,他有事情嗎?”
徐彪道:“他找我要人……”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他要給張揚辦調動,前往南錫擔任體委主任!”
杜天野愣了,原本端起來的茶杯凝滯在那裡,雙目呆呆看着徐彪,過了好一會兒方纔問道:“真的?”
“千真萬確,我放下電話就過來找你了!”
杜天野皺了皺眉頭道:“他怎麼不直接找我說?”
徐彪道:“人家怕你不答應唄,不過夏市長說了,他已經徵求過張揚本人的意見,張揚同意調往南錫,只要咱們這邊點頭,馬上他的組織關係就可以辦理。”
杜天野道:“這混小子,竟然偷偷摸摸搞起了調動!”杜天野有些生氣,又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事實上是他先把張揚從新機場建設中踢了出來,把張揚的行政職務全都免去,這兩天張揚表現的很平靜很低調,和過去的樣子大相徑庭,杜天野雖然沒有找他談話,可是一直都在關注他的動向,想不到這廝終究還是對自己的處理有所反應,他要調職,無聲的抗議啊!
徐彪道:“杜書記,我說點意見行嗎?”
杜天野點了點頭。
徐彪道:“咱們都明白,新機場的事情錯不在張揚,就算有錯,也掩蓋不了他爲新機場的奉獻,該打的板子也打了,張揚表現的也算配合,短期內組織上不可能再啓用他。”徐彪這句話說得比較婉轉,是杜天野把張揚一擼到底,如果他這邊免去張揚的職務,馬上又恢復對他的任用,等於自己打自己的臉,作爲一個市委書記,他不可能這麼幹,其實所有人都看出,杜天野這板子打得雖然夠狠夠乾脆,可打在張揚身上,痛在他的心裡,重新啓用張揚只是個時間的問題。可張揚這麼快就提出了調動,就有東家找上門要人,這也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徐彪從杜天野的隻言片語中已經意識到杜天野捨不得放走張揚,在徐彪看來,你捨不得放,你又不用,留着人家幹什麼?讓張揚窩在江城受氣嗎?以張揚的性情你覺着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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