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的豐田車雖然半新不舊,可在魚米之鄉儼然已經成了一塊金字招牌,停車場的保安看到他的車過來,慌忙過來幫忙倒車。
張大官人的駕齡也有大半年了,可水平進步的實在是有點龜速。
楚嫣然看到他倒車的動作,不禁嘆了口氣道:“你這車技還是二把刀!”
張揚咧開嘴笑道:“沒辦法,我就沒開車的天分!”他勉勉強強把車停到位,推開車門,先撐開雨傘,然後到另外一邊接了楚嫣然,兩人走入魚米之鄉的大堂。
因爲兩個人吃飯,張揚也就沒事先預定,讓大堂經理給安排了二樓大廳臨窗的位置,從窗口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雅雲湖,這會兒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下來,雨也沒有變小的跡象,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物,朦朧中依稀可以看到幾點閃爍的燈光。
張揚讓人安排了幾個江城地方特色菜,又叫了瓶紅酒,這廝最近的境界有所提升,不再像過去那樣無酒不歡,畢竟應酬的場合越來越多,他對飲酒也產生了一些厭倦。更何況楚嫣然對他喝酒還是頗有微詞的,她外公就因爲喝酒得了中風,在楚嫣然看來,喝酒一點好處都沒有。
張揚端起酒杯道:“來,爲了我們在江城的初次幽會乾杯!”
楚嫣然和他碰了碰酒杯,優雅的抿了一口,不禁笑了起來,輕聲道:“什麼幽會?我可是光明正大啊!”她停頓了一下,微笑道:“我初見你的時候,你纔是春陽黑山子鄉的計生辦代主任,不到一年已經成爲江城旅遊局市場開發處處長,升官的速度挺快嘛!”
“那是我能力的體現,有句話不是說,那啥……是金子總要發光的。我就是那一顆明珠,無論扔到哪片瓦礫堆裡都會散發出自己璀璨的光芒!”
楚嫣然笑得越發開心:“大言不慚,不過……我喜歡!”
張揚的手機忽然響了,他看了看居然是秦清的電話,接通電話,笑道:“領導好!”
秦清輕聲道:“在哪兒呢?”
“外面吃飯呢,來了位朋友!”
“我在江城,晚上代表縣政府宴請安德恆先生吃飯,你來嗎?”
張揚心中微微一怔,我靠,不會這麼巧吧!秦清怎麼也在江城?他笑道:“我估計去不了,我這會兒還在北郊呢。”
“北郊啊!雨下的大嗎?”
“大,好大啊!”
“哦!沒開車去啊?”
“啊?”張揚這才咀嚼出話裡的味道有些不對,伸頭向窗外看了看,然後又擡起頭來。
看到身穿黑色套裝的秦清在遠處笑盈盈合上了手機,優雅的向他走來。張大官人這個尷尬啊,麻痹的,我怎麼想起撒謊呢?我怕啥啊?忽然有種做賊被捉住的感覺,真是不爽啊!
楚嫣然也意識到秦清的到來,俏臉上流露出矜持的微笑,她站起身主動向秦清伸出手去:“秦縣長好!”
兩隻潔白細膩的纖手握在一起,輕輕晃了晃,從她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敵意,彼此的微笑都是如同春風般醉人,張大官人此刻卻如坐鍼氈。
秦清笑道:“楚小姐什麼時候來的江城?”
“到了一陣子了,剛纔跟張揚在雅雲湖轉了轉,瀏覽了一下江城的風光。”
秦清溫婉笑道:“可惜今天雨下得太大,楚小姐沒有盡興吧?”
楚嫣然淡然笑道:“我這次來江城是爲了看張揚的,原本也沒有欣賞風景的打算!”
張大官人聽着兩人的對話,內心感到一陣寒意,我靠,好像有種不見硝煙戰爭的味道。
秦清笑道:“我不打擾你們了,香港投資商還在等着呢,楚小姐,有機會一起喝茶!”
楚嫣然落落大方的回答道:“秦縣長慢走,有機會我給你打電話!”
秦清臨走之前向張揚看了一眼,從她古井不波的表情上看不出她究竟是喜是怒,張大官人心中不免忐忑起來。秦清走遠之後,楚嫣然伸腳在桌下踢了張揚一下,俏臉上浮現出狡黠的笑容道:“怎麼?咱倆在北郊吃飯啊?見到秦縣長就嚇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啊?”
張大官人打腫臉充胖子道:“我會怕她?呵呵!不過人家再怎麼說也是我上級領導,客氣點是應該的。”
楚嫣然道:“我怎麼覺着你們兩人並不像上下級這麼簡單呢?”
張揚瞪大了眼睛,一臉正義凜然道:“庸俗!丫頭咱不帶這樣的,啥時候沾染了社會上的不良習氣,捕風捉影,胡亂猜疑,這樣不好,我是一個共產黨員,我是一個……”
“國家幹部!像你這樣的國家幹部,咱們神州大地打燈籠找不出來第二個!”楚嫣然打斷他的話道。
張揚望着楚嫣然:“我怎麼覺着你滿嘴醋味啊?”
楚嫣然笑道:“我纔不吃醋呢,我要你陪我吃飯,陪我在雨中漫步,今晚我還要你陪我一整夜,吃醋的只怕是另有其人吧!”
秦清此刻正和春陽縣的幾位領導爲剛下飛機的安德恆接風洗塵,安德恆最近頻繁來往於香港和內地之間,他不僅要負責世紀安泰在春陽的投資,還和王學海一起參與了了競拍東江紡織百貨商場的地皮,當然這件事他只是躲在暗處,除了王學海以外,並沒有其他人知道。
春陽縣方面除了秦清以外,還有副縣長徐兆斌、旅遊局局長盧雲生,此外還有縣委辦公室主任樑勝。
秦清現在不僅僅是春陽縣縣長,還兼任了春陽縣委代書記,黨政一把抓,其權力之盛一時無兩,就算當初李長宇在春陽擔任縣委書記的時候也沒有她現在的風光。
看到張揚和楚嫣然在一起,秦清的心中的確泛起了波瀾,作爲女人不可能對此沒有一些想法,在她決定接受張揚之前,已經對張揚的性情有所瞭解,她知道張揚的身邊不乏紅顏知己的存在,這廝很花心,可是他對身邊的每一個女人無疑都是投入的很深很認真,在別人眼中看起來矛盾的事情,這廝做出來竟顯得無比坦然。感情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明明知道張揚是個不定性的傢伙,還是將自己交給了他,秦清默默想着,可腦海中浮現出的全都是張揚對自己的好,真不知他給自己灌了什麼迷魂藥,就算是想恨他都恨不起來。
“秦縣長!”這已經是安德恆第三聲喊她了。
秦清這才意識到,有且歉意的笑了笑,舉起酒杯道:“這兩天工作太忙,有些累了,安先生不要見怪。”
安德恆笑道:“秦縣長日理萬機,爲政務繁忙,不過還需要多多注意身體,借用你們常說的一句話,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秦清笑着和他碰了碰酒杯一飲而盡:“開發清檯山的工程已經重新啓動,世紀安泰的二期資金也已經到位,這一切都多虧了安先生的努力,我代表春陽縣委縣政府,代表春陽的老百姓感謝安先生一家對春陽所做的貢獻。”
在秦清的帶動下,其他人也逐一向安德恆敬酒。
安德恆的酒量很好,來者不拒,一一飲完之後道:“今年開發的重點應該是把通往清檯山的道路修建完畢,清檯山的自然風光很好,道路修好就可以開放局部景區,吸引客源。”他是一個商人,當然想在短期內見到效益。
秦清淡然笑道:“當初安老決定投資清檯山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他所看重的是清檯山旅遊開發上的長期利益,在條件沒有具備之前,如果過早的開門迎客,恐怕會有很多的不足。”
安德恆笑道:“我並不是想急於求成,開發局部景區,逐步向遊人開放,這樣不但可以儘快回籠一部分資金,還可以利用這些遊客的口口相傳,把清檯山的美名傳出去。”
秦清道:“聽安先生的意思,您似乎已經有了一些打算。”
安德恆點了點頭道:“我打算出資主辦一個清檯山旅遊大使的選拔賽,藉着電視媒體把清檯山的旅遊風光推廣出去。”
秦清笑道:“安先生的思路很好,這兩天我們可以商量一下詳細的操作步驟。”
安德恆微笑道:“對了,剛纔我上樓的時候好像看到了張主任,我還以爲他要一起過來呢。”
秦清的笑容多少顯得有些不自然,可很快她的表情又變得雲淡風輕了:“現在他已經去江城旅遊局工作了,不再是春陽的幹部了。”
“那很可惜啊,小張主任很有能力的!”安德恆這句話不知包含幾分真心在內。
徐兆斌聽到張揚在這裡,他站起身道:“這張揚也忒不夠意思了,既然在這裡,爲什麼不過來喝杯酒,我去叫他!”
秦清正想阻止,徐兆斌已經出門去了。
不多時徐兆斌帶着張揚和楚嫣然一起進來了,在場的春陽縣幹部無不聽說過張揚和秦清那段斬不斷理還亂的情愫,這樣的場合遇到了本沒有什麼,可是張揚的身邊還帶着一位青春美少女,這就讓場面變得有些微妙了,徐兆斌這廝也沒安什麼好心,他把張揚請過來頗有些存心故意,他要看看秦清和張揚如何處理這尷尬局面。
張揚笑容燦爛的向衆人點了點頭道:“嗬,都是老熟人啊,我正想過來呢,又怕耽誤你們商量正經事!”
秦清微笑道:“張處長坐吧!”
徐兆斌已經讓服務員在自己的身邊添了兩把椅子,這椅子剛好添在了他和秦清之間,也就是說,張揚和楚嫣然必然有一個要坐在秦清的身邊。
秦清表面上雖然平靜無波,心中卻已經對徐兆斌生出了反感,這個多事的小人,等這件事過後,有他好受的。
張揚並沒有猶豫,大喇喇的在秦清的身邊坐下,楚嫣然也微笑着在他身邊坐了,小妮子表現的十分大方,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快,秦清身爲在場的最高領導,人家的氣質涵養更是非同一般,張揚和楚嫣然的出現絲毫沒有讓她流露出任何異常,輕聲道:“楚小姐也是我們春陽的老朋友了,我想大家應該都見過吧?”
張揚舉起酒杯笑道:“我喝兩杯,給大家介紹一下!”他率先飲盡了兩杯白酒,然後把楚嫣然和在場的衆人相互介紹了一遍。
出於禮節,張揚要和安德恆喝兩杯,張揚現在心理上已經完全佔據了優勢,秦清已經成爲他的女人,你安德恆想要打主意,靠邊站去吧,想想還要感謝人家安德恆,當初沒有他送的那件貂皮大衣,恐怕那一晚要把清美人給凍壞了。
張揚這邊喝酒的時候,秦清和楚嫣然攀談了起來,兩人談得十分投緣,不時還露出會心的微笑,別說是周圍的人看了發呆,連張大官人此刻也如同雲山霧罩,他也搞不明白了,難道女人天生都是出色的演技派,就算心裡不爽,表面上仍然可以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張揚看來,秦清應該有這樣的城府,可楚嫣然應該沒有,可今天楚嫣然的表現偏偏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張揚心中暗忖,媽媽的,這該不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吧?既然撞上了,也沒什麼好怕,都是自己女人,早晚還得有碰面的機會,讓她們溝通溝通也好,張大官人想到這一層,乾脆把心一橫,目標轉向今晚的主要目標安德恆:“安老先生最近身體怎麼樣?”
安德恆笑道:“還好,家父最近處於恢復之中,說話也比過去利落多了,這次在家鄉過年之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好了許多。”他主動端起酒杯道:“說起來還是要多謝張主任的安排。”
張揚笑眯眯道:“我和安老是忘年交,爲他做點事也是應當的。”這話說的就有些有失厚道了,頗有點公開佔安德恆便宜的意思。
好在安德恆涵養很好,並沒有介意,仍然和他碰了碰酒杯,一飲而盡,他平靜道:“聽說張主任已經調去了江城旅遊局,不知具體的分管工作是什麼?”
“市場開發處,你們的清檯山旅遊開發項目也跟我們關係密切,最近我在着手南林寺景區的籌建工作,安先生有沒有興趣?”張揚是故意這樣說。
安德恆微笑道:“清檯山屬於江城,只有江城發展了,清檯山才能得到更快的發展,兩者之間相輔相成,張主任如果在資金問題上遇到難題,儘管向我開口,只要我能夠做到的,必不遺餘力,傾力相助!”安德恆這番話說的是情真意切,慷慨之極。不過張揚纔不相信他的誠意,認爲這廝只不過是想在衆人面前討一個口彩。
張揚藉着他的話直接說道:“南林寺正在重修大雄寶殿,安先生幫忙籌點善款吧!”
安德恆極其爽快的點了點頭道:“我捐一百萬港幣,明天我會通知會計把這筆錢匯到旅遊局的賬戶上!”
張揚並沒有料到這廝居然如此爽利,本想將他一軍,這下反而被人家反將了一軍,所有人都看出了張揚的尷尬,佩服安德恆爽快的同時,又羨慕張揚的好運氣,幾杯酒就騙來了一百萬的捐款,這安家真是有錢啊!
秦清笑道:“張處長,你真是厲害,我們春陽縣政府請安先生吃飯,你跑過來爲江城旅遊局拉贊助,是不是有點不厚道啊?”
張揚呵呵笑道:“不好意思,安先生真是爽快,再說了,春陽是家鄉,江城也是家鄉,安先生總不能厚此薄彼,那啥……今晚這桌飯我來簽單,權當我對打擾各位的歉意,還有對安先生的歡迎!”人家如此慷慨,張大官人當然也要顯出他的大度。
晚宴之後,衆人各自散去,秦清原本是打算回家居住的,卻被楚嫣然拉住聊個不停,張揚終於忍不住催促道:“我說,是不是先離開這裡再說!”
秦清是有專車接送的,正想提出告辭,可楚嫣然卻道:“清姐,剛纔你不是要請我喝茶的嗎?”
張揚就納悶了,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稱呼也從秦清變成了清姐,這小妮子真是有點讓他刮目相看了。
秦清笑道:“嫣然,今天太晚了,你剛從靜安過來,還是早些休息吧。”
“我不累,酒店還沒訂呢,對了,張揚你打算安排我住哪兒啊?”
張揚當然不敢說出想帶她去自己的租住處休息,裝出平淡無奇的樣子:“帝豪盛世吧,離湖邊近,四星級酒店!我給你定總統套!”
楚嫣然挽着秦清的手臂道:“清姐,我一個人初來乍到的,什麼都不熟悉,一個人住酒店還有些害怕,要不你陪我住吧!”
張大官人聽到她這麼說差點沒驚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讓他更吃驚的還在後面,秦清居然點了點頭,還就真的答應了楚嫣然的邀請。
兩人同時轉向張揚道:“還不快去開車!”
張揚苦笑着點了點頭,出門的時候聽到一身沉悶的春雷在他的腦袋上炸響,嚇得這廝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麻痹的,該不是要遭天譴吧。
載着秦清和楚嫣然來到帝豪盛世,張揚在路上已經給方文東打了電話,方文東現在對這位旅遊局市場開發處的新任處長也是相當的恭敬,馬上着手爲張揚安排好了房間。
秦清和楚嫣然手挽手走入房間裡的時候,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的,她敏銳的感到,楚嫣然已經察覺到她和張揚之間的情愫,今晚約她前來的真正原因十有八九是爲了張揚,秦清並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經歷了被劫持的事件之後,她對張揚早已到了生死相許的境界,可是秦清卻從不敢想和張揚以後的結果,她對於現狀是滿足的,有一份自己樂於爲之奮鬥的事業,有一個自己深愛他,他又深愛自己的戀人,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張揚對秦清卻有些歉疚,不僅僅因爲剛纔電話中對她的欺瞞,還有今晚這場還未到來的暴風驟雨,在張揚看來楚嫣然留秦清一起住,絕非是防範他的措施,而是別有用心,女人心海底針,真是難以捉摸啊。
望着她們兩個在一起親密無間的樣子,張揚忽然意識到,今晚的這事兒非人力所能挽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娘希匹的隨他去吧,張大官人很瀟灑的揮了揮手道:“你們早點休息啊,明早我過來接你們去吃早點!”然後關上房門揚長而去。
秦清和楚嫣然望着關上的房門,心中都是微微一怔,想不到這廝居然來了這一手,張揚一走,兩人間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秦清微笑道:“嫣然,你累了,要不洗個澡早點睡覺?”
楚嫣然搖了搖頭,她感覺自己有好多話想對秦清說,可是卻說不出口,她輕聲建議道:“清姐,我忽然很想喝酒,要不我們喝點兒?”
秦清明澈的美眸望了望楚嫣然,腦海中在猶豫了一下之後,馬上堅定了念頭,拿起電話叫了酒店服務。
假如張揚在場的話一定會被兩個女人喝酒的場面驚呆,兩枝幹紅一會兒功夫已經見底,楚嫣然和秦清的俏臉都浮上一層嬌豔的紅暈,楚嫣然說話已經帶着三分醉意,她格格笑道:“清姐,我好久沒有這麼痛快淋漓的和別人喝酒了。”
秦清笑道:“我在體制中呆久了,做任何事都喜歡蒙上假面,已經不記得上次這麼放縱自己是什麼時候了!”
楚嫣然搖曳着杯中的紅酒,望着秦清的雙眸,輕聲道:“清姐,你是不是很愛張揚?”
秦清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是仍然沒有料到楚嫣然問得這麼直接,她微微錯愕了一下,用微笑給了楚嫣然一個無聲的回答。
楚嫣然抿了一口紅酒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愛他,我從你的眼睛中能夠看出來。”
秦清喝了一口酒:“張揚救過我許多次,如果沒有他,我早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楚嫣然輕聲道:“他也救過我好多次,我總覺着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他的!”
秦清沒有說話,可是心中也有着和楚嫣然相同的感覺。
楚嫣然道:“我知道他的心裡不止裝着我一個,可是我還是愛他,我曾經想過放棄他,可後來發現,如果沒有他我會更加的痛苦……”她的美眸中盪漾着淚光。
秦清握住楚嫣然的纖手,她忽然道:“對不起!”
楚嫣然也在同時向她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因爲同時愛上張揚而感覺到對不起對方嗎?顯然不是,楚嫣然和秦清內心中都明白,她們無法放棄張揚,無法放棄這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傢伙。
聰穎如楚嫣然,睿智如秦清,她們都深深困擾着,她們誰都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件事,而每個人又都不願放棄,也不可能放棄。
秦清把酒杯放在桌上,憤憤然道:“這該死的傢伙,竟然把我們扔在這裡,一個人去風流快活了!”
楚嫣然點了點頭:“他好沒良心,遇到事情他居然甩手就走,把所有的麻煩都交給我們!讓我見到他一定要痛揍他一頓!”
“對,痛揍他一頓!”
張大官人此時並沒有去風流快活,這廝剛剛離開帝豪盛世就接到了南林寺工地現場的電話,南林寺後院,也就是紡織廠過去圈起的地塊上出現了塌陷,露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穴,地穴中陰風陣陣,還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工人都嚇傻了,一個個都要走人呢。
作爲南林寺景區籌委會,現在已經升格爲指揮部的具體執行者,張揚對現場發生的事件責無旁貸,他第一時間來到了工地現場。
南林寺後院裂開了一個直徑在一米左右的大洞,現場已經被臨時遮擋了起來,張揚還沒有走近,就聽到現場傳來嗚嗚的鳴響,聽起來宛如鬼哭狼嚎,讓人不寒而慄。負責現場施工的項目經理樑大成迎了上來,苦着臉叫道:“張處長,太他媽瘮人了,好好的裂開了個大洞,裡面全都是鬼叫,你聽聽,工人們都嚇傻了,一個個都不想幹了,我死活給勸住了。”
南林寺也有幾名和尚出來看動靜,其中一個就是三寶,他看到張揚也湊了上來,充滿好奇道:“張處,聽說裂開了個大洞!”
張揚正鬱悶着呢,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會看風水嗎?你算算怎麼回事兒?”
三寶和尚道:“我也不清楚啊,這事兒得把方丈請出來問問!”
“你們方丈呢?”
“颳風下雨的,他年紀又大,早就睡了,我看還是別驚動他了!”
張揚皺了皺眉頭,這年頭當和尚的也滋潤了,颳風下雨就得睡懶覺,想想大隋朝那會兒……正想着呢,南林寺的方丈普源在一名青年僧人的陪伴下走了過來,那青年僧人舉着一把油布傘,傘都打在普源的頭頂,他自個兒卻在外面淋着,一身灰色僧袍已經淋得溼透了。
張揚忽然想起一句話,禿子打傘無法無天,這老和尚正在用肢體語言演繹着現場版。
三寶和尚雙手合什恭敬侍立於一旁,普源顫巍巍來到那地洞前,他乾枯的雙手合攏在一起,嘶啞的聲音道:“阿彌陀佛……這裡曾經是南林寺的佛光塔之所在,南宋末年,蒙古鐵騎入侵中原,殺到南林寺內,僧衆誓死捍衛佛塔,當時亂箭齊發,殺聲震天,這南林寺成了一片血海,佛祖感懷不幸,突然天降暴雨,閃電雷鳴,一道閃電劈中了佛光塔,九層寶塔轟然倒塌,砸死蒙古士兵無數,自此之後,這後院之內便多出許多冤魂。”
聽到這裡樑大成不寒而慄,連張揚也感覺到有些毛骨悚然,我靠,這老和尚不是故意嚇唬人的吧。
普源低聲道:“善哉善哉!”一道耀眼奪目的閃電劃破漆黑的天宇,悶雷在接近地面的時候突然炸響,嚇得衆人都猛的哆嗦了一下。
樑大成打起了退堂鼓,低聲向張揚道:“張處,這太瘮人了,要不我們撤吧!”
張揚呵呵笑道:“我們共產黨人都是無神論者,哪有什麼妖魔鬼怪,那啥!找個手電筒,我下去看看!”
“啥?”
張大官人那是藝高人膽大,他換好雨衣膠靴,拿了手燈,在腰間捆了一根繩索,讓幾名工人拉着,真的從洞口中滑落下去,他是真不相信什麼鬼神之類的東西,大隋朝那會兒就有鬼神之說,他從沒見過,到九零年代,學了點無神論,入了黨,更不相信鬼神的存在,這廝之所以下去是因爲他好奇,閒着也是閒着,不如下去看看有什麼東西。
繩子足足放了十米左右張揚才踩到實地,樑大成衝着洞口喊道:“張處,您小心點!”
張揚笑着把手燈向上照了照:“沒事兒,到底了!”他用手燈四處照了照,全都是泥土,地上還有剛纔坍塌時落下的幾根腳手架,因爲雨水流入其中的緣故,地面有些泥濘。向裡面走了兩步就已經來到石板地面上,張揚照了照周圍,發現牆壁都是用巨大的石塊砌成,想起剛纔普源方丈說過的話,難道這裡真的是佛光塔的地下部分?張揚用手燈向前方照了照,只見往前就是石階,再往前五米左右就已經到了盡頭,他四處照了照也沒有什麼特別,轉身準備回去。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傳來驚呼聲,緊接着聽到轟隆一聲悶響,洞口處竟然發生了第二次塌陷,剛剛開裂的洞口又被塌陷的沙石泥土堵了個嚴嚴實實。一塊巨石也從側方滾翻下來,將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張大官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困在這個小小的地下洞穴之中了,張揚這個怒啊,麻痹的,今晚老子招誰惹誰了,怎麼這麼倒黴?拿出電話對着手燈一看,一點兒信號都沒有,這下他傻眼了,他就算有再大的能耐,現在也是無計可施,唯一的辦法只能等外面的人員施救。
二次坍塌的面積比剛纔還要大,一名工人躲閃不及還被石塊砸傷了腿,好在沒有骨折,衆人驚慌之後,稍稍穩定下來,這纔想起張揚還在地下,雖說捆在他身上的那根繩子另外一端還在上面,可是想憑着這根繩子把他拉上來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一羣人面面相覷,還是三寶和尚最先道:“都愣着幹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諸位施主,我們應該馬上營救張處長!把堵塞的地方挖開!”
樑大成這才反應了過來,組織所有工人投入營救,這邊又慌忙給旅遊局局長賈敬言打了電話、園林文物局局長邱常在那裡也是要通知的,消息層層傳遞,很快文淵區區委書記範伯喜、江城常務副市長李長宇都聽說了這件意外事故。
最先趕到現場的領導是邱常在,因爲他的家距離這裡最近,他前腳到,後腳消防隊也到了,這種營救行動,還是消防隊最在行,消防隊現場很快就拿出了一個方案,地下的氧氣應該不多,先想辦法打動一個通氣孔道,讓張揚能夠自如呼吸,不至於窒息而死。
園林文物局局長邱常在瞭解情況之後,憑藉他的經驗馬上判斷出這個地洞可能意味着江城考古史上一次極其重要的發現,中國佛塔下常常會有地宮的存在,地宮是用以瘞藏佛舍利、佛的遺物、經卷等法物的秘室,中國的考古史上曾經不止一次有過這樣的發現。邱常在欣喜之餘又爲張揚的盲動冒進感到憤怒,他向樑大成道:“發現了狀況爲什麼不第一時間通知文物局?”
樑大成振振有詞道:“這裡一直都是張處負責,我們當然要首先向他彙報!”
“胡鬧!現在好了,出危險了!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邱常在憤憤然道。
這時候旅遊局局長賈敬言也趕到了,他也顯得十分緊張,畢竟張揚是他的下屬,真要是出了事情,他這個直接領導肯定負有責任。
現場已經被消防隊全面接管,他們組織民工進行救援工作。
李長宇最晚到達的現場,不過他的出現卻是讓所有人都感到營救工作的重要性,一位科級幹部深陷囫圇,能夠勞動江城常務副市長親臨第一線指揮營救工作,其關係的親密不言自明,所有人都表現的格外賣力。
李長宇被請到南林寺專門騰出的一間禪房內坐了,他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擔心,張揚的能耐他不止一次見識過,他相信這小子福大命大,肯定不會有事,雖然如此,可內心深處還是有些不安,都說天妒英才,萬一老天爺嫌這廝太過囂張,一個不小心把他收了回去,豈不是麻煩?
張揚此時也在想着天妒英才,這個地穴就像一個天然的墳墓,好奇心害苦了自己,他怎麼會突發奇想鑽到地洞裡來?也許是秦清和楚嫣然的意外相逢讓他有點心緒不寧,所以才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他拍了拍堵住洞口的那塊巨石,這巨石至少有幾噸重,單憑人力想要移動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張揚暗歎自己倒黴,後路既然被封住,只能考慮從前面尋找道路了,他沿着石階走了下去,好在手裡還有個手燈用來照明,走了幾步已經到了盡頭,盡頭應該是兩塊巨石壘在一起,比起封住後路的那塊石頭還要大一些,左右前後都是石壁,上方也是岩石,張大官人忽然想起上天無路遁地無門,想起地,他心頭忽然一動,用手燈照向腳下的地板。
地板初看沒有什麼一樣,可是在靠近兩塊巨石的地方,好像有些起伏的花紋,張揚脫去他的外衣,包在手上抹去覆蓋在表面的浮土,卻見上面刻着一尊雄獅的浮雕,張揚用手指觸及其上,感覺觸手處溫潤細膩,這浮雕竟似用玉石雕成。他輕輕叩擊浮雕,感覺下方似乎中空,難道這石板下方另有玄機?
張揚可不想坐以待斃,他潛運內力,揮起右掌,一掌擊落在浮雕之上,那石板被他一掌拍得四分五裂,重新用衣服包住手上,推開碎石板,一個小小的洞口出現在他的眼前。這小洞口只不過碗口大小,張揚用手燈向其中照射,發現洞口之中有一尊小小的青銅坐佛,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難道這石板就是爲了隱藏這小尊坐佛的?可轉念一想應該不太可能,佛光塔下修建這麼一座地宮,應該不僅僅是爲了保存這一尊青銅佛像的。
張揚探出手臂,想要把那小佛像拽出來,可是那佛像卻像生根一樣,牢牢固定在洞壁之上,張揚想了想,把佛像順時針轉動了一下,仍然沒有擰動,當他逆時針擰動佛像的時候,佛像隨着他的手開始移動,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緊接着地面震動了起來,發出轟隆隆的巨響,一時間塵土飛揚,張揚心中大駭,假如稀裡糊塗的觸動了什麼機關,這巨石落在頭頂豈不是麻煩。
幸好沒有巨石落下,那兩塊疊合在一起的巨石裂開一道縫隙,然後緩緩擴展開來,後方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洞口後方是一條漫步踏道,踏道之上刻有一朵朵的蓮花,意在步步升蓮花,吉祥如意。張揚小心翼翼的向裡面走去,一股刺鼻的黴氣撲面而來。往前越走越是狹窄,一段幽暗隧道出現在他的眼前,四周的牆壁爲紅色花崗岩拼貼而成。因爲年代久遠,巖壁呈現出一種特有的斑駁。在右手的石壁上刻有文字。文字用金漆書寫,歷經悠久歲月仍然璀璨如新,縱向排成幾列。不過這些文字並不是漢字,張揚看不懂其中的含義,更不知道這些字是誰寫上去的?
石壁上的文字既然無法索解,只能留待日後仔細研究。張大官人也沒有什麼考古的興致,現在心中想得就是如何逃生,隧道盡頭,兩塊石碑進入他的視線,石碑爲通體漆黑如墨的大理石材質,碑文在手燈下依然清晰可辨,一塊上書“佛光普照”,另一塊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張揚也沒有興趣鑽研寫的是什麼。
這兩塊石碑並沒有固定,他用力移開石碑,發現石碑後方藏着一道暗門,石門左右兩邊的門扇上,各雕刻一尊精美的菩薩像。推門走入其中,卻見裡面是一間四四方方的石室,石室盡頭,一座漢白玉石塔靜靜佇立在那裡,這石塔大約一米高度,四面都刻有精美的彩繪浮雕,塔蓋、塔剎、塔身、塔座均保存完好。張揚現在已經可以斷定,這下面應該是佛光塔的地宮,這地宮之中竟然常有這麼多的秘密。
石塔之中居然還端坐着一個小小的菩薩,菩薩的手臂指向遠方,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這石室四周牆壁之上刻滿浮雕,他所指的位置,浮雕和其他地方又有所不同,走到近前方纔發現那裡居然還存在着一道暗門,上面雕刻着天王力士彩繪浮雕。第三道門打開後,出現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室,比起石塔所在的房間足足大出四倍左右,石室的中央放着一座白玉靈帳,上方也雕刻着極其精美的浮雕。
張揚對這裡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興趣,他最想要的是出路,是如何從這裡脫困走出去。這座石室四周全部是紅木書架,上面擺滿佛經和各類古籍,張揚意外的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當年所編纂的《針法要術》,書架分門別類標記的很清楚,在武功秘籍類上,張揚發現了一冊《升龍拳》,這卻是南北朝時候武學第一高手西門怒的獨門武功,卻不知怎麼流傳到了這裡,對張揚而言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他把《升龍拳》的小冊子收起,草草瀏覽了一下其他的書籍。便繼續探尋出路。
漢白玉靈帳後方還有一道石門,石門通往後室,後室極大,裡面擺滿了金銀器皿各類財物,假如在平時,張揚或許會對這些財寶有些興趣,可現在自己身處困境之中,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獲救,面對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藏,張揚竟然沒有興起半點佔據之心,金錢和生命相比簡直如同糞土。
張揚看了看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七個多小時,現在已經是凌晨了,不知道外面的救援工作進行的怎麼樣了,他把這地宮搜索了一圈,確信沒有其他的出路可以離開,心中倍感失落,舉着手燈重新回到當初進入地宮的地方,發現那巨石仍然堵在那裡紋絲不動,看來外面的進展很慢,他有些疲倦了,盤膝坐在石板地面上開始靜養調息。
營救張揚的救援工作已經進行了整整七個小時,可進展仍然緩慢,雨下了一整夜,非但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給現場的營救增加了極大的難度,根據救援指揮部的估計,張揚應該被困在十米深的地下。爲了避免造成二次塌方,所以現場營救全都是靠人力挖掘,這大大延緩了救援的速度。
早晨六點半的時候,終於把表面的泥土清理乾淨,可更大的一個難題擺在衆人面前,下面全都是石塊,而且這些石塊都十分的巨大,單單依靠人力清理,恐怕至少要耽擱一整天的功夫。
聽到這個消息,連李長宇都坐不住了,下面被堵塞的嚴嚴實實,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氧氣,一個人餓幾天無所謂,可如果氧氣耗盡,就算張揚再神通廣大,也撐不下去。
秦清和楚嫣然在七點半的時候趕到了營救現場,兩人原本還以爲張揚故意關機捉弄她們,後來聽晨間新聞的時候,才知道江城旅遊局某青年幹部被困塌方地洞的消息,馬上就聯想到了張揚的身上,兩人顧不上多想,第一時間打車來到了現場。
南林寺的營救現場已經對外封鎖,秦清亮出自己的身份後才得以進入。
她們先是來到了指揮部,看到一夜未眠的李長宇正在那裡焦急踱步。
秦清還能保持堅強和鎮定,楚嫣然已經失聲哭了起來。她心中不由得暗暗自責,假如不是自己故意捉弄張揚,這廝就不會無聊到跑來這裡鑽地洞。
秦清把楚嫣然拉到一旁,輕聲勸慰道:“嫣然,你放心,張揚不會有事,他的運氣一向都很好……”說到這裡,她心中忽然一酸,眼圈兒不由得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