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大道:“一共毀了四個服裝攤,被你耽誤了幾天生意,加上損毀的貨物,還有我身上的傷,對了,還有精神損失費,你拿出五千塊錢來,這件事就算完了,不然,我他媽跟你沒完!”
“五千啊!”
陳老大點了點頭。
“我如果不給你呢?”
“不給!”
陳老大身後的六名壯漢同時向張大官人圍攏過去。
張揚笑道:“想打我啊!來啊!我還不信了,你們動我一根手指頭,還能走出這旅遊局的大門!”
陳老大怒道:“你他媽以爲是公安局呢?”
張揚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你他媽以爲自己是黑社會啊?”
陳老大又上前湊了湊。
張揚氣定神閒的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清茶道:“擾亂社會治安,公然威脅國家工作人員,敲詐勒索,組織流氓團伙進行暴力活動,好像已經構成犯罪了啊!”
“你嚇我啊!”
“沒嚇你!剛纔你們在外面鬧的時候我已經報警了!”張揚不慌不忙道,這幫社會上的小無賴,還沒到他要出手的地步。
一輛警車在旅遊局院子裡停下,從中下來了兩位警察,正是和平里派出所的所長王光澤,旁邊是警員丘誠,王光澤和姜亮是警校的同學,之前和張揚也見過面,所以張揚一個電話就把他給叫來了。
陳老大這幫人也都是認識王光澤的,看到他過來,一個個陪着笑臉道:“王所啊,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
王光澤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我當是誰啊?陳航行,你搞什麼?有功夫不去做生意,來旅遊局鬧什麼事兒?信不信我把你們都弄進去?”
陳老大這幫人都是色厲內荏的角色,看到派出所出面一個個頓時軟了下來,他們骨子裡還都是些買賣人,詐唬詐唬還行,一旦遇到真格的,誰都沒有那膽子。
陳老大仍然嘴硬道:“國家幹部有什麼了不起,國家幹部也不能撞毀了人家的東西不賠!”不過說歸說,事情是不敢繼續鬧下去了,憤憤然帶着一羣人退了出去。
王光澤看到張揚的樣子也不禁吃了一驚:“張處長怎麼了?”
張揚笑道:“前兩天出了場車禍,好在沒什麼大礙!”張揚營救秦清的事情已經被警局內部嚴格封鎖了起來,所以他受傷的真相沒人知道。他招呼王光澤坐下,讓朱曉雲給兩位客人倒茶。
朱曉雲也認得王光澤,她父親也是公安系統的,在南安區公安分局內保股,朱曉雲憤憤然道:“王所,這幫小商販太囂張了,平日裡佔道經營影響公共秩序還不說,今天居然敢跑到旅遊局鬧事,你們怎麼不把這些人抓起來啊?”
王光澤笑道:“他們也沒犯什麼大罪,假如這種事情都要抓,我們拘留所裡很快就要人滿爲患了。”
張揚道:“王所,勞動路的服裝市場早已經取締多時,這些人還聚在這裡佔道經營,嚴重干擾了這一帶的交通,這事兒你們不管啊?”
提起這件事王光澤頗有些頭疼,他苦笑道:“說的容易,可真正實施起來很難,涉及到工商、稅務、公安、街道辦好多個部門,倒是有過幾次聯合執法,這幫小販全都是江城本地人,你今天把他們趕走了,明天又過來了,市裡給他們建好了批發市場,他們不去,認爲這裡人氣旺,那些老顧客也都認準了勞動路,害怕影響生意,咱們中國人就是念舊。”
張揚道:“照你這麼說,這幫人就沒辦法趕走了?”
王光澤道:“走肯定早晚要走,不過短時間內應該不可能,除非他們自己願意走!”他說完起身向張揚告辭,張揚提出邀請過兩天和姜亮一起聚聚,王光澤很愉快的答應了他的邀請。
江樂過來把一份文件放在張揚的辦公桌上,張揚拿起看了看是關於保護和開發江城古城牆的報告,張揚原本也對此也沒啥興趣,可無意間看到這份報告的書寫人竟然是秦傳良,這可是他未來老岳父——之一,張揚頓時引起了重視,向江樂道:“這報告什麼時候遞過來的?”
江樂笑道:“從上級部門一級級壓下來的,也就是說人家上邊都不打算重視這件事,咱們啊,也管不了!張處,您看看,權當開拓一下思路,下次開會發言也有東西說。”
張揚很認真的看了這份報告,秦傳良對江城古城牆的前世今生做過一番相當詳盡的考察,對古城牆周圍存在的一些建築也進行了詳細的調研,並作出一份完備的資料,看完這份報告已經是中午了。
朱曉雲幫張揚買好了飯菜送到他面前,張揚正想吃飯的時候,姜亮帶着牛文強、杜宇峰、趙新偉走了進來,他們都聽說張揚出了車禍特地過來看他的。
牛文強笑道:“我說,你這不是好端端的上着班嗎?誰說你車禍致殘了?”
杜宇峰和趙新偉也樂呵呵的圍着張揚看。
張揚站起身來:“我沒事兒,只是那車有點不太好!”
牛文強苦笑道:“我他媽交你這種朋友活該倒黴,那輛豐田還七成新呢,你給我弄得面目全非,難怪人家常說,車跟女人是絕對不能借的!”
張揚笑罵道:“瞧你那小氣巴拉的熊樣,修車錢我給你出,老子以後沒你這種朋友。”罵歸罵心裡還是熱乎乎的。來了這麼多朋友,張揚當然要招待,他指了指對面的金滿堂道:“走吧,中午我請客!”
牛文強目光在朱曉雲的身上溜了溜,打一進門起他就留意上人家了,他彬彬有禮的伸出手去:“小姐你好,敝人牛文強,是張處最好的朋友,您是張處的同事吧!”
朱曉雲被他故作斯文的樣子逗樂了:“張處是我們頭兒!”
“那咱倆就是朋友了,中午可否賞光,一起共進午餐!”
張揚實在受不了這廝的裝逼行爲:“牛哥,您就是再裝也是一斯文敗類,朱曉雲,叫上他們三個一起去吃飯,那啥,中午牛老闆請客!”
牛文強憤憤然道:“憑啥啊,我大老遠的從春陽過來看你,憑啥又是我請客?”
“你不是想請朱曉雲嗎?我們給你這個機會!”
朱曉雲脾氣也歡快的很:“頭兒,他要是真給我糖衣炮彈怎麼着?”
“那你就把糖衣扒下來,炮彈給他打回去唄!”
說歸說,以張大官人慷慨的性情當然不會讓這幫遠道而來的朋友結賬,金滿堂屬於盛世集團,他擁有簽單權,很瀟灑的簽單之後,張揚在衆人的簇擁下走出了金滿堂,剛出大門,他就覺察到有一個人在看着自己。確切的說,這是一位僧人,一位身穿灰色棉布僧衣的中年僧人,他中等身材,面目清癯,目光深邃,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得道高僧的模樣,站在金滿堂的門前,一雙眼睛死死盯住了張揚,這種肆無忌憚的目光讓張揚感覺到不舒服。
這僧人手中拿着一個鐵鉢,鐵鉢裡還扔着一些硬幣,看情形是個跑江湖的遊方和尚。
張揚的第一感覺就是人家想找他化緣了,張大官人對出家人還是比較慷慨的,從兜裡掏出十塊錢放在鐵鉢裡,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到那僧人道:“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張揚停下腳步,笑眯眯道:“這位大師有事情嗎?”
那僧人道:“我觀施主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實乃大富大貴之相,目光慈和,出手慷慨,擁有濟世爲懷之心,然施主眉宇之間籠罩一層淡淡黑氣,必然剛剛經受血光之災,以我來看,此災尚未過去。”
杜宇峰和姜亮同時笑了起來,他們兩人都是幹警察的對這種江湖術士見了很多,也瞭解這幫人的伎倆,選定目標之後,先是猛誇你一通,等你上套之後,馬上就會語風一遍,透露出你有災劫臨身,其結果最終是讓你花錢消災,說穿了就是變着花樣騙錢。
張揚也笑了笑,血光之災讓僧人說準了,可自己這幅模樣,但凡不是瞎子都應該能夠看出來。於是沒有理會他,繼續向前走去,那僧人在後面追了上來:“施主,你還年輕,前程似錦,此劫不破,只怕以後諸事不順啊!”
趙新偉聽不下去了,瞪大眼睛罵道:“你一個出家人說話積點口德好不好?想要多少錢你明說吧!”
那僧人嘆了口氣道:“施主怎麼這樣說,出家人慈悲爲懷,功名富貴對我們而言只不過是過眼雲煙。”
牛文強不耐煩道:“拉倒吧,我看你就是一個江湖騙子,想騙錢找別人啊,惹急了我,我揍你啊!”
張揚卻忽然靈機一動,他阻止牛文強,笑眯眯向那僧人道:“大師,你既然這麼靈光,那你幫我看看旅遊局的風水如何?”
僧人微微一怔,不知張揚怎麼會突然興起看風水的念頭,這僧人就是一個遊方和尚,他看到張揚走路一瘸一拐,是衆人簇擁的中心,衣着光鮮,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主兒,所以興起了騙錢的念頭,不過張揚這幫人都是人精兒,僧人說了兩句話就感到想從他們身上騙錢頗有難度,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可這當緊兒張揚卻又主動邀請他看風水。
其實看相風水一般跟佛門關係不大,那都是道家的職業範圍,不過佛道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在很多領域都界限不清,普通老百姓更是搞不明白,那僧人跟着張揚來到旅遊局大門外,裝模作樣的看了看,其實他還有一個羅盤來着,看到張揚這幫人透着精明,就沒敢拿出來現世。看了好一會兒,他沉默不語,風水之術他多少懂一些,不過這旅遊局的風水還真沒什麼大毛病。
姜亮幾個人還各有各的事兒,來到旅遊局院子裡取了車就各走各路了。
張揚把僧人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讓朱曉雲給他泡了杯茶,那僧人知道張揚還是個當官的,變得越發誠惶誠恐了。
張揚請他坐下,微笑道:“敢問大師法號!”
僧人恭敬道:“小僧三寶!”
張揚緩緩放下茶杯道:“三寶大師!”
“不敢,不敢,張處長叫我三寶就行了!”
張揚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三寶,你剛纔看旅遊局這一帶的風水如何?”
三寶道:“不錯……”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張揚打斷,張揚道:“我怎麼覺着不好呢?”
三寶微微一怔,並不明白張揚的意思。
張揚道:“我覺着這條勞動路尤其的不好,這些做服裝生意的小販如果不搬走,不日即將面臨一場災劫,你覺着我說得對不對?”說話的時候,張揚拿出了兩張百元大鈔放在三寶和尚的鐵鉢裡,意味深長道:“我還準備了八張香火錢。”
三寶和尚是個老江湖,從張揚的話中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情人家這位張處長是讓他在勞動路製造驚慌氣氛,把這幫做服裝生意的小販嚇走。他自問自己騙騙人倒還可以,不過要是把人都給嚇走卻沒有那個本事,有些猶豫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那啥……”
張揚誤以爲他在跟自己討價還價,淡然笑道:“只要弄得滿城風雨就行,效果達到,香火錢我再加五張!”
三寶和尚聽到事情辦成能夠得到一千五百塊,兩眼頓時冒起光來,他重重點了點頭道:“張處長放心,我必在勞動路弘揚佛法!”
於是勞動路的服裝市場上出現了一位普度衆生的和尚,他挨家挨戶的勸說,苦口婆心的開導,說勞動路怨氣纏身,對商者損害極大,倘若不及時搬走,只怕災劫馬上就要降臨在他們的身上。三寶和尚的恐慌論很快就在勞動路散播開來,搞得人心惶惶,其結果被陳老大爲首的攤主痛揍了一頓。
三寶和尚鼻青臉腫的去找張揚訴苦,張揚安慰他的同時,給了他五百塊安慰獎,然後讓他去派出所報警。又附在三寶和尚的耳邊低聲交代了什麼,三寶從旅遊局出去之後,很勇敢的再次衝向勞動路服裝市場,發表他的驚世預言,不聽他的話,過了正月十五,災禍就會落在這幫服裝小販的身上,誰也沒有把遊方和尚的話當成一回事兒,陳老大帶着那幫攤主衝上來又要揍三寶和尚,三寶這次學乖了哧溜一下逃出了勞動路,前往派出所報案去了,派出所對這種事情自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件事被勞動路市場的那幫人引爲茶餘飯後的笑談。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旅遊局市場開發處的張處長因爲自己撞毀服裝攤的事情親自去給那些攤販道歉,一共拿了兩千塊出來賠償,並親切的和陳老大爲首的那幫攤販逐一握手,雙方取得了諒解,握手之間,勞動路的歷史從此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張揚身上的槍傷只不過是皮肉傷,雖然稍稍影響他的行動,可是並沒有什麼大礙,正月十五一早,方文南過來接他前往東江,蘇小紅不出意料的陪同前往。
張揚已經不用柺杖走路了,不過走起路來還是一瘸一拐。蘇小紅下車想要攙扶他,張揚笑着搖了搖頭道:“沒事兒,我自己能成!”他扶着車門鑽進了車裡,在後座坐好,蘇小紅隨後跟了進來。
坐在前面的方文南轉身笑道:“聽說你受傷了,我本以爲你這次去不了東江了呢!”
蘇小紅嬌笑道:“我們張處是優秀的共產黨員,久經考驗的國家幹部,肯定是輕傷不下火線!”
張揚笑道:“別這麼誇我,我會驕傲的,其實我是閒得慌,留在江城我也沒啥事,這旅遊局每天一點事情都沒有,這麼下去,我都要憋死了!”
他們的林肯車被前方的小攤堵住了,司機不耐煩的按響了喇叭。陳老大腆着肚子溜達了過來,充滿羨慕的看了看這輛林肯,這纔看到坐在後座的張揚,自從張揚賠款之後,他們之間也說開了矛盾,彼此間的關係緩和了許多。陳老大笑容可掬道:“張處啊!你等等,我這就給你讓路!”
蘇小紅厭惡的皺了皺眉頭道:“這些小商販討厭死了,好好的道路都被他們給堵塞了,市裡相關部門就不能好好管管!”
張揚充滿信心道:“放心吧,再過幾天,這條路就清淨了!”
蘇小紅不知他爲何說的會這麼有把握,搖了搖頭道:“咱們江城歷史上就不缺刁民,民不與官鬥,可是官怕什麼?怕得就是刁民,我看張處拿他們也沒有辦法!”
方文南道:“人家都說初一十五不出門,這省裡非得要把競拍入圍的事情安排在正月十六,明天走實在太趕,所以我們乾脆去東江過元宵節!不過這樣就耽誤你跟家裡人團圓了。”
張揚原本也沒打算回春陽過節,楊守義被雙規,秦清也忙於春陽的政務無暇分身。再加上張揚過年期間還沒有去拜會過顧允知,這次去見顧佳彤的同時剛好可以拜會一下這位平海大佬,自己的未來老岳父……那啥……之一。
途徑火車站的時候,張揚忽然留意到一個完美的倩影,黑髮垂肩,深藍色大衣,腰肢纖細,陣陣涼風撩起她柔軟的長髮,宛如絲緞般浮動,白皙如玉的粉頸若隱若現,當汽車駛過那女孩身邊的時候,張揚這才確定那女孩竟然是陳雪,他慌忙讓司機停車。
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陳雪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羣之中仍然顯得是那樣卓爾不羣,她的目光虛無而飄渺,彷彿不屬於這個喧囂的塵世,明澈的美眸雖然清澈見底,卻又讓人感覺到神秘莫測,無法捉摸。看到張揚滿臉笑容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陳雪的表情依然如同秋日湖水般不興起任何的波瀾,輕聲道:“張揚,你好!”聲音平靜普通的就像問候一個每天相見的朋友。
在陳雪面前,張大官人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侷促感,他笑道:“好久不見了,怎麼,還沒開學啊?”
陳雪道:“我媽病了,所以我請了假,晚幾天回北京!”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陳雪搖了搖頭:“謝謝,就快出院了,我去百草堂給她抓些藥,上午就回去了。”陳雪給張揚的感覺總有一種無法拉近的距離。跟她說話,沒兩句就會冷場,讓張大官人感到無趣得很。這丫頭就像是一塊冰,無論遭遇怎樣的溫度,她都依然固我,拒絕融化,面對張揚甚至懶得表現出一點點的暖意和親切。
“要不要我送你?”張揚低聲道。
“不用,你朋友等急了,快走吧!”陳雪的目光望向一旁的林肯車,蘇小紅從車窗中露出俏臉,向陳雪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卻沒有得到陳雪的迴應,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尷尬。
張揚點了點頭,他一瘸一拐的上了汽車,關上車門,卻發現陳雪早已走入人羣之中,這纔想起陳雪看到自己一瘸一拐的樣子,居然沒有問候一聲,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失落,可他又不由得反問自己,人家憑什麼要問候自己,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蘇小紅嘖嘖稱奇道:“這女孩真漂亮,就是給人的感覺太冷,她不會笑得嗎?”然後很好奇的向張揚湊近了一些:“是你女朋友?”
張揚苦笑道:“我說蘇姐,我哪有那麼多女朋友啊,在你看來,是不是漂亮女孩都跟我有點曖昧啊?”
蘇小紅居然就肯定的點了點頭:“是啊!是啊!”
坐在前面的方文南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春陽縣縣委書記楊守義終於明白自己的仕途將畫上一個休止符,他已經不可能翻身,紀委工作組把矛頭鎖定在張五樓礦的問題上,現在開始清查張五樓礦的財務賬目。江城市長黎國正主動交代出他在張五樓礦擁有百分之十五的股權,每年都從礦上分得大量的利益。楊守義在張五樓礦的問題上仍然堅持着,事情的另外一位關鍵人物,他的弟弟揚守成已經在他被雙規之後第一時間逃走。
在楊守義雙規後不久,另外一件事也浮出水面,發生在去年的礦難被揭發出來,當時死亡的人數不是三人,而是十三人,這一瞞報礦難真相的事件極其惡劣,楊守義將這件事推到了市長黎國正的身上,他說得也是事實,當初的確向黎國正做過彙報,黎國正默許了隱瞞礦難真實人數的做法。
楊守義內心中仍然存在着一絲希望,這希望來自於張五樓煤礦那些隱匿的股權,在煤礦上獲取好處的不僅僅是黎國正一個人,江城的領導層中還有人知道這件事,還有人得到了好處,楊守義希望這些人能夠跳出來保住自己,如果想限他於不義,那就休怪他不仁。
許常德負責黎國正案,可是黎國正的貪污行爲得到驗證之後,許常德卻陷入惶恐之中,黎國正的胃口之大,行徑之惡劣他也沒有想到,黎國正做過的許多事,他並不知道,可一部分事情,許常德卻是清楚的,比如張五樓礦難事件的瞞報,黎國正親口知會過他,那時他還擔任江城市委書記,即將前往東江擔任平海省省長,假如這件事追究下去,最終一定會問責到他的身上。許常德很痛苦,他忽然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假如當初他在礦難事件上再果斷一點,那麼主動權就會掌握在他的手中,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困境。
造成這種困擾的根本原因就是,平海的大佬不是他,顧允知一直沒有放棄對他的打壓,這件事肯定會成爲顧允知利用打壓自己的一個絕佳機會。
黎國正的案情嚴重,根據目前掌握的證據,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他至少是一個無期,這種結果,對黎國正而言意味着什麼都可以不顧,什麼都可以豁出去,他會將一切有關係的人或事全都抖落出來,楊守義的被抓,就證明了這一點。
許常德明白,人一旦到了絕望的時候,就會不顧一切,黎國正已經絕望,可是許常德過去就一直在提防着他,相信黎國正沒有將自己擊垮的能力。楊守義被雙規卻讓許常德感到害怕,雖然至今他還沒有亂說話,那是因爲他的心裡還存在希望,一旦這種希望破滅,恐怕他就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顧允知被觸怒了,一個小小的春陽縣委書記,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去瞞報礦難,十條人命就在他們的配合下給抹煞於無形,他們置公理於何地,置人民的疾苦於何地?更讓他憤怒的是,這件事並不僅僅牽涉一個人,從下到上,一層層的關節,每一個關鍵部門都在爲這件事打掩護,欺上瞞下,中國曆代官場中最常見的陋習,在平海,在他的治下發揮的淋漓盡致。顧允知憤怒的在辦公桌上拍了一巴掌:“膽大包天!十條人命,他們大筆一揮,就這麼沒了!以爲自己是誰?是閻王爺嗎?”
省委辦公室主任夏伯達,省紀委書記曾來州兩人都是表情沉重,他們也都清楚,這件發生在江城的事件已經越查越大,瞞報礦難死亡人數的事情就要查到現任省長,前任江城市市委書記許常德的身上。
曾來州道:“顧書記,瞞報礦難死亡人數的真正原因,是我們的幹部隊伍害怕承擔責任,他們害怕這件事暴露之後會影響到自己的仕途。”
顧允知冷笑道:“這麼簡單?我看過張五樓礦的資料,這座小煤礦位於國企紅石谷煤礦的旁邊,他們說開挖的資源就屬於紅石谷,屬於我們的國有資源,黎國正!這個江城市長竟然在張五樓擁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這代表什麼?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以黎國正爲首的官員,這幫蛀蟲,在可恥的掠奪我們國家的財富,他們是強盜,是竊賊!來州同志,凡是涉及張五樓礦的人,這次要給我徹查到底,我決不允許任何一個可恥的蛀蟲漏網!”
曾來州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他似乎有話要說,顯得有些猶豫。
顧允知發了一通火之後,心情似乎平復了一些,回到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茶道:“來州,你好像有話要說,說出來吧!”
曾來州道:“顧書記,張五樓礦難涉及的部門太廣,假如我們每個人都要問責,估計因爲這件事被牽連的幹部數目會很驚人,有些人是主動瞞報,而有些人是不得已被牽連其中,所以……”
顧允知明白曾來州的意思,他閉上雙目,考慮了一下道:“你是建議抓大放小?”
曾來州點了點頭道:“不錯,礦難的事情應該找到根源,找到瞞報的主要環節。”
顧允知欣賞的看着曾來州道:“這件事就按照你的想法去辦,不過張五樓煤礦的股份問題一定要給我查清楚,凡是有涉及貪污行爲的官員,絕不可以放過!”
曾來州道:“張五樓礦有個關鍵的人物,春陽縣縣委書記楊守義的弟弟揚守成,他是張五樓的礦長,具體事務一直都是他在負責,可惜,我們工作不力,這個人在聽到風聲之後已經逃跑了。所以現在只能從楊守義的身上入手,楊守義的嘴緊得很,把一切的責任都推到黎國正身上,所以我們的調查暫時處於停滯不前的階段。”
顧允知淡然道:“想辦法讓他開口!”
顧允知的手機忽然響了,卻是女兒顧養養打來的,她是提醒父親晚上不要忘了吃團圓飯的,當晚顧佳彤在望江樓定了位子,一家人去那裡吃飯,顧允知笑着答應了下來。
顧佳彤並不知道張揚會在正月十五來到東江,一路之上,張揚也沒有給她打電話聯繫,來到東江之後,先入住了方文南事先安排好的嘉利國際大酒店,方文南和蘇小紅並不住在這裡,方文南在東江有房產,他之所以安排張揚單獨居住,這也是爲了大家都方便,避免有些私人事務上的尷尬。
張揚的傷口癒合的很快,三處槍傷已經長出新鮮的嫩肉,左肩和左臂的傷勢已經基本癒合,右腿的槍傷較深,恐怕還需要幾天,想起跟陳祥義的連場生死決戰,張揚也不禁心有餘悸,當初在水庫大壩,他因爲大意,險些死在陳祥義同夥的槍下。他雖然有一身高深的武功,可是在如今的時代,也不能說所向無敵,拳頭再快也無法和子彈的速度相比。就算是護體罡氣一樣擋不住槍炮的射擊,以後凡事還是要多加一份謹慎。
小心的衝了一個澡,張揚躺在牀上給顧佳彤打了一個電話。
顧佳彤接到張揚的電話還以爲他在江城,當她知道張揚已經來到東江的時候,真是又驚又喜,嗔怪道:“你來東江爲什麼不早給我打電話,讓我有些準備?”
張揚笑道:“準備什麼?我時刻準備着爲你獻身!”
顧佳彤輕聲啐道:“別胡說八道,你在哪兒?”
張揚把自己所在的酒店跟她說了,嘉利國際距離顧佳彤晚上吃飯的望江樓很近,顧佳彤看了看時間還早,輕聲道:“我處理完公司的業務,晚上還要陪爸爸吃飯,等吃完晚飯再跟你聯繫。”
張揚聽到她這樣說,不免有些失望,嗯了一聲,讓顧佳彤先忙着,掛上了電話。
可沒過十分鐘,他房間的門鈴就響起,張揚起身開門,發現身穿藍色皮大衣的顧佳彤就站在門外,他有些吃驚,不知道顧佳彤這麼會來的這麼快。
沒等張揚反應過來,顧佳彤便一頭撲入了他的懷中。
張大官人極其痛苦的發出了一聲悶哼,他還沒有來得及做出解釋,顧佳彤像一隻雌豹一樣把他推倒在牀上,張大官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很嬌氣的叫了一聲:“輕點兒,疼……”
顧佳彤這才留意到張揚痛苦的表情,慌忙從他的身上爬了起來,關切道:“怎麼了?”
張揚皺着眉頭道:“前兩天受了點輕傷,哎呦!”
顧佳彤執意要檢查他的傷口,張揚沒奈何只能任由她脫了衣服,左肩和左臂上兩個粉紅色的傷疤仍然觸目驚心,顧佳彤看到他的傷口,眼淚都涌出來了,顫聲道:“怎麼回事?這好像……好像是槍傷!”顧佳彤花容失色。她推測到張揚一定遇到了生死攸關的險情,不過這廝還是那幅沒心沒肺的笑容:“沒事兒,馬上就好了!”
“把褲子脫了!”顧佳彤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
張揚不禁笑了起來,顧佳彤已經解開了他的褲帶,脫下他的褲子,看到他右腿上的傷疤,顧佳彤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酸楚,兩串晶瑩的淚珠兒落了下來,滴落在張揚的傷疤上,涼涼的。
“疼嗎?”
張揚搖搖頭,顧佳彤的手指輕柔的在他腿上的傷疤上撫摸着,她是心疼張揚,可沒想到這廝在自己的撫摸下居然激情勃發,某處宛如雨後春筍般迅速增長起來。
“佳彤姐,我想……”
顧佳彤俏臉緋紅的看着張揚,咬了咬櫻脣道:“你受傷了……”
“我那裡又沒受傷!”張揚還真是執着,低聲道:“輕傷不下火線!”
“死相!”顧佳彤笑了起來,她用一根嫩白的手指輕輕點在張揚的胸口,讓張揚躺在了牀上,伸手握住他堅硬挺拔的部分,柔聲道:“你不許亂動!”把長髮攏向一旁,螓首緩緩垂落下去……手機鈴把顧佳彤從夢中驚醒,接通手機,卻是妹妹顧養養打過來的,原來她已經到了望江樓,發現姐姐仍然沒到,顧佳彤掛上電話,慌慌張張的從被窩裡爬出來。
張揚笑眯眯看着她赤裸的嬌軀,顧佳彤紅着臉兒啐道:“都怪你,把我折騰的這麼累,居然睡着了!”
張揚笑道:“折騰也是你折騰的,我可聽你話,一動沒動!”
“還說!”顧佳彤一邊穿衣服,一邊走過來伸手擰住他的耳朵,卻被張揚一把又給拉倒在牀上,用力吻住她的脣。
顧佳彤好不容易纔掙脫出來,嬌噓喘喘道:“不行了,我爸回頭也要過來,我好多事都沒來得及安排呢!”
張揚看了看時間,才五點鐘。
顧佳彤去洗手間對着鏡子補妝,輕聲道:“你晚上有什麼安排?等我家裡聚會完,我給你電話!”
張揚一邊穿衣一邊回答道:“五點半方文南會過來接我,我們一起過節,對了,回頭我把我妹妹也接過來,可能會玩的晚一些,你忙完家裡那邊,過來吃飯!”
“好!”顧佳彤補好妝,來到張揚身邊,在他臉上深情的吻了一記,這才匆匆出門去了。
顧佳彤的奔馳車駛出飯店停車場的時候,剛好和方文南的林肯車擦肩而過,方文南當然認得顧佳彤的車牌,不由得多留意了一眼,蘇小紅柔聲道:“看什麼?”
方文南笑道:“顧佳彤的車!”
蘇小紅轉身看了看,不禁笑了起來:“這張揚可真不是個好東西,這麼會兒功夫還要跟人偷情私會!”
方文南笑道:“這就是他的本事,能讓目空一切的顧大小姐如此奔波的也只有他了,小紅,這事兒可別亂說,人家的隱私,咱們不方便介入。”
蘇小紅白了他一眼道:“難怪你會安排他住酒店,原來是怕妨礙人家的好事兒!”
方文南的大手在她的美腿上拍了拍,低聲道:“也怕他妨礙咱們的好事!”
方文南在吳越人家定了位置,他們接了張揚之後,直接前往吳越人家,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開學的趙靜在吳越等了近半個小時了。
看到張揚一瘸一拐的走入包間,趙靜也關切的迎了上來,原本想埋怨他來晚的話也忘了:“哥,你怎麼了?”
“腳扭了下,沒事兒!”被人關心的滋味還是很舒服的,張揚一顆心暖融融的。
吳越人家的老闆袁波是方文南的老朋友,因爲方文南在這裡過節,所以特地把妻子帶過來一起相聚,晚上的菜餚以淮揚菜系爲主,清淡爽口,趙靜整個晚上很少說話,一來是跟這些人不熟,二來好像還有心事,有些神不守舍的。張揚看出她的異常,悄悄問道:“小靜,是不是晚上還有活動啊?”
趙靜點了點頭道:“和同學約好了一起去觀燈!”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微微有些發紅。
張揚估計她十有八九又約了那個丁斌,不過女孩子大了早晚都要談戀愛,他這個當哥哥的也不方便過問太多,輕聲道:“給你來碗元宵,吃飽了先去玩吧!”
趙靜輕輕嗯了一聲,卻又道:“我不餓!”
張揚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留在這裡也是煎熬,笑道:“你去吧!記住晚上別太晚回學校!”
“知道了!”
方文南讓司機把趙靜送走。
蘇小紅笑道:“女孩子大了,當哥哥的也管不了!”女人在這方面的心思十分的細微,她早就看出趙靜整晚心思都沒在這裡。
張揚嘆了口氣道:“現在社會複雜,我總擔心她遇到壞人!”
袁波道:“張處,你現在還沒結婚,等以後結了婚,有了孩子,煩心的事會更多,操不完的心!”
方文南深有同感道:“我那個兒子就是不爭氣,整天不務正業,我都不知拿他怎麼辦纔好!”
方文南的兒子方海濤張揚是領教過的,那小子的確是個不爭氣的二世祖。
幾個人正說着話,顧佳彤趕到了,她的家宴進行的很快。
衆人都起身相迎,事先已經在張揚的身邊給顧佳彤留好了位置,她坐下,笑道:“我都吃飽了,只是過來和方老闆見見面!”
方文南心中暗笑,你可不是來跟我見面,打着我的旗號會情郎纔對。
袁波慷慨道:“方小姐想吃什麼,只管點!”,東江商界誰不知道顧家大小姐的名頭,能有同桌吃飯的機會是他的榮幸。
顧佳彤搖了搖頭道:“我真吃飽了,來和顧老闆說兩句話,馬上要去新月湖公園看燈展。”
方文南笑道:“既然都吃飽了,走,咱們去看燈盞,聽說新月湖燈展搞得相當不錯,我正好見識見識!”
幾人來到停車場,方文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壞了,我計劃書還沒弄完呢!”
這句話一說,張揚和顧佳彤就明白了,人家在找機會退場呢,張揚樂呵呵道:“那您趕緊去弄,我跟顧總轉一圈!”
顧佳彤和張揚進入奔馳車,張揚忍不住笑了起來。
顧佳彤在他手背上輕輕擰了一下,嗔怪道:“笑什麼?”
“方文南這個人很有眼色啊!”
顧佳彤啓動了引擎:“也許他真的有計劃書要做呢,明天宣佈最後入圍的競標者,他慎重點也是正確的。”
兩人來到新月湖公園前,到處都是前來觀燈的市民,街道上人潮洶涌,他們在距離新月湖還有一公里的地方就不得不停下了汽車,張揚一瘸一拐的也不方便,顧佳彤在路邊僱了輛三輪車,和張揚坐了上去,車伕對這一帶的環境很熟,帶着他們從西門進入,這兒人流相對稀少一些,不過觀燈的方向和正常相反。
顧佳彤已經完全從上次的陰影中解脫了出來,她和張揚一邊觀燈,一邊討論着燈謎,不時發出歡笑聲。
張揚的目光卻忽然定格在遠處,他看到了人羣中的趙靜,小妮子正挽着丁斌的手臂甜蜜的偎依在一起觀賞着花燈。顧佳彤順着張揚的目光望去,有些詫異的眨了眨眼睛。
張揚低聲道:“我妹!”
顧佳彤看了看遠方的趙靜,又看了看張揚充滿擔心的表情,不禁笑了起來,她挽住張揚的臂膀道:“怎麼?怕你妹妹吃虧?”
“現在社會複雜……”
顧佳彤笑道:“你當每個人都像你有這麼多的花花腸子,女孩子大了,你想管也管不了!”她看那男孩子總覺得有些面熟,仔細看了看這才認出丁斌竟然是省政法委書記丁巍峰的小兒子,想不到趙靜居然找了一位官宦子弟,她想了想,還是沒有把丁斌的身份告訴張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