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當晚在農家小院安排了一桌飯,爲兩人接風洗塵,當然那道宮廷秘製壯陽藥膳是必不可少的。平心而論,張揚對這對擅長打小報告,善於投機專營的夫妻是不喜歡的,可他現在已經學會了官場上的應酬之道,心裡雖然不喜歡,表面上的客氣還是做得十足。
張揚雖然只是一個副科級幹部,可是身爲副處級幹部的徐兆斌,正科級幹部的於秋玲誰都不敢輕視他,甚至說在他們的眼中從來沒有把張揚當成下屬看待,兩人都清楚張揚的背景,明白人家小張雖然級別不高,可是論能力連春陽縣委書記楊守義都要避其鋒芒。
他們的話題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清台山的旅遊上面,於秋玲身爲黑山子鄉鄉長,對眼前旅遊開發的進展情況還是十分憂心的,現在鄉財政已經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於秋玲嘆道:“安家雖然出具了那份出資證明,可他們的陸續投資仍然沒有到位,現在鄉里的百姓整天都去鄉政府鬧事,我都不知該怎麼向他們解釋。”
徐兆斌笑道:“還是張揚在黑山子的時候能震住場面,談不攏,就用拳頭說話。”
張揚和於秋玲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張揚道:“我過去的那點丟人事,徐縣長就別拿出來說了,挺不好意思的。”看他的神情哪裡是不好意思,壓根是沾沾自喜,得瑟的不得了。
於秋玲道:“現在鄉政府裡的那幫老爺們一個個比娘們還要娘們,遇到事情全都裝成了縮頭烏龜。”
張揚道:“據我所知,祝書記也是一位武功高手,過去還唸叨着要跟我切磋呢,真出了啥事兒,他應該能頂上。”
於秋玲道:“縮頭烏龜的代表就是他,整天窩在辦公室裡,不是看報就是喝茶,正事兒一件都不做,整一個老好好,什麼事情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張揚笑道:“這也證明於鄉長的能力強嘛。”
徐兆斌道:“說到能力,你纔是年輕有爲,現在我們縣裡的幹部都看好你,過去我聽說你在駐京辦搞得有聲有色,今天親眼看到才相信,張揚,你真的很厲害,這飯店賺了不少錢吧?”
張揚瞭解這兩口子,他們可沒有多少好心眼,不過他也相信徐兆斌兩口子就算再精明也不敢主動招惹他,他淡淡笑了笑:“錢肯定賺了不少,因爲這裡是我們駐京辦和顧小姐合夥開起來的,所以利益平分,錢都是公家的,我一分都不會拿。”張大官人這可沒有說謊,他的眼光放得很遠,這點兒錢壓根不會放在心上,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事情他纔不會幹呢。
於秋玲笑道:“這飯店生意這麼好,小張,給我們透個底兒,每月駐京辦能有多少收益?”
“十多萬吧!”張揚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驚得徐兆斌兩口子目瞪口呆,每月十多萬就意味着每年一百多萬。徐兆斌是清楚的,現在秦清給駐京辦下放的權力很大,他們的經濟獨立覈算,加上縣裡每年都給駐京辦撥款,駐京辦在張揚的經營下無疑已經是富得流油。
張揚笑道:“這兩天,我會讓於副主任陪着你們在北京到處轉轉,一切開銷都不用你們過問,只管好好玩就是了。”
徐兆斌暗自讚歎,張揚舉手擡足之間越來越透出一股大氣,這廝在京城修煉的時間不長,可是成熟的卻很快。對張揚表現出的好意,他是坦然接受的,過去駐京辦也是這樣安排,讓領導吃好玩好是駐京辦最基本的職責,是考驗一個駐京辦主任是否稱職的標準之一。
當晚徐兆斌兩口子就親身感受到了極品宮廷秘製藥膳的威力,這個夜晚,駐京辦的貴賓房內不時傳來騷媚入骨的尖叫,讓隔壁的於小冬當晚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張揚對此早有準備,所以這廝當晚去了皇家花園居住。
洗完澡躺在屬於他和顧佳彤的大牀上,張揚正準備入睡的時候,卻收到了一個來自江城的電話,電話是李長宇打來的,自從他解除雙規之後,還是第一次主動和張揚聯繫。
李長宇的聲音淡定自信一如往常:“張揚,打這個電話就是想跟你說聲謝謝!”李長宇這聲謝謝發自肺腑,在他落難的時候,只有張揚在爲他奔走,也只有張揚還記得他的那位老嫂子,讓他的母親徐立華陪着蘇老太開解蘇老太,陪她渡過這最困難的時候,李長宇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張揚的這份情,他牢牢記在心裡。他和張揚的相識從尷尬開始,甚至可以說,從張揚要挾他開始,而以後的發展,他們之間已經漸漸形成了亦師亦友的感情,事實證明張揚是個重情重義的年輕人。
張揚笑道:“李叔,別跟我見外,怎麼樣,最近身體還好嗎?”他知道李長宇雖然被解除雙規,可組織上仍然沒有對他進行具體的工作安排,現在應該屬於政治上不得志的時期。
李長宇笑了一聲道:“人生多一些起伏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自在過,張揚,我離婚了。”
張揚有些詫異的嗯了一聲,他實在想不到李長宇會真的離婚,這對一個幹部來講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李長宇道:“幾十年的夫妻,原來她對我沒有任何的感情,在她眼中我始終都是一個鄉巴佬,以爲是我高攀了她。”李長宇的語氣透着一股輕鬆和解脫。
張揚對李長宇的情況很清楚,知道他與其和硃紅梅這樣貌合神離的湊合下去,還不如早早離婚,他們聊了一會兒,大都是生活上的一些瑣事,並沒有涉及任何的政治。
李長宇掛上電話的時候,時鐘已經指向晚上十一點,他摸出煙盒點燃一支菸,坐在黑暗中靜靜抽吸着。葛春麗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挽住他的臂膀,把臉貼在他的肩頭,輕聲道:“長宇,是不是心裡不好受?”
李長宇搖了搖頭,他沒有說話,可是心裡的的確確是不好受的,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考慮離婚,可硃紅梅的堅決是他所沒想到的,在硃紅梅的眼中,李長宇始終是個農民出身的小子,他沒有背叛自己的資格,這種背叛是絕對無法容忍的,雖然李長宇的背叛已經讓他在仕途上得到了懲罰,她覺着這還遠遠不夠,她要在生活上繼續給他懲罰。
李長宇把家裡的所有財產都留給了硃紅梅,一個人走出了家門,他沒有去嫂子那裡,在外面晃盪了一圈,最終又回到了葛春麗的家裡。葛春麗的這套房子屬於江城市公安局,她辭職之後已經沒有資格住在這裡,現在公安局已經向她發出了搬遷通知,這兩天她就要離開這裡,正在尋找合適的租房地點。
葛春麗用俏臉輕輕摩擦着李長宇的臂膀:“長宇!你這樣做是在拿自己的仕途做賭注,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葛春麗預感到李長宇的離婚會將他原本處於低潮的仕途推向毀滅的邊緣。
李長宇展開臂膀,摟住葛春麗溫軟的身軀,他低聲道:“這二十多年,我一直都帶着假面在生活,在工作上,我力求八面玲瓏,面面俱到,想做一個下級的好領導,上級的好部下。在生活上,我小心謹慎,約束自己,想要做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可到頭來,我終究還是沒有逃過這樣的下場,我好像從未真真正正的爲自己活過,我這四十多年始終都是爲了別人而活,爲別人而操勞,我一無所有。”
葛春麗抱緊了他的手臂,緊緊靠着他,柔聲道:“別忘了,你還有我,無論你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李長宇重重點了點頭,目光卻專注的盯住菸頭的亮光。
樹大招風,農家小院越來越火爆的生意很快就引來了別人的注意,稅務來了,工商來了,食品衛生監督部門也來了,到最後物價局也來了。
於小冬每天迎來這個送走那個,忙得不亦樂乎,稅務和工商還算好打發,可防疫站和物價局就沒有這麼好打發了。防疫站食品衛生科在飯店衛生上做文章,只要他們想挑毛病,肯定能找到無數不合格的地方,於小冬又是請客又是送禮,好不容易纔把他們打發走。
物價局的兩名微服私訪的工作人員又找到了她,他們已經把飯店的菜價摸了個清清楚楚,物價局認爲問題就出在這極品宮廷秘製壯陽藥膳上,普普通通的羊鞭燒羊球,換了個名字,用銅盆端上來,馬上價格就翻了無數倍,588元,這樣的價格已經足可以買來五六隻整羊,這農家小院的定價的確太黑了。
於小冬的解釋也很簡單:“藥膳,顧名思義,那是有藥理作用的皇家膳食,一分錢,一分貨,我們的價格已經算很便宜了。”
“許多顧客反映你們有欺詐消費者的現象,經過我們實際調查,你們飯店的確存在許多問題,這是罰款通知書,這是限令整改通知書!”物價局的兩位工作人員早有準備,顯然是要來真格的了。
既然開飯店,事先就已經跟管理部門打過了招呼,這營業執照是國土資源部的徐自達幫忙辦理的,春陽駐京辦並沒有插手,於小冬所承擔的也就是個管理責任,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遇到麻煩,她首先想到的是向上級領導彙報。
張揚就在駐京辦擺弄電腦呢,這臺ibm386是顧佳彤帶過來的,裡面裝了一個飯店經營管理系統,張揚對管理系統沒啥興趣,他玩的是裡面的打飛機的小遊戲,一向自認爲是武功高手,槍法高手的他,現在忙得不亦樂乎,把鍵盤敲得噼裡啪啦的,可最後還是難以避免被擊落的命運,張揚氣得恨不能把鍵盤給砸了,罵道:“麻痹的,老子非幹掉你們不可!”
於小冬就在這當兒把電話打了過來,張揚聽說有人找麻煩,馬上明白,人怕出名豬怕壯,他們酒店的生意一好,自然招來了人家的注意,不過顧佳彤走的時候曾經說過,這些管理部門都已經打點過了,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又過來惹麻煩。於小冬既然應付不了,證明這次有點難纏,否則也不用勞動他的大駕。
張揚來到前臺的時候,物價局兩人中膚色較黑的那個正擺出威嚴的面孔批評着於小冬。
“怎麼回事這是?”
那黑臉轉過臉來,煞氣十足的盯住張揚:“怎麼回事?你們飯店的經營存在很大問題,我限你們今天五點之前必須關門整改,你是老闆嗎?把罰款教了!”
張揚看了看那罰款通知書,上面金額寫着七千,這廝不由得有些火大了,麻痹的,這幫傢伙真是獅子大開口,挺敢要啊,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張揚也不想當場跟這幫人翻臉,他微笑道:“這樣吧,你們多寬限兩天,我們飯店的經營情況也不好,一時間也拿不出這麼多錢。”
“一份菜賣到588還說沒錢?你們這開得是黑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