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六關大將常樂之子開路,從谷陽到鳳陽城進城十分之順利。
等進了城,常家大郎才與蕭安並列而行,問道:“我阿姐讓我聽你的,你來找我姨母是爲了做啥?”
他想了這一路,實在是想不出蕭安來見自家大舅母爲何要帶上一百兵馬。
就是兩邊向來關係不太好,他那個姨母每每與自己母親坐在一塊兒,說起魏家事少不得要對蕭安有些埋怨,也不過是當年魏侯更爲看重蕭安一些,畢竟那時候南陽侯在三關里納了姨娘,魏侯想替自己女兒謀劃一番罷了。
後來魏家姨夫戰亡,姨母便帶着孩子進了京城,按理來說,也是沒大的恩怨纔是,不到要帶兵才能相見的地步呀!
蕭安卻是不說話,只騎着馬到了自家大舅母府前。
魏家難得沒娶一門媳婦正經孃家沒有死絕的孤女,蔡家在六關裡的姻親也還算不少,因此即便是當初魏侯有通敵之嫌,被煽動的裡面也沒有蔡家的人在。
三年前她大舅母帶着兒女回族中,有她母親給予的資產,過得倒也還不錯,畢竟她母親還是南陽侯夫人,就是蔡家有踩低捧高之輩,也不敢與之如何。
蔡家守門的小廝不認得蕭安,然而卻認得表侄常家大郎的,便上前來道:“竟是常家表少爺來了,還請稍等,小的馬上去通報老太太!”
自從蕭安外祖父死之後,魏家大舅母也就順勢升了輩分,又本就有孫子的人,被叫做老太太也理所當然,何況還是與魏家脫離關係了的,只順着自己兒孫的輩分就好。
蕭安騎在馬上,看着守門的小廝進了宅子去與內宅裡的報信,瞧着不見了影兒,才道:“讓人把宅子圍住!”
常家大郎嚇了一跳,瞪着眼道:“你想做啥?”
蕭安盯着他道:“你阿姐讓你聽我的,你聽還是不聽?”
有魏侯之事在,她現在在軍中自然沒有威信,這百來號人到底還是要常家大郎指揮,若是這人不願聽她的,蕭安其實也沒辦法,所以她便盯着這混球,看他如何選擇。
可這一個是自幼一道長大的夥伴,一個是自己的姨母,常家大郎猶豫了一番,到底還記得自家大姐的話,便小心翼翼道:“你別是想殺人吧?”
就是兩邊有點不和睦,也不至於要殺人抄家的不是?常家大郎心裡那個苦喲。
蕭安沒好氣的看了常家大郎一眼,“我來找個人,殺人做甚?”
常家大郎瞄了一眼蕭安的腰間,沒見有雙刀就放心了下來,便對着領頭的揮手道:“圍住!圍住!”
然後問道:“舅母家就那麼幾人,你找誰啊?還怕人跑了?”
蕭安對着常家大郎扯着嘴角一笑,沒吭聲,進去報信兒的小廝已經一臉喜色的出來了。
只是那喜色在出了門子,見官兵把宅子圍起來之後就有些懵了,嘴張了張老半天才道:“魏家表少爺這是幹啥?”
常家大郎隨着蕭安下了馬,道:“沒事兒,我姨母跟表哥表姐表妹們最近過得怎樣?”
那小廝被嚇得有些說不出話,然而見常家大郎身後還有人捧着禮一道,心裡也略有了點底,還是有些磕磕巴巴道:“老太太跟老爺、姑娘們都過得不錯。”
不過就是沒出門來迎客,常家大郎也不在乎,“要有什麼難處,只管使人去谷陽與我爹孃說,萬萬不可瞞着,知道不?”
這是與這些下人說的,有魏侯謀逆之事在,邊關難免有人會真信這個,即便是魏家的大媳婦脫離了魏家,也難免被人遷怒。
然而蕭安的大舅母又是好強又重面子的人,就是回了邊關尋求族人庇佑,帶着一家子也甚少出門子,更少有跟常家去訴苦的,常都說好聽的話,因此常家大郎少不得要囑咐兩句,當主子的固執當下人要再固執就不行了。
這小廝也是個明白話的,聽得常家大郎說這麼一番話,心裡就更放心了,開始訴苦道:“最近安平得很,就是老太太還是不愛出門子,整日關在院子裡,咱們做下人的也憂心。這麼個關下去,就怕鑽了牛角尖了。”
連下人都想得明白的道理,當主子的反而想不明白了,蕭安哼了一聲,連話都不想說。
客人哼聲不滿,小廝不得不看了蕭安一眼,才與常家大郎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是?”一句話不說就哼聲,着實沒禮了些。
常家大郎隨口道:“也不是外人,就你家姑奶奶的女兒!”
能被常家這位歸寧的老太太叫做姑奶奶的,自然只有原來的夫家小姑子魏氏了,魏氏之女能出現在邊關的也只有六關鬼見愁之一的蕭安。
小廝立即就明白了其中關係,知曉了來人是誰,雖心中奇怪這人爲何一身男兒裝扮,嘴裡卻忙道:“原來是表姑娘,也不知表姑娘要來,還不曾去跟老太太報信兒,我這……”
蕭安打斷他的話,“見着了就知道了,也不用多跑這一趟。”忒的麻煩。
小廝只得應聲,然後試探着問道:“兩位表少爺跟表姑娘今日來府上可是爲了啥事?也好讓小的心裡有個底,不然這心裡忐忑的……”
常家大郎是不知道,蕭安是不想說,再往前一段路便見着了站在二門裡那位曾經的魏家世子夫人。
本就是四十上的人,在經歷了喪夫,破家,歸宗之事後已經越加老態,唯還有一身勉強的威儀撐着讓人覺得還有些精神氣在。
魏家大舅母自然不會如小廝那般不認識蕭安,且在看見蕭安後還難得的面露笑容,“沒想到小安也來了?”
小廝見自家老太太一副高興的模樣,也不知該不該這時說屋子被圍的事情,而蕭安也沒給他機會說,徑直上前道:“因之前來了邊關一直在忙,纔沒得來見舅母,還請舅母見諒。”
魏家大舅母少見的露出了和藹的神色來,“你們忙着正事要緊,來不來的都空。”
見到跟在兩人身後抱着一大堆東西的兵士,就道:“來就來,又何必帶這麼多東西?”
這話是對常家大郎說的。
常家大郎笑着道:“好久沒見姨母了,哪好意思空手上門。姨母也真是的,沒事兒也不去谷陽走走,是嫌棄谷陽差了不曾?”
魏家大舅母讓人將東西拿了下去,便帶着兩人一道進了正廳,“哪來的這些胡話,也是我這幾年疲憊得緊,不太想出門子。”
要蕭安說,從風光一時的世子夫人,變成了歸宗婦人,夫家還涉及到通敵造反,換誰也高調不起來,只得往屋子裡悶着了。
幾人一道進了正廳,兩個晚輩坐在了下首,等着丫鬟上了茶。
蕭安喝了一口後,才直言道:“我來見舅母,是想找舅母要一個人。”
常家大郎一臉好奇的側目,魏家大舅母卻是變了臉色,想來本以爲是晚輩的拜見,然而卻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
不過蕭安可管不着那麼多,跟自己大舅母道:“常家夫人當給舅母來了信吧?舅母也該知曉我爲何來邊關裡。”
拜見親戚這種事兒,在事情沒完結前,誰又有心情來,蕭安是個最不愛應酬的,親舅母也一樣。
魏家大舅母不知是否想起了常家夫人信中所言之事,臉色倒是好了許多,道:“宅子裡就得我跟你表哥表妹一家子,你又要找誰?”
蕭安往椅背上一躺,質疑道:“舅母家裡就真的沒有一個外人?”
魏家大舅母的臉色這一會兒就有些精彩,不過還是有些疑惑地問了,“你尋她們一家子做甚?”
倒是說話不拐彎抹角的了,蕭安起身離了椅背,“我有些好奇舅母當年回谷陽來爲何要收留她們一家子。”
魏家大舅母完全不知道蕭安想搞甚鬼,就道:“當年你外祖父被人污衊,我與你二舅母聽你母親的話,帶着你表哥表姐妹們一道回了邊關。”
就算是魏侯被說通敵,然而六關兵權卻是被常樂繼承了,常樂的夫人與魏家大舅母乃是族中姐妹,且又自□□好,情分深厚,自然就能保得魏家大舅母及二舅母兩家子。
當年魏氏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纔沒讓兩個嫂子帶着孩子去別處生活。
“等我們兩家回了邊關,沒過多久就遇到了你厲嬸孃。她一個人帶着幾個小的過得十分不容易,我心生憐憫就將她一家子帶回了府裡來。橫豎是幾張嘴,也不是用金山銀山過日子的,也不是養不起。”魏家大舅母嘆道。
蕭安又問道:“那舅母可知,厲先生去了哪?”
魏家大舅母想也沒想道:“自然是去查你外祖父的冤案去了。”
蕭安卻是譏諷一笑,“那舅母這三年可是有收到過厲先生的隻言片語?”
魏家大舅母也沒傻到沒察覺到蕭安面上的嘲諷,聲音高了幾分道:“你這是何意思?”
蕭安直直的看向自己這個一直不太喜歡親近的舅母,“舅母不知道,那不如將厲家嬸子請出來問一問?厲先生既然是替我外祖父查冤案去了,可爲何這些年並未與我等聯繫?竟是連舅母也不知其動向?也不知厲家嬸子知不知道!”
魏家大舅母猛拍了桌子,“厲家在邊關多年,厲家嬸子也是看着你長大的,還與你做過衣服,你這是在懷疑誰?”
蕭安就知道會這樣,自己這個大舅母雖是比厲家嬸子大上許多,然而兩家一直交好,只把厲家嬸子當做是親姐妹的。
不然在邊關也不會將人收留在府上,好吃好喝的供着。
“外祖父蒙冤,祖父下面的謀士都一直與柳叔有着聯絡,行走於各處,想要替外祖父翻案。這裡面唯獨沒有厲先生。莫不是還疑不得了?”蕭安冷聲道。
然而,蕭安要來尋厲家嬸子想知道厲先生下落的緣由,並不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