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的腰柔中帶堅,當是有腹肌在的,然而抱着到底是比不上男兒的猿臂蜂腰那般的身形,倒是有盈盈一握之感,坐身後的太孫吳不知想到了哪,臉上一片潮紅,好在因頭上戴着帷帽不曾讓旁邊跟着的人察覺。
然而騎着馬的蕭安並不知太孫吳的臉紅了,只是不停地控制着馬速,時不時回頭問太孫吳一句,“公子覺得這般可好?”
太孫吳才上馬之時心中的微薄恐慌,早也因蕭安的體貼而散盡,又恐張嘴被吹了塵土進嘴,蕭安還聽不見,就伸了手指在蕭安背上寫字:
好。
蕭安只覺得背上有些癢,然而在背上寫字這種事以往也幹得多,倒是不怎的在意,反而覺得好玩兒。
便一路時不時的跟太孫吳說話,太孫吳也認認真真的在她背上一筆一劃寫着字。
魏氏與柳客卿跟在蕭安身後半馬距離,聽得蕭安跟鬼嚎似地跟太孫吳說話,嘴角都有些停不下來的抽。
本之前怕蕭安不知輕重,不小心讓太孫吳受傷,此時見蕭安竟是比往常慢了一半不止,魏氏也放下了心來,嫌棄蕭安與太孫吳的模樣有些瞎眼,只往前開路了去。
柳貞在一邊看着蕭安與太孫吳的互動好一陣子,嘴張張合合好幾回,竟是沒膽子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回頭見魏氏往前去了,自己也拍馬跟上。
太孫吳看了一眼上前的兩匹馬,在蕭安背上寫道:柳貞喜歡你娘。
本騎着馬的蕭安只覺得寒毛都豎了起來,本想張口回話,但想着自己嗓門大,怕被人偷聽見,只得含蓄的搖頭。
太孫吳見蕭安搖頭,只輕笑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直至行馬半途,路過一林,蕭安的馬速更慢,入林中,有鳥驚起。
蕭安未與太孫吳說上一句,昂首看了眼空中的鳥兒,伸手將腰間彈弓取出,又從袖中拿出三枚鐵製一端有些尖的彈丸,眯着眼須臾間朝天三射。
三聲淒厲的鳥鳴,剎間林中羣鳥並起,驚惶四飛,伴隨着三隻先飛起的灰鳥先後墜入林中。
蕭安這才御馬停下,與太孫吳道:“公子,在此歇息如何?”
太孫吳見着一臉得意洋洋急需表揚的蕭安那張臉,竟是有些不知該說何話纔好,只點了點頭。
蕭安見此便先伸腿下了馬,再伸出手將太孫吳牽了下來。
前方的魏氏回頭見蕭安停下,便驅馬回趕,與太孫吳道:“日頭益大,公子在此林中歇息如何?”
太孫吳道:“可。”
跟在後面的一行護衛自也停下,聽魏氏道在此歇息也紛紛同意,有林間陰涼處歇息,總歸比在烈日底下的強。
就算是爲了太孫吳,此時也當在此歇上一會兒。
等着負責飲食的護衛將火升起,蕭安手中已經提着三隻還在滴血的雀鳥回來。
“喏,這個給公子熬湯去。”蕭安將鳥丟給一護衛,道。
那護衛本就是一直跟着蕭安的人,順手將雀鳥接過,歡快的叫了一聲,“哎!”
蕭安見此就放了心,回頭與太孫吳道:“此地林間小,當不會有虎狼之物,公子此刻還能休息一二。”
太孫吳頷首,乘馬兩三個時辰,雖是不用自己控馬,然而烈日之下也有些熱得累人。
等太孫吳進了馬車歇息,身邊跟着的小內侍跟着拿了蒲扇進馬車。
柳貞纔將蕭安往一邊裡扯,“你跟我說說,你對公子是怎的個看法?”
這個溫柔體貼法,雖都是自己教給蕭安的手段,可柳客卿萬萬沒想到有一日蕭安會用在太孫吳的身上。
蕭安一臉不解道:“我兄弟啊。”
“你兄弟?你跟六關裡那些兄弟怎的不見這般體貼?”柳貞差點翻了白眼。
蕭安瞪眼,“他們沒公子體弱不是?我還天天給他們打野味兒吃呢,公子以往就算吃得再精細,這荒郊野嶺的,好歹也將就一下吧?肉乾他啃得動麼?”
柳貞不想跟蕭安將話說得太明,這糊塗鬼還屁都不懂呢,萬一自己一提醒反而開竅了就麻煩了,只恨自己當初嘴太賤,狗屁倒竈都教給這混蛋了。
蕭安見柳客卿想走,卻是一把把人給拉住了,跟他神叨叨道:“之前公子還跟我說你喜歡我娘?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柳貞聽得心一抖,面色卻是不變,陰沉着臉道:“誰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屁大的孩子,懂甚喜歡不喜歡?”
蕭安也覺得是這個道理,自言自語道:“也是,要你喜歡我娘,怎的還讓我娘嫁了那個混蛋。”
不小心膝蓋中了一箭的柳客卿已經不想再跟蕭安說話了,只把魏氏的話帶道:“公子體弱,今日也跟你瘋了幾個時辰了,等會兒你別把人再往馬上騙要中暑了有你好看的!”就是個蠢貨,死都不知道自己怎死的。
蕭安自然也懂,“我又不傻。”
柳貞冷哼了兩聲,回頭朝太孫吳的馬車看了一眼,眼底沉沉滅滅,不知心中想了何事,再回頭之時就與蕭安說話柔軟了些,道:“他身子不好,我們又得靠他與魏侯翻案,你莫要隨心所欲帶着他野,要他有個半點不好,我們就是功虧一簣。”
蕭安心裡悶悶的,雖有千萬句話想說,最後也只得點了點頭。
柳貞見蕭安懂事了,才拉着人回了魏氏身旁,而馬車裡的竹簾也被無聲放了下去。
魏氏正與楊三爺與陳十郎說話,“此處當是野鳥林,再往前走三個時辰便能到紅嶺鎮。紅嶺鎮有人口約莫百戶,有客棧可作歇息用。”
楊三爺也是騎馬的,不過因是讀書人,這一路就算是跟着蕭安的速度慢了許多,也有些累人,在聽說晚上能夠留宿鎮中,臉色便稍解,對魏氏的不滿也少了一些。
柳貞在一邊自也看出了楊三爺的神色,只等着楊三爺也進另一馬車歇息了,才讓身邊跟着的小廝拿了一瓶傷藥給他,“便宜他了。”
拿到傷藥的楊三爺忙伸着腿,讓隨行的長隨替他在大腿被磨破皮處抹藥。
一陣清涼之感傳來,果真是要比自己帶的要好些,那長隨見自家老爺發出舒服的嘆氣聲,就道:“老爺不如之後便坐馬車上路,也好將傷處養一養?”
楊三爺頭點到一半,卻是道:“且看公子。”
要是太孫吳還繼續要騎馬,自己就算是在血緣上佔了個便宜是長輩,然而從血統上來論,卻也要敬着太孫吳的。
那長隨便道:“是。”
楊三爺又道:“再去問問公子腿根是否有傷,可要用傷藥,先緊着公子罷。”
長隨將藥收好,起身出了馬車,再回來之時,與楊家三爺道:“老爺,小公子腿上並未有傷。聽說柳先生也給了公子身邊的小廝一份藥膏,倒用不着我們這的。”
楊三爺這才點了點頭,放心的睡了過去,心裡想着陛下又如何想不開,派了個瓷娃娃來。
回頭等護衛們煮好了飯,太孫吳午休醒了過來,看見自己碗裡的三隻雀鳥,加着人蔘和其他作料一道煮着,散發着誘人的香味兒來。
被太孫吳一道帶出宮的小太監在一邊與太孫吳道:“公子,這是蕭公子特意爲您準備的,這會兒湯正溫着,飯前喝一碗正正好。”
太孫吳知曉這怕就是蕭安當時用彈丸射下的三隻鳥,看起來倒是毛有些厚,比之前在天上飛之時要小了一半不止。
小太監見太孫吳沒說話,疑惑道:“公子?”
太孫吳回過神來,與小太監道:“去將這碗湯拿小碗與我裝一碗,其他的與外面的諸位分了。”
小太監張開嘴啊了一聲,隨後道:“可是這是蕭公子吩咐特意給您熬的,說是這會兒吃不完,用保溫的瓷瓶裝着,路上渴了喝一口也好。”
太孫吳聽得心裡熨帖,道:“我知曉你們是爲我好,只是這野味在路上要多少逮不着?你且給他們送去便是。”
小太監無法,只得照辦,先與太孫吳裝了一小碗,再端着大碗出了馬車。
太孫吳撈開竹簾,看向柳客卿坐的方向。
蕭安坐在柳客卿對面,手裡正撕着肉乾往嘴裡塞,再擡眼看見小太監將乘湯的大碗端了出來,不由得眉頭一皺,便看了過來。
太孫吳坐在馬車裡對着蕭安微微一笑,那邊小太監已經將太孫吳的話說了出來。
蕭安本想說不可,然不知想到了哪去,只讓那小太監與衆人分了湯與肉,纔將自己那一碗端着往太孫吳的馬車裡去。
旁邊有護衛替蕭安撈開了簾子,太孫吳正坐在裡面對着她招手叫她進來。
蕭安進了馬車,將湯放在一邊,看太孫吳面前那碗已經喝了一半,就道:“湯是開胃的,怎的給外面了?他們一個兩個的都跟牛似地,還差一口湯喝?”
蕭安這是不高興了,太孫吳琢磨出些味道來,就笑着道:“我胃小,喝不了那麼多。”
“不是說過熱着放在路上餓了喝?”蕭安接了一句,後又將自己那一碗推了過去,“還是個大男人,你喝那點夠塞牙縫啊?”
可憐蕭安年十四,見過的男人都在邊關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纔是真爺們,像太孫吳這種胃口小一口喝得像品茶的,她還沒見過。
蕭安素來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就是在皇宮裡吃東西也不在乎雅觀不雅觀的,太孫吳也不好貿貿然與蕭安說勞什子貴族禮儀,只得笑着頷首,將蕭安遞過來的碗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