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騅的長子走後第二日,蕭安依舊如往日一般,早早的起了牀,然後帶着一包參片去了傷兵營。
在傷兵營裡,比蕭安受的還重的傷都有,斷胳膊斷腿的也不少,像這些基本也都是等死,所以像蕭安這種,從開始到現在能如此清醒不曾血流盡而死,或者是陷入昏迷高熱而死去的的有史以來雖是有那麼不少,但也屬矚目了。
因有蕭安好端端的在這立着,在傷兵營裡走一趟,也捨得把吊命用的參片往傷重的人嘴裡塞,許多病重的傷兵也都多了份勇氣,並不叫苦。
“唉,我說諸位,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啊,興許明日就跟我這般又活潑亂跳的了。”蕭安倚在門邊,看着躺在地上的傷病們道。
有人接過嘴,“您是元帥,我們是小兵,不一樣的!”
蕭安笑了,顯得整個人有些散懶,“哪不一樣,不都是媽生爹養的?不對,我爹還沒養過我,你們也知道,他偏心小妾生的嘛。有爹還不如沒爹,自己還免得受氣。”
“嘿嘿。”衆人笑了,並不接話。
南陽侯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不過正因爲是知道,又跟南陽侯一樣是男人,做夢都想老婆小妾都齊全,反倒暗地裡有些羨慕南陽侯了。
蕭安在傷兵營裡走了一圈,把紙包裡剩下的參片丟給了郎中,就去與衆將士一道吃飯。
飯是沒幹但能立著的稀飯,上面還有一勺醃菜,外加一個硬梆梆的饅頭。
蕭安伸出獨守,接過裝稀飯的碗,讓人把饅頭直接丟在裡面。
有年紀小的小兵,還跟蕭安肩頭高的上前來道:“我來替元帥拿着。”
蕭安手一繞,躲過了伸過來那隻手,道:“不用了,你自己吃。”
夾饅頭的師傅見蕭安,就道:“元帥還是再加一個?”
蕭安搖頭,笑着道:“多一個還不得啃酸牙梆子?掉了牙齒,大師傅你賠我?”
做饅頭的大師傅敲了敲鐵鍋,道:“元帥還是趕緊趁熱吃,不然冷了就真磕牙齒啦!”
蕭安笑着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把碗往地上一放,筷子把饅頭在稀飯裡混了一轉就開始夾起來吃。
蕭安周邊的人紛紛湊上來,也不覺得蕭安是女的就要避諱,道:“元帥還是找個伺候的親兵,十三四歲裡的,軍營裡也是有的。”何必跟他們一樣事事親爲。
蕭安咬了一口饅頭,一便在嘴裡嚼着邊搖頭,吃下去後才道:“沒事兒,不用麻煩。”她一個女人,用小廝好似也容易招話,用姑娘在這軍營裡來去也怕惹麻煩。
衆人看着蕭安空着的那隻袖子,都有些看不過意,道:“您是元帥,有傷在身,也該吃好一點的,何必跟我們這些粗人一樣?”
蕭安渾不在意道:“我也粗人呢,在六關裡都是這樣的規矩。都是替大慶替朝廷賣命,誰又高貴過誰去?跟着我打仗的,莫不是我吃肉只給人家吃湯?這還是不是人啦?”
總的來說,九關裡的將士雖然都是更忠心於方騅,但經蕭安這一陣子跟他們混得熟了,其實對於蕭安這個元帥,他們也算是認可的。
方騅利用蕭安去鬥蠻子,蕭安也能從裡面擠出好處來。
如蕭安這般的人,在戰場上勇猛無匹,不論親疏,不奪軍功,處事公平的人,這世上都已經極少了。
物以稀爲貴,九關對蕭安的認同,自然就會慢慢多起來。
也是方騅自己砸了自己的腳,方騅在將軍府裡每日聽着自己的探子傳達着蕭安每日的行蹤,以及軍中對蕭安一日高過一日的好印象,飯都嘔得少吃了一碗。
蠻子,他能引來自然也有法子散去,只是不曾想蕭安着實是個命硬的,這回差點就死了,卻還活得好當當的。
因長子去了京城,方騅不可能還繼續重傷讓蕭安在九關裡收買人心,因此就不得不‘慢慢’好起來。
而九關主將方騅能下牀的消息,就不一會兒散播到了全軍營之中。
蕭安聽到這消息,只是嘴角一扯,回了自己的營帳。
張傳正在替她處理軍務,蕭安就走上前看了看,也不是甚重要的事,就道:“方騅那老雜皮能下牀了,這消息你可聽見?”
張傳處理完一份文件,用蕭安的打印蓋了印,才道:“唔。他兒子一走,再不下牀,就怕九關要改姓蕭了。”
蕭安尋了個椅子坐下,“哪來那麼容易,他就是太小心眼了點。”
瞧這話謙虛得,張傳看了蕭安的斷臂一眼,“好些了不曾?傷口處還有沒流血?”
“就那樣吧。”蕭安含糊道。
疼的時候像腦子裡有萬千鐵針在扎,癢的時候像頭皮裡面有千萬只螞蟻在爬,這感覺簡直酸爽無比,無法用言語表述得清楚。
張傳就忍不住嘮叨,“不舒服就要給郎中說,讓郎中想法子。別到時候把命丟在這了。”
蕭安不耐聽這些,道:“知道了。”
沒過多久,營帳外的親兵就在門外報:“稟告元帥,方將軍求見。”
蕭安看了張傳一眼,張傳把桌上的東西一蓋,就代蕭安道:“請方將軍進來。”
隨後簾子一撈,方將軍就被親兵扶着進了營帳。
蕭安往張傳身上一靠,張傳不得不把人扶住,也是個病重之人的模樣了。
兩個病人見病人,方騅雖是比蕭安年長一輩,卻還是不得不與蕭安拱手道:“末將見過蕭元帥。”
蕭安靠在人肉枕頭上,嘴角一勾,“方將軍客氣了,請坐。”
兩人坐下,帳外的親兵已經端了茶水上來。
兩人各自飲了一口,其中味道,只有喝的人才知曉。
蕭安笑眯眯地看着方騅那想吐不吐的模樣,道:“薄茶一杯,還望方將軍莫要嫌棄。”
苦進喉嚨裡的方騅也跟蕭安笑着道:“元帥好品味。”
這挖苦蕭安沒放在心上,方家幾代富貴,方騅自幼吃的也算是最好的,像這種苦茶,想必是第一次喝。
九關有時會苦,可不是九關將軍府會苦。蕭安給的是老百姓手中最底層的茶水,雖難喝但也十分解渴,方騅自然是隻聞其名不知其味。
“之前在九關之時,聽聞方將軍因與蠻子交手,重傷在身,不曾上門叨擾,還盼方將軍莫怪。”蕭安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之後才又道。
方騅忙道:“也是末將有傷在身,之前不曾上門拜訪,也還望蕭元帥莫要生氣。”
蕭安一笑,“方將軍是爲九關而傷,本帥又豈會如此小兒心思?這豈不是笑話了。倒還不知方將軍身上的傷,幾時纔會徹底痊癒。可有需要別的藥材之處?我這人別的沒有,傷藥還是不少的。”
方騅笑着回話,兩人一來一往,都十分客氣,又不見半分疏離,好似認識了許久一般。
等着方騅走了後,蕭安纔跟張傳道:“看樣子,好得很。”
張傳道:“簡直廢話。這人之前本來就是裝死。”
等過了一會兒,得知方騅在軍營裡走了一圈,又召集了九關的將領相見,蕭安打了個哈欠,“嗯。讓我們的人小心點,別去招他。”
張傳道:“他就算是有動作,也不過是防着你收買人心罷了,如今這時候了,其他的還不至於罷。”
蕭安想,誰知道呢,反正她是不知道方騅這人腦子裡會想什麼的,就道:“還是小心爲上。”
張傳想想也有道理,就把蕭安的話吩咐了下去。
許是蕭安有那麼一張烏鴉嘴,這話才說了不到兩日,軍營裡就出了事。
蕭安是住在軍營裡的,極快就知道了消息。
原是有些士兵覺得吃不飽,不想均分,想要能吃者多分一些。
這事兒傳到蕭安耳朵裡的時候,蕭安就笑了,“唉,這些手段啊。”
張傳看着蕭安道:“你還有心思笑!”
蕭安不好意思笑了,就板着臉問道:“軍中還有多少糧食?”
張傳在蕭安耳朵邊報了個數,蕭安想了想就道:“去問問有多少人想要每日多分吃的?”
張傳道:“你想幹嘛?真給他們多分?”
蕭安道:“我要不給,他們還得繼續鬧下去,橫豎是要鬧在我這來的。等鬧來了,你就去統計個數來。”
事情如蕭安所言那般,最後還是鬧在蕭安這來了,看着方騅一臉爲難的模樣,蕭安還是想笑,但最後忍住了,讓張傳按照自己所說的去做。
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喝。還有一句是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
張傳沒說允還是不允,但說要統計人數,聽不是統計名字不太可能是要罰人,這跟着要鬧的頓時就又加了許多了。
等着數到最後,張傳自己都給氣笑了,都不明白方騅這是想做什麼。
蕭安倒是給他解了惑,“你說我要是因苛待士兵,最後被士兵們暴動殺了,朝廷怎麼處置?責不罰衆不說,到時候我人死了,身上多少髒水潑不下?”
張傳鐵青着臉道:“這些糧草都要送去關外的!”
蕭安道:“是要送啊,就讓他們送去。出征的比留下的每日的糧食分量都要足一些,他們想要加糧,自然就得幹活。沒道理比上戰場上的士兵吃得還多吧?”
“你放心?”張傳道。
蕭安:“不放心。”
張傳:……
蕭安讓張傳把耳朵湊過來,與他道:“你就按照這般……”
張傳眼睛睜大,“這樣行?”
蕭安道:“那幾個,你都認熟了?行不行,去試了才知道麼。”
張傳道:“我怕他們不會願意節外生枝。”
蕭安一笑,“那你就想辦法,讓他們節外生枝不就成了?”
張傳想了想道:“如此也好,總歸是要讓他們知道方騅就算是管事兒了,這九關裡在他頭上也還有個人在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嗯,方騅又要坑女主了,可憐的女主。
蕭安:老子這個元帥當得之屈憋啊!總是被人坑!不坑回來我姓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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