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喝不得？
此話一出，趙恆和杜家姐妹微微一愣，倒不是被他一問真覺得這茶可以喝，而是巴登問出這一句話有點多餘，雙方爲敵，茶水難免有毒，巴登這樣的人物，又怎會無端端說一句廢話呢？趙恆愣然之後很快反應了過來，低頭看了手中茶杯一眼：
“活佛覺得此茶可喝，那就敬你一杯吧！”
說到這裡，趙恆忽然擡手，掌中茶杯瞬間躍過十多名喇嘛的頭頂，利箭一樣向高臺上的巴登疾射過去，在大殿的喇嘛臉色微微一變時，巴登已經左手輕輕一招，輕描淡寫把茶杯在半空中接住，他的手很穩當，穩當到一滴茶水都沒有碰撞滴出來。
巴登活佛目光平和看了奶白的茶杯一眼，隨後高高舉起往口中傾瀉，茶水划着一道弧線落入他的喉嚨，無聲無息地直接進入肚子裡面，很快，巴登就喝入了半杯茶水，他左手輕輕一晃，杯子不再傾斜，茶水也停滯了流淌，他望着趙恆淡淡一笑：
“茶水，當然喝得！”
他淡淡一笑：“恆少遠道而來，剩下半杯，我敬你！”
在趙恆和杜家姐妹目光微微凝聚的時候，他左手已經輕輕一揚，茶杯如同最完美的拋物線，再度從十多名喇嘛上方橫空劃過，穿越過趙恆和巴登活佛的視線，只是那隻茶杯沒有到達趙恆手裡，它在半空硬生生被劈成兩半，茶杯碎裂飛向兩邊。
麥香的茶水灑在地板，泛化出幾點潮溼的水跡，趙恆緩緩把手中軍刀收了回來，目光坦然迎接着活佛和喇嘛的注視，嘴角牽動淡淡一笑：“我早說過，茶涼了，喝起來容易心也涼，活佛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趙恆卻容不下這半杯涼茶。”
“這也是你做活佛，我做俗人的原因！”
巴登活佛似乎對這一切都沒有太多驚訝：“可惜了我的一個茶杯。”他揮手製止身前喇嘛的發難，保持着如水平靜開口：“趙恆，不是我的茶喝不得，也不是你容不下冷茶，而是你心中有了毒，有了冷，它才喝不得碰不得，你說我心中有仇、、”
“可爲何卻是你心中有恨呢？”
趙恆聞言嘴角止不住牽動，巴登這一番話把他處於做賊心虛的處境了，他的戒備和小心，都變成他心中的扭曲以及仇恨，趙恆不得不歎服活佛的口舌生蓮，不過他很快散去那點心理壓力：“巴登，別扯這些虛的了，停止動亂，讓杜家姐妹離去！”
“我留下來跟你公平一戰，文鬥武鬥由你選擇！”
接着，趙恆又掃視過在場數十名喇嘛一眼：“我知道你們對活佛的敬重，也清楚你們對佛宮的愛護，只是我想要告訴你們，爲自己的信仰賣命沒有錯，但一定要擦亮自己的眼睛，不要被居心叵測者迷惑了，當尊敬活佛和普渡衆生髮生衝突時、、”
“你們該有正確的立場！”
在數十雙銳利的眼睛盯着趙恆時，趙恆又聲音低沉補充：“你們一心喊着向善，如今卻爲製造藏城混亂的活佛賣命，不覺得荒唐可笑嗎？我不要求你們站在我這邊，也尊重你們對活佛的感情，只要你們保持中立離開這裡，我保證不爲難你們！”
“也絕不秋後算賬！”
趙恆掃視神情複雜的喇嘛，要想拿下高臺上的巴登，必須讓這些喇嘛保持中立：“趙恆殺人不眨眼，也手染無數條人命，但說出的話還是會遵守的，答應日後不清洗佛宮，就一定不會有多餘的動作，相反，如果你們今天非要賣命，佛宮必洗！”
趙恆的言語透射出一股殺伐，每一個字眼都回響在大殿：“就連整個藏教，也會遭受無情打壓，十年八年之後，你們會發現再也沒有今日地位，所以你們有三分鐘時間考慮，要麼留下，要麼出去！”接着又望向巴登開口：“你也算一個人物了！”
“難道沒有膽量跟我放手一搏？”
他手指點着數十名喇嘛，嘴角勾起一抹戲謔：“要靠他們的車輪戰來爲你贏取勝利？那會讓我很失望的，而且那樣一來，無論輸贏你都會害死他們和藏教，看在他們對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還是讓他們離開吧，免得你對不起他們的那一份敬重！”
喇嘛先是眼神疑惑，但很快又變得堅定，依然屹立大殿擋着趙恆。
巴登一臉平靜沒有在意趙恆的話，也沒有驅散面前的喇嘛，嘴角噙着彷彿看淡看透世事的尖刻笑意，眼神遊離中暗含鋒芒，不算強勢不算低調：“我曾經問過日月大師，如果生命的雄渾在於執着，這個世界走向和平的同時也牽起了滅亡的手。”
在趙恆他們豎起耳朵安靜聆聽時，巴登又向趙恆拋出一句話：“那麼對於現在的絕大多數人而言，掙扎有什麼意義？朝九晚五工作加班走到盡頭，晨鐘暮鼓唸經安神步入墓地，無非就是一滴淚一掊土一塊墓誌銘，衆生都是相似的開頭一樣的結尾。”
巴登臉上多了一抹光芒，手指重新開始轉動佛珠：“大師跟我說，追求是因爲證明生命的價值意義，而執着的目的就是價值的體現，就人而言，所有人都知道人生再輝煌再落魄，最後的結局那都是一樣的，佛祖早爲我們寫好了同樣的開頭與結尾！”
趙恆點點頭：“生和死，確實每個人都一樣！”
巴登嘆息一聲：“我們的存在我們的追求，不過是想要過程快樂一點。”他微微偏頭看着窗外天空：“日月大師還讓我站在山頂，一次次凝視藏城中的萬家燈火，我曾經無數次看着窗中燈火發呆，開始什麼念頭都沒有，純粹認爲它就是燈火！”
他淡淡一笑，卻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感染力：“一個月後，看了足足一個月後，我開始在想那些亮着燈火的人家在做什麼？或許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飯？或許一家人一起看電視？或許爲一些瑣事嘮嘮叨叨？我的腦海，漸漸呈現一個個生命的跳躍。”
隨着這幾句話發出，杜雅琪清晰的發現，趙恆的神情無形中緩和了下來，後者似乎捕捉到巴登言語一些東西，接着，又聽到巴登補充一句：“我還特意在華燈初上的時候，下山觀察了三戶人家的生活，他們的生活都充滿了新鮮和周而復始的快樂。”
趙恆目光炯炯的看着巴登，充滿着銳利和審視，足足五分鐘，他才把目光從巴登臉上移開，轉而落在那一座高高的蓮花坐檯，微微挺直身軀開口：“巴登，廢話說的差不多了，咱們還是直入正題吧，藏城部隊和恆門子弟，很快就要衝到這裡了！”
他手指一點窗外越來越近的喧雜和喊叫，眼裡帶着一股滔天的戰意開口：“我不想無辜的人成爲陪葬品，讓杜家姐妹和喇嘛離開紅宮，我跟你一對一的決戰，如果你勢要拉着大家一起死，我也沒有意見，只是我告訴你，你會成爲千古罪人！”
巴登淡淡一笑：“可以跟你一戰，只是過門爲客，你總該喝杯清茶吧？”
在他手指輕輕一揮中，一個小喇嘛又捧着一杯茶水出來，茶水散發麥香，還有着熱氣，巴登神情平靜的開口：“喝了這一杯茶，我讓杜家姐妹和喇嘛都離去，保證她們不會受到半點傷害，如果恆少還認爲茶水喝不得，那我也認爲你的承諾沒意義！”
“你不相信我，我又怎麼信任你？”
“趙恆，別喝！”
杜子顏一把拉住趙恆：“咱們殺出去！”
杜雅琪也喝出一聲：“這茶絕不能喝，咱們就地開戰，大部隊很快就會殺到！”
巴登悠悠一笑：“現場有三十七名喇嘛，一等一的高手有二十五人，另外十二人是布達拉宮的武學基築，巴登不才，沒有習得日月大師的全部佛法，但密宗手印還是幾近巔峰，紅宮外面還有近百名忠心的喇嘛，恆門子弟再快速度攻破也要十五分鐘！”
“而這個時間，你們三人能扛得住三十八人圍攻嗎？”
他一語中的：“就算恆少身手絕頂，兩位杜小姐呢？”
杜家姐妹頃刻沉默，強大的信心在強大實力面前，確實顯得蒼白，趙恆或許可以從容殺出一條血路，但兩姐妹卻很難全身而退，相反會成爲趙恆的累贅，只是杜子顏依然堅決的搖搖頭，拉着趙恆喊出一句：“趙恆，我情願死在這裡，也不要你冒險！”
她盯着那一杯茶：“這茶，絕對不能喝！”
在杜子顏死死拉着趙恆胳膊時，趙恆卻哈哈大笑，左手不引人注意摸出一顆藥丸時，右手卻伸直端過了那一杯茶：“爲了讓活佛知道趙恆的誠意，這杯茶總是要喝的，只是希望活佛不要違背諾言，我喝完這杯茶，你就讓全場人都離開這裡。”
“趙恆喝茶無數，今天看看活佛的茶、、”
趙恆瞥過巴登一眼：“能否喝出萬家燈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