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移散去幾分刺眼時,趙恆的火鍋也騰昇出熱氣。
他向來說到做到且雷厲風行,讓周柒柒撤掉剛剛擺上的酒席之後,就喊叫獄警送來火爐和菜餚,半個小時不到,桌上就放上了十餘個配菜,牛肉,魚肉,嫩豆腐,青菜,還有香脆多水的大蘿蔔。
而負責這些食物的人是百狗剩,他神情淡漠把配菜一一送上桌子,整整齊齊擺在三人面前,趙恆在監獄的飯菜都是由他把關,所以百狗剩處理起來很是熟手,他也像是一道影子刻意讓人忽略。
只是他雖然低調的不讓自己突兀,但周武子還是一眼鎖定他,看起來毫不起眼,但總給人一種不舒服之感,他掃過忙碌的百狗剩兩眼,聲線平緩道:“醫毒無雙的百狗剩,被用來端湯送菜!”
“趙恆,你會不會太浪費人才?”
周武子看着腳步微微一滯,但隨即又忙碌起來的百狗剩:“樂神子死了,他的四大高徒也先後掛掉,江破浪也變成了白骨,奇經門算是分崩離析,而習得毒術的百狗剩已經青出於藍勝於藍。”
“這樣的人物做這些瑣事,也只有你趙恆做得出!”
趙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漫不經心的接過話題:“不是我浪費人才,而是我不如周氏兵多將廣,周老出個門都幾十號壓陣,我旗下兄弟屈指可數,所以有時免不了身兼數職,比如廚師保安。”
在周武子不置可否的笑容中,趙恆拉開一張椅子:“周老,看來你對趙恆下了不少功夫啊,你日理萬機百事纏身,按道理不會注意普通角色,可是你掃過百狗剩兩眼,就一眼看出他的來歷。”
“還知道他的本事,實在讓趙恆驚歎啊!”
周武子淡淡開口:“你曾是我的敵人!”
接着他又半開玩笑的補充:“我最後悔的是,剛開始沒有對你重視,結果讓你破局殺敵成長到現在,早知你如此難纏,還會給周氏帶來巨大損失,我直接動用重兵幹掉你,哪會有今日頭疼?”
趙恆笑着接過話題:“那就謝謝周老的手下留情!”
雖然兩人歡聲笑語給人歌舞昇平的態勢,但周柒柒還是能夠嗅到一抹火藥味瀰漫,當下忙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好了,你們也別站着閒聊了,趕緊坐下來吃飯吧,我擔心你們見面摩擦、”
“一天都沒好好吃飯呢。”
趙恆向周武子側手:“周老,請!”
趙恆和周武子相對而坐,周柒柒橫在兩人中間調和,女人心裡清楚,雖然趙恆跟父親是第一次相見,但雙方的恩怨和矛盾卻已有時日,今日坐下來對話不容易,她不想兩人一言不合廢了心機。
“趙恆,看來在監獄的日子不錯啊!”
儘管跟趙恆打火鍋是一個很不詳舉動,畢竟跟趙恆吃過火鍋的大佬都已掛掉,但對於和氏璧的志在必得的決心,還是讓周武子刻意淡忘其中徵兆:“除了不能離開警局,其餘跟外面沒兩樣!”
百狗剩捧着修長的酒瓶,給三人倒上半杯,他像是一個僕人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着三人,趙恆和周柒柒坦然自由,周武子卻總是有意無意看着百狗剩,似乎擔心後者一不小心就給自己下毒。
隨後,他淡淡感慨:“你現在樂不思蜀?”
趙恆聞言悠悠一笑:“確實跟外面沒什麼兩樣,每天好酒好菜伺候,乾淨溫暖的房間休息,還能隨時去外面放風,甚至可以隨時跟外界聯繫,只是如此舒適,想必周老也不會跟我調換位置。”
“你真羨慕我的話,咱們換兩天?”
周武子目光平和的看着趙恆,沒有被後者的言語激怒:“你現在也知道自由的可貴了?是的話,以後就低調一點做人,免得招惹衆怒落到階下囚地步,你可知道,這案子引起整個德國關注。”
他意味深長的提醒着趙恆:“現在的你已成爲各方勢力較量的焦點,不管拆屋傷人事件是不是你乾的,有人想要你出來,自然也有人想你永遠出不來,毀滅或拯救的念頭讓真相變得不重要。”
“當然,還有人跟周氏一樣袖手旁觀。”
在趙恆握着湯勺等待骨頭湯沸騰的時候,周武子又輕聲冒出一句:“趙恆,其實你心裡也十分清楚,你這次進來是一個大劫,面對打壓你的主流權貴,你覺得黑手黨和趙氏能讓你全身而退?”
“這是肯定不可能的。”
他提醒着趙恆的處境:“德國高層除了跟阿部一郎交好之外,還有就是要維護自己的顏面,他們不會讓你輕易脫身,如果你背後有阿道夫家族支持,或許你不會有事,可惜,達斯勒沉默了。”
周武子悠悠一笑:“他讓人給你打點了監獄,卻沒有出力把你營救出來,顯然東瀛人已經打動他的心,忘記說了,達斯勒昨晚飛去了東瀛,準備參加山川義清的大婚,觀禮是假,洽淡是真。”
在趙恆捏着湯勺平靜看着火鍋時,周武子手指又輕輕敲在桌上:“一旦達斯勒被阿部一郎徹底收買,你不僅沒有現在的逍遙快活日子,還可能被達斯勒無情捅上一刀,到時可真是萬劫不復!”
“周老分析的很透徹!”
安靜等着濃湯翻滾的趙恆淡淡一笑:“只是你跟我說這些沒有意義,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但你也該清楚我是否有能力出去,開門見山吧,和氏璧在我手裡,你準備開出什麼條件來換取。”
在周柒柒的無奈神情中,周武子也牽出了笑意:“你小子果然是人物,做人做事都喜歡掌控主動權,行,我也不遮遮掩掩,我把你從這裡救出去,還抹掉所有的手尾,促成你和達斯勒合作。”
“再給你一千億!”
在趙恆豎起耳朵聆聽的時候,周武子直截了當的開出條件:“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以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所有針對你的計劃全部停止,未必是朋友,但也不做敵人,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還沒有等趙恆有什麼迴應,周柒柒伸手一扯趙恆的衣袖道:“趙恆,父親向來是一個脾性倔強的人,我和大伯這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他下定決心化解恩怨,我真不希望你們生死不休。”
大伯?趙恆微微一愣,原來周老頭還有大哥啊,只是後者好像比周武子懂事,當下毫不避忌一握周柒柒的手:“其實打打殺殺這麼多年,我也有點累了倦了,也不想跟你們無休止對抗下去。”
“我願意和氣生財,也願意給你們和氏璧!”
把湯勺放在鍋裡慢慢攪動的趙恆,忽然拋出一個讓周武子他們眼睛一亮的消息,只是趙恆很快話鋒一轉:“不過我要修改一下條件,不要一千億,也不要達斯勒的合作,我甚至再給一千億。”
趙恆拉起周柒柒的手:“把小七嫁給我!”他向周武子展示着兩人的恩愛:“在海南的時候,我就說過給她一個位置,我想她心裡也有我影子,所以我想要把柒柒娶回趙氏,還請周老成全!”
“趙恆”
周柒柒身軀止不住一震,臉頰瞬間紅潤還帶着激動,似乎沒想到趙恆會提出這樣一個條件,周武子臉上倒是如水平靜,笑笑接過話題:“周氏早就說過,你以和氏璧爲聘,柒柒可以嫁給你。”
他還坐直身子審視着兩人,臉上帶着長輩的讚許:“再說了,你有能力有身手,還有驚世的才華,郎才女貌,兩情相悅,家境又好,何況我連韓花堂和周媛媛都能容下,又豈會反對你們結合?”
“這婚事,我贊成,我做主!”
周武子大手一揮:“趙家隨時可以娶柒柒入門!”
周柒柒聞言下意識攢緊趙恆掌心,似乎也沒想到父親會如此輕易答應,她這些日子揪着的兩大心結,恩怨和婚嫁,今日像是春雪融化一般消散,她的眼裡流露一抹感激道:“父親,謝謝你!”
周武子臉上揚起一絲笑意道:“傻孩子,何必說謝?你我是父女,固然有時爲了利益會委屈你們,但內心還是希望你們能夠過得幸福,只是有時你們閱歷不夠,目光看不到長遠,我才家長制!”
“你跟着趙恆能夠快樂,我何必戳在中間阻擋呢?”
說到這裡,他又淡淡一笑:“不過,恆少應該還有條件!”
在周武子目光銳利盯着趙恆時,保持安靜的趙恆又笑了起來,拿起湯勺給周武子倒上一碗肉湯,臉上保持着旺盛笑意:“岳父大人,果然洞若觀火啊,小婿確實還有一個小小要求,很簡單!”
“我要一個人的名字!”
周武子端着乳白的濃湯,嘆息一聲:
“這湯,怕是喝不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