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離去了,熊王躺回在病牀上。
不知道爲什麼,原本還溫暖的病牀此刻顯得又冷又硬,剛剛睡醒的熊王還生出一抹疲倦,輾轉反側卻無法成眠,也不知道是教父的請求讓他失望,還是他意識到自己該急流勇退,總之他累了。
熊王本來就已經習慣寂寞,除了印婆之外沒幾個同輩知己,印婆死後更是孤獨惆悵,一個像他這樣的猛人,本就註定了要與人世隔絕的,塵世間的一切歡樂,他都無緣享受,可此刻依然難受。
他閉上眼睛回想自己這些年來走過的路,有不少手下不少親信不少盟友,但能夠交心的朋友卻是屈指可數,他走的這一條不歸路,沒有家,沒有朋友,沒有妻子,沒有兒女,什麼親人都沒有。
在他的一生中,寂寞本就是他唯一的伴侶,但他卻還是無法忍受這種比寂寞還更可怕冷落,因爲他以前過的日子雖孤獨,卻充滿了尊榮和光彩,而現在教父卻要剝奪他最後榮光向娜塔莎低頭。
他可以允許任何一個老臣上位做教父,但對娜塔莎成爲新主卻是難於接受,除了兩人的理念有強烈衝突之外,還有就是娜塔莎做事太極端,熊王擔心向來光耀的黑手黨會走向不歸路甚至覆滅。
只是熊王面對白髮老人一跪,他又無法再堅持自己的反對意見,而且從教父的態勢可以看出,無論他是否反對都沒有意義,娜塔莎上位是毫無懸念的,熊王如果對抗,只會引發內部流血衝突。
因此,他只能顧全大局!
“顧全大局?”
熊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戲謔,他對教父位置沒有半點興趣,否則早答應趙恆或江破浪掌控權力,而且他也有能力讓自己成爲教父,只是他對白髮老人忠誠,讓他寧願自己遭遇不公也不言背叛。
熊王清楚趙恆昔日對他的失望,也清楚江破浪爲何出賣自己,他的原則和堅持不僅會害了自己,還會讓合作的趙恆和江破浪被拖累,所以最終都跟他分道揚鑣,江破浪甚至投入到娜塔莎陣營。
熊王多出一抹迷茫:“我真的錯了嗎?”
假如現在有個親人有個朋友陪着他,熊王或許不會如此落寞和惆悵,更加不會生出感傷,怎奈他偏偏命中註定是一個孤獨的人,熊王忽然發覺,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想到自己也需要一個知己。
熊王又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每日晨昏,從無間斷的苦練,想起了他的對手在他拳頭下流淌出來的鮮血,也想起了那碧海青天,那黃金般燦爛的陽光,白玉般美麗的浮雲,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如今,怕是要結束了。
就在這時,房門再度被人毫無徵兆的推開,一股冷風最先涌入進來,隨後還有一抹淡淡的血腥氣息,熊王眉頭一皺頃刻翻身落地,身子隱藏在病牀邊緣時,也握緊了右手拳頭,眼神變得凌厲。
隨着砰砰數聲不合時宜的響起,只見四具軀體像磚頭般被人拋入進來,熊王凝聚目光望過去,正見四名黑手黨護衛昏迷不醒,臉上都是一抹相似警惕和愕然,顯然是剛嗅到危險時就被人制服。
歐洲熊王身子微弓呈現攻擊態勢,他似乎有點想不通誰要對付自己,他已經答應教父不跟娜塔莎爭奪位置,娜塔莎應該不再招惹他纔對,難道是要趕盡殺絕?熊王眼裡劃過一抹狠戾以及悽然。
如果真是娜塔莎派人來襲殺他,熊王絕對不會坐於待斃,他會出手殺掉想要他死的人,然後離開法國離開黑手黨,做一個不再過問江湖殺伐的平凡人,只是凝聚戰意被一個熟悉聲音頃刻化解。
“熊王,還好嗎?”
在房門緩緩關閉隔絕外面恢復平靜時,一身醫生服飾的趙恆出現在熊王面前,笑容依然恬淡溫潤:“熊王,怎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昔日的你可是泰山崩頂也不動的人,如今卻小心很多。”
熊王見到趙恆出現瞬間消散了殺伐戾氣,還微微直立起身子正對趙恆:“我老了,老了的人,總是難免怕死!”隨後他又淡淡拋出一句:“恆少,怎麼有空來華國?還這麼有空來探視我啊?”
“華國呆久了,所以出來走走!”
趙恆在旁邊沙發坐了下來,還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我來法國有一段日子了,本來不想張揚不想暴露行蹤,因爲有太多的人想要我死了,可是見到你這個老朋友,我還是忍不住出來敘舊。”
熊王揉了揉自己疼痛的左臂,也在趙恆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能夠讓恆少惦記,真是我的榮幸啊,只是不知恆少是惦記我安危,還是惦記我的腦袋?在你的死亡名單中,應有我的名字吧?”
“熊王,你果然是一個聰明人!”
趙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絲毫不掩飾自己對熊王的殺機:“我確實想過殺你,畢竟你這種太忠於黑手黨的人,遲早會是我的心頭大患,我也有過機會殺你,可是權衡一番,還是做朋友好。”
熊王臉上劃過一抹苦笑,隨後眼裡迸射一抹光芒:“梧桐樹上的槍手是你的人吧?那救我的一槍也是你指令吧?我該謝謝你的不殺之恩呢,還是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儘管這兩者是如此奇葩。”
“沒錯!”
趙恆沒有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很坦誠的承認那一槍本質:“其實我早就知道華望財要算計你,只是我當時唸叨着借他們的手幹掉你,所以沒有知會你一聲,還躲入暗中隨時準備給你一槍。”
在熊王豎起耳朵聆聽時,趙恆又補充上一句:“但是最後關頭覺得救你比殺你好,因此打中華望財的手腕給你生路,殺你有心,救你無意,所以你不用恨我也不用感激我,就當我槍走火了。”
“無論如何總是欠你一個人情!”
儘管趙恆毫不掩飾對自己的殺機以及有過的算計,但熊王卻發現自己恨不起這小子,或許是有過的並肩作戰日子,也或許是趙恆比其餘人要坦誠:“那一槍,讓我活下來,讓我能討回公道。”
熊王微微挺直龐大身軀:“雖然我現在的處境也不是太好,左臂也幾近廢掉的趨勢,但終究還是有半條命,只要我有一口氣存在,我就可以挖出華望財,就能毀掉江破浪,讓自己了無遺憾。”
“我今天過來,還帶了兩個好消息!”
趙恆拿起手機按了一下,沒有多久,百狗剩就推門走了進來,把一個鑰匙丟在熊王的面前,在熊王的愣然中,趙恆風輕雲淡的開口:“第一,我已拿下華望財,就關押在你樓下的特護病房。”
在百狗剩看着熊王左臂的時候,趙恆把鑰匙推到熊王的面前:“他現在處於昏迷中,今晚七點會醒過來,你有什麼怨氣或者詢問,今晚可以從窗戶潛下去做想做的事,算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熊王微微一愣:“你拿下華望財了?卡米爾呢?”
趙恆低頭抿入一口咖啡,聲線平緩回道:“卡米爾沒事,估計她待會就過來探望你了,她的性子和身手都不錯,只是缺乏實戰經驗,昨晚被人誘入鬼屋,橫死二十多名手下,她也差點遇難。”
在熊王神情下意識一緊時,趙恆又補充上一句:“所幸她遇見了我這個雷鋒,我出手把她救了下來,還沒有留下姓名,所以你也不要爆出我的身份,本少很低調的,另外,我還要在法國混。”
趙恆把昨晚事情簡單說了一遍,不過隱去了卡米爾差點被侵犯的細節,張揚一個女孩子家的恥辱之事總是不太好的,熊王聽到後點點頭,隨後望着趙恆開口:“放心,我絕對尊重你的意見。”
“不會把你身份告知出來。”
熊王還揉了一下腦袋,似乎又記起什麼,他看過這幾天的新聞,按道理趙恆應該在華國跟南悍談判啊?怎麼又跑來法國?難道是執行秘密任務?不過他並沒有向趙恆發問,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隨後,熊王心裡又劃過一抹後怕:“昨晚是我大意了,是我低估了華望財他們的實力,也低估他們的喪心病狂,連卡米爾這樣身份的人都敢下手,所幸沒有出什麼事,否則我就要百死莫贖。”
在他臉上劃過一抹愧疚和謝意的時候,趙恆又搖晃着咖啡開口:“你也不要自責,卡米爾他們昨晚遭受挫折,不是華望財太強大,而是江破浪太狡猾,小姑娘哪裡玩得過讓你栽跟斗的江少?”
熊王眼裡涌現一絲殺機:
“我要讓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