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年前的時候,總算有了女兒的消息,老太太高興的兩夜沒有合上眼睛。那天,宮中有個老太監捎給葉赫那拉家五十兩銀子,葉赫老太太一聽就知道是女兒讓人捎出宮的,但她又不敢多說什麼,也不敢打聽。於是,便問:“公公爲何惠顧於我呢?”
老太監只是說:“是宮中的安公公託辦的事兒。”
他沒有多講一句。葉赫老太太根本不知道“安公公”是何其人也,但一想,肯定是女兒有了出頭之日,一定是她讓什麼“安公公”送來的銀子。老太太見到銀子,不見女兒,更是倍加的思念,差一點兒就闖到皇宮裡去了。還是二女兒蓉兒想得周到,她說:“額娘,姐姐一定有什麼難處,不便直言,你若去宮裡尋姐姐,犯了殺頭之最不說,若再把姐姐連累了,該如何是好呢。”
好一番勸慰才止住了母親的淚水。前幾日,一大早開門,喜鵲便站在門前的樹上直叫個不停,蓉兒高興的喊道:“額娘,咱們家要有喜事兒了,您快來看,喜鵲枝頭報喜呢?”
老太太出門一看,果然不錯,她那佈滿皺紋的臉,似乎一下子堆上笑來:“什麼喜事兒呢?一定是你姐姐在宮中有了什麼喜事兒。”
今天上午,一個自稱“小安子”的太監打聽出了芳嘉園。
“請問,這是葉赫那拉氏桂祥的家嗎?”
懿嬪千交代、萬囑咐,告訴小安子,她的大弟弟叫桂祥。於是,安德海便如此問話。
“是呀。”
蓉兒應聲跑了出來,小安子一看,心中高興:“沒弄錯,這一定是蘭主子的孃家,眼前這位姑娘,雖然衣衫寒傖了些,但她那神態與長相太像蘭主子了。這姑娘一定是蓉兒姑娘。”
“姑娘好,我叫安德海,是宮裡的---”
還沒燈小安子說完。蓉兒便知道來者是個太監,因爲小安子穿着灰長袍,灰馬甲,說起話來不男不女的,嘴邊沒胡茬,就連站像也有些女人的陰氣。
“哦,是安公公。”
“對,是奴才。我是儲秀宮懿嬪的人。”
“懿嬪,是誰?”
蓉兒問了一句。她那裡知道,懿嬪就是她的親姐姐,儲秀宮是姐姐的“家”。只見安公公像個女人,扭扭捏捏地一笑,開口道:“主子懿嬪就是葉赫那拉氏蘭兒。”
“什麼,姐姐,你是姐姐派來的?”蓉兒興奮地叫着,她恐怕自己聽錯了什麼,當她肯定安公公是姐姐派來的人時,她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
“額娘,額娘,快來啊,宮裡有人來了。”
葉赫老太太聞聲出來,她一手拉住小安子的手,急切的問:“娘娘出什麼事兒了嗎?”
小安子笑着直搖頭,老太太鬆了一口氣,她真怕女兒出什麼事兒。小安子獻媚似的說:“是蘭主子讓奴才來接老太太和姑娘進宮,小住幾日,主子快生龍子了。”
老太太一聽自己快得外孫了,喜上眉梢,她感到喜訊來的太突然了,來不及準備什麼,便開口道:“安公公請先回,過幾日,我再隨你去。”
“爲什麼?蓉兒不解的追問母親,母親答道:“做姥姥的總把不能空手吧,你姐姐快生龍子了,我總要做幾件嬰孩的小棉衣,這是規矩。”
老太太嘮嘮叨叨的。小安子一聽就明白了,老太太是想給即將出生的龍子帶點見面禮,他連忙說:“不用了,宮裡早已準備了許多嬰孩的衣服,有這麼一大堆呢。”
小安子一比劃,老太太吃驚一下,按小安子的比劃高度,至少有上百套小衣服。其實,一點兒也不錯,宮中的確爲小皇子準備了一百多套小衣服,還用的着葉赫老太太一針一線的去做嗎?
小安子催促着:“老太太,主子還等着您呢,咱還是快些走吧。皇宮裡有規定,皇宮外地東西一律不準帶進宮裡去,您老就不用忙活了。”
就這樣,不消兩個時辰的功夫,懿嬪在儲秀宮裡見到了日思夜想的老母親。母女幾人相見,當然是情真意切,感慨萬分。好一會兒,母親才能說出話來:“蘭兒,有今日是你的福分。”
“額娘,女兒熬到今日,不易啊。”
“這一點兒,做母親的心裡非常明白。人們都說後宮佳麗個個賽天仙,額娘沒能給你壓過西施,賽過玉環之容,很對不起你。你憑着自己的本事,得到了皇上的寵幸,能在皇宮裡站穩腳跟,當然不容易。”
知女莫若母。懿嬪覺得母親不但理解她,還最心疼她,此時,她感到額娘是天底下最親、最親的人。剛剛見面,懿嬪不想在親人的面前講述自己這幾年是如何度過的。再苦再難都已經成爲昨天的事兒了。今天自己凸起的肚子就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她是個勝利者!
母親凝視着女兒,輕聲的說:“蘭兒,你懷的是龍種,可不一般啊,你要加倍愛惜自己的身體,給皇上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你這一生就什麼都有了。”
“女兒明白。額娘,兩個弟弟都還好嗎?他們可曾讀書?用功嗎?”
老太太點了點頭,說:“再苦再累,我也會讓你兩個弟弟用功讀書的,他們還算是聽話,讀書都很上進。”
懿嬪十分高興,她說:“一定要讓他們讀成書,桂祥有十四歲了吧,照祥還小,一定要嚴加管教。”
說罷,她望着胞妹蓉兒說:“額娘,妹妹都這麼高了,您可千萬不要替她亂允婆家,等我生了兒子,身體一旦恢復,我便找個機會向皇上提一提這事兒。”
蓉兒的臉羞得通紅,她直往母親身後躲,懿嬪走過來,拉住蓉兒的手接着說:“皇上的七弟奕譞,今年正好十六歲,他尚無福晉,還住在宮中。我常常見着他,人品很好,長相也端正,如果妹妹能嫁給他當嫡福晉,那是妹妹你的造化。”
一席話,說的蓉兒臉更紅,說的母親笑眯眯的。這個蓉兒雖然與蘭兒是親姐妹,但兩個人的性情是大大的不同。妹妹性情溫和,寬宏大度,雍容華貴,長的一臉的福相,不像姐姐蘭兒,多多少少代謝尖刻像。
後來,這溫文爾雅,賢淑大方的葉赫那拉氏蓉兒的確嫁給了咸豐皇帝的七弟奕譞,做了他的嫡福晉。他與醇親王感情篤厚,他們的長子就是稱姨媽慈禧太后爲“親爸爸”的光緒皇帝。
母親與妹妹在後宮陪伴着懿嬪,爲了能使胞妹順利的坐上七福晉的寶座,懿嬪可費了不少的心血。她要親手把妹妹調教成一名貴族婦女,首先,她把宮裡的一切禮儀都交給了蓉兒,諸如見了陌生男子如何垂首低眉,讓路。見了皇太妃又如何請安,見到了皇后又該如何站立等等。繁瑣的禮節,妹妹學了一個多月。
其次,她要教妹妹刺繡。自己入宮做秀女,妹妹便挑起了家裡的重擔,蓉兒的手又大又粗,這是做貴妃最忌諱的。杏兒拿來最好的潤膚油膏,每天讓蓉兒保養皮膚,果然很見奇效,十幾天下來,蓉兒的皮膚變得細嫩起來了。蓉兒以前只會做粗活兒,如今拿起繡花針,陣線總是不聽使喚,宮女杏兒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蓉兒學刺繡。
蓉兒也是心靈手巧的丫頭,又能靜下心來學習,兩個月後,她的秀工已經相當的不錯了。看着妹妹進步如此之快,懿嬪打心眼裡高興,她欣慰的對着母親和妹妹說:“蓉兒比我有福氣,我剛進宮裡時,作秀女不敢多說一句話,走一步路,怕是一步走錯,就萬劫不復。什麼禮節啊,習俗啊,全要靠自己一點點用心去學,去體會。
妹妹感激地望着姐姐,說:“姐姐,你比我強多了。姐姐這麼厚愛於我,萬一我沒有那個福分呢?”
蓉兒的心裡當然很擔心,她擔心七王爺看不上她,也擔心姐姐向皇上提出配婚之事,皇姐夫能答應嗎?“
“蓉兒,這事兒可是急不得的。雖然姐姐不能一口答應你,但我有十之八九的把握。皇上一旦見到你,一定會答應姐姐的提議。皇上很愛老七,也曾想過替他指婚,無奈沒有合適的人選。他七弟的性情比較溫和,想選一位寬厚、仁慈的女子做嫡福晉。這一點兒,你有很大的優勢。”
懿嬪分析妹妹的條件,她的見解很正確。後來的事實證明了這一點,妹妹順利的當上了七福晉,而且深得七王爺的鐘愛,這與懿嬪的精心策劃分不開,更與蓉兒的個人修養與素質分不開。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轉眼間,春天又來臨了。
皇宮裡,咸豐皇帝正樂滋滋的等待着小皇子的出生,多年來的內憂外患,使得本來就很憂鬱的天子更加的愁雲密佈。如今,他又有了笑容,這份喜悅是葉赫那拉氏給他帶來的。
還有一個人,其高興的程度並不亞於咸豐皇帝,她便是蘭兒懿嬪。她的幸福與其母親葉赫老太太共同分享着。
這一天,懿嬪挺着個圓滾滾笨重重的肚子,艱難的躺在軟榻上喝銀耳湯,老太太喜滋滋的盯着她的肚子看。雖說自己是額孃的親身女兒,可被這樣盯着看,蘭兒難免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