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位大臣曾紀澤(曾國藩之長子)也忿忿地說:“威妥瑪直言,我大清斷不能接受。他聲稱大清收復新疆是民族紛爭,其險惡目的路人皆知。誰都知道阿古柏政權是外國入侵政權,我們與阿古柏是敵對的兩個國家,而不是什麼民族問題。”
“對,大清國的版圖問題不用英國人來插手。”
“叫威妥瑪少說廢話”
衆臣義憤,西太后順應了民心,諭令遠在新疆征戰途中的左宗棠:“堅決消滅阿古柏侵略軍,不準英國人插手。”
英國公使威妥瑪只好灰溜溜地推出時局,這時,俄國公使又來了。他要向大清政府提供無償貸款,以擊退阿古柏軍隊。起初,西太后有些糊塗認識,她認爲俄國人是出手真誠。但是,一向諳熟洋人手段的恭親王一針見血地指出:“太后,大清朝的事情,絕對不能讓老毛子來插一手。那些老毛子不會安好心的。”
“何以肯定他們有歹意。”
“他們可能無條件地幫助中國嗎?那些俄國人很精美,如果我朝上了他們的當,他們將趁機進駐新疆,趕走了一個阿古柏,又來了一個老毛子。請太后三思!”
恭親王說的十分在理兒,西太后不得不相信,她又諭令左宗棠:“立刻乘勝追擊,不留任何幻想,憑我大清的實力,收復南疆。”
左宗棠手中有了“尚方寶劍”,他更可以馳騁沙場、一展雄姿了。光緒二年深冬,左宗棠仍派驍勇善戰的劉錦棠帶兵出征,不到三個月,收復失地數城,庫爾勒、庫車、拜城、阿克蘇、烏什等地相繼回到祖國的懷抱。
捷報頻頻傳來,南疆全部收復,左宗棠以六百里加急上奏朝廷:西征以勝利而結束。
奏摺到達大殿時,西太后正在聽朝,忽聽大殿外有人高叫:“左大人六百里加急到。”
西太后料想一定是喜訊,因爲這幾天,天天都有左宗棠的摺子,摺子裡盡是喜訊,太后諭令:“呈上來。”
李蓮英彎腰垂首呈上摺子,西太后急忙打開摺子,只見她眉開眼笑:“衆愛卿傳着看吧。”
人們從西太后的表情上斷定左宗棠又打勝仗了。恭親王最先接過摺子,讀罷,他大叫:“左老弟,你好樣的!”
一個月後,左宗棠容光煥發、英姿勃勃。大殿之上,他喜上眉梢。由於收復失地有功,他被晉封爲二等侯爵。他的手下劉錦棠封爲二等男爵。
一時間,左宗棠成了“民族英雄”,這位曾鎮壓過太平天國農民起義軍的人物如今又被老百姓傳誦,他的千秋功過自有歷史來評說。
西征剛剛結束,北疆伊犁地區又起風波,這叫西太后很頭疼。光緒四年四月二十九日,俄國在本屬於大清國的伊犁地區佈置了重兵,這擺明了是給大清朝廷看:你們雖然收復了南疆及北疆的部分地區,但伊犁仍被我們佔着!
消息傳到京城,引起了朝野的震驚,這逼得朝廷不得不作出決定:派吏部右侍郎崇厚爲欽差大臣,出使俄國,商談伊犁問題。崇厚臨行前,西太后召見了他,對他說:“左宗棠剛剛告捷,你這次出使俄國,任重道遠。第一任務是儘量把伊犁要回來,它本身就是我大清的國土。第二引渡叛逃俄國的白彥虎,等他回來後,非斬了他不可!”
對於伊犁問題,西太后心中自有打算,她當然也想收復失地,但她不想與俄國人開仗。對付一個阿古柏政權,大清朝不費吹灰之力,但要對付強大的俄國,她則心有餘悸。她認爲只要能收復失地,又不需要動武,賠幾個銀子沒有什麼的。她的這種指導意見已暗中傳達給了欽差大臣崇厚。
崇厚帶着西太后的暗示到了聖彼得堡,他竟未俄國人討價還價,就輕而易舉的簽訂了《伊犁條約》。這是一個辱國喪權的不平等條約,以討回伊犁爲代價,崇厚做出了令人難以容忍的讓步。消息傳到朝廷,衆大臣議論紛紛,堅決要求懲治對敵人屈膝投降的欽差大臣崇厚,西太后逼於壓力,不得不諭令崇厚立刻回國,待查清事實後再作處置。
朝臣們不能接受《伊犁條約》中的一些款項,如向俄付兵費二百八十萬兩、割伊犁以西五百里土地給俄國、割可西河以西和麗山以南土地,直至特克斯河給俄國、蒙古及天山南北路等處,俄商往來貨物均不納稅……
要會了一個伊犁城,大清國也付出了昂貴的代價,朝臣們豈能容忍,他們紛紛上奏朝廷,請求廢除《伊犁條約》。
光緒六年春,西太后考慮到朝中呼聲太高,若不廢除《伊犁條約》,恐怕難以向衆臣交代。她反覆思量、最後,她找到了曾紀澤。曾紀澤繼承父親曾國藩的智謀,但又比他的父親能說會道,憑他的那三寸不爛之舌,他能把稻草說成是金條。當西太后單獨召見他時,他拍着胸脯說:“太后如此厚愛臣,臣定當竭盡全力,報效朝廷。”
西太后沉吟着,她反覆強調:“伊犁是大清的國土,一定要收回,但同時又要避免出現崇厚之做法。既要讓俄國交還伊犁,又要讓它別得寸進尺,不然朝臣又要反對你了。”
“嗻”
曾紀澤作爲欽差大臣也到了聖彼得堡,這個人與崇厚有很大的不同。崇厚膽小怕事、畏手畏腳,總認爲俄國人有三頭六臂,在洋人面前不敢出大氣。曾紀澤從小隨父親征戰南北,什麼樣的場面他沒見過,這次出使俄國,他果然表現很出色。
當曾紀澤面對面對俄國公使談判時,他並沒有被外國人嚇到。一開始,俄國人態度和強硬,對曾紀澤不理不睬,他反覆強調:“曾先生,你們大清國有一句古話,叫“言而有信”,請問,怎麼解釋?”
俄國人是指《伊犁條約》已經簽訂,你們賴不掉的。
曾紀澤站起身來,走到桌邊,斟滿了漫漫一大杯酒,說:“這伏特加遠遠比不上我們的茅臺酒。伏特加倒像漱口水,一點兒酒的醇香也沒有。”
說罷,一大杯酒,他一仰而盡。俄國人稱道:“海量。”
曾紀澤不卑不亢地說:“如此說來,先生是個‘中國通’了,既然如此,我們中國有句老話,想必你也聽說過。”
“說吧,沒有我不知道的。”
曾紀澤提高了嗓門,說:“君子愛財,取之以道!”
“這個嘛,這個問題是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好像曾先生扯遠了。”
“不,一點兒也不遠!沒有國,哪有家;沒有家,人何以存活。我大清國的土地被你們侵佔去,現在,我們名正言順的討回國土。”
“沒有說不還你伊犁呀。”
“先生,你的智商不低吧!大千世界,你見過還人家東西時,還附加許多條件的嗎?再者,你們侵佔我大清國土不說給我們補償,反而伸手向我們要銀子,豈有此理!”
俄國人一聽這口氣不對勁兒,來者不是崇厚那種膽小鬼。他們也撕破了臉皮,大叫:“大俄羅斯能被你們國力衰落的清政府嚇到嗎?談不成,咱們走着瞧!”
“我泱泱中國也不會被你們嚇到!”
俄國人企圖以威嚇相逼,不料,曾紀澤鎮定自如,他又飲盡一杯伏特加,笑着說:“恐怕貴國也不願意開仗吧!貴國與英國正爲爭奪土耳其而耗盡國力,而我們大清國剛剛取得了西征大捷。我們不說自己多麼強盛,至少不比你們國力弱吧!”
俄國人無言以對,談判只好暫告一段路。就在曾紀澤出使俄國的同時,左宗棠上奏朝廷,表明態度:“我泱泱大家,豈能拱手相讓土地,如若談不成,臣願再戰伊犁,收復失地。”
西太后徵詢了衆大臣的意見,主戰派與主和派各佔一半,他們相持不下,各據理由:“太后,西征大捷足以說明大清國國力強盛,可以與俄國一戰,祖國山河,寸土不讓。”
“太后,以大清現狀不宜再起戰事,若與俄國交戰,英、法兩國會不會從東南沿海進犯我國。”
各說各的理兒,吵得西太后頭暈腦脹,她口諭:“今天就議到這兒吧,明天再議。”
回到寢宮,西太后豈能安睡,她左思右想難以入侵。
“小李子”
“奴才在。”
“去恭親王府一趟,讓恭王爺立刻進宮。”
李蓮英坐上轎子,急匆匆趕到了恭王府請來了恭親王。奕散朝回府後,也是心神不寧,作爲首席軍機大臣,收復失地一事兒,他必須明確表態。當李蓮英來請他入宮時,他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
“太后吉祥”
恭親王很恭敬,來了個單腿安。西太后手一擺,說:“老六,又不是大殿之上,不必拘禮。老六,今日大殿之上,你一言未發,爲何?”
恭親王沉吟着,他吞吞吐吐地說:“左宗棠收復新疆威震四方,若現在向俄國人妥協,勢必招致朝野的反對。”
“對,我也這麼想。只是若真的和俄國人打了起來,恐怕大清不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