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夜燈穿着綠色吊帶裙、披着緋色紗衣在屋檐下面來來回回,白花花的長腿在勉強及膝的睡裙裡晃了又晃:“我們在這裡多久了?”
穀雨那雙柔荑般的小手便掛上來:“我的姑娘,你怎的將睡裙都給穿到院子裡了?”
風夜燈一手搖着蒲扇,一手努力從穀雨手中掙脫出來:“我哪裡是在院子,這是屋檐下!再說,那屋裡熱死了!”
驚蟄已然無語:“姑娘,你已經有夫君了,莫非你欲紅杏出牆了?”
穀雨抿脣道:“不如姑娘去梅公子常住的屋子?”
風夜燈一拍大腿:“好啊!這本就是他爲自己蓋的房子,肯定只有他自己住的纔是冬暖夏涼!咱們快點過去吧!”
驚蟄抽着脣角:“姑娘,你就說你想梅公子了,想去他屋裡瞅瞅,還找個爛藉口……”
霜降冷着臉瞪她一眼:“廢話多!”
白露倒是大方地牽着立春去洗衣服,又回頭看了看屋頂上的那抹白色不由好笑:“煙十二大哥,夫人已經不在院子裡了,你再躺着眼睛都曬壞了!”
煙十二也是很鬱悶,那幾個混賬沒告訴他,夫人還是這麼個大大咧咧的主兒啊!
他覺得再待下去,簡直要自摳雙眼以謝罪了……
於是,煙十二去了陰涼處對着熟睡的人就是一腳丫子:“十三,去守院子!”
煙十三還在睡夢中,直接從樹上栽倒,摔下來的瞬間被驚醒,一個驢打滾才保證自己安然無恙地活着:“十二,你這黑心肝的!”
煙十二憤憤地望着天:“哼!你們都老實交代吧,都看見什麼了啊?”
煙十三撣了撣土:“我能看見什麼?我們都只在院牆外邊,誰像你爬牆去!”
旁邊睡得迷迷糊糊的煙十一擦擦口水:“十二弟啊,我們可不敢對夫人有何非分之想,至於你呢,我想問一句……你望見了什麼?”
素來冷漠的煙十四隻道:“我是瞎子。”
煙十一閉着眼,噗嗤笑出聲:“還是老十四實在,淨說實話!”
煙十三撇撇嘴:“十一,我理解你當主公是你的榜樣,但是你該聽過夫人說的那句東施效顰吧?至於老十四,不過受傷蒙着黑紗,又不是真瞎!”
煙十四懶得理會他們的多嘴,又道:“十二哥,其實你不必在院牆上看守。”
煙十二愣住,呆呆地看過來,撓撓頭:“爲什麼?”
煙十三忍不住大翻白眼:“你傻啊!虧我們十六個人裡面你的內力最深厚,看人還需要用眼睛?我們藏在樹叢聽聲音不就可以了!”
他說完還覺得不過癮,學以致用道:“你簡直就是夫人說的那個什麼,單蠢弱智兒!”
煙十二雖然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好歹聽得懂一個“蠢”字,給那人就是一頓暴雨梨花針:“給你扔我的銀針太虧,還是這荊棘刺不錯!”
煙十三像是重複了幾百次,很迅速地接了這些荊棘暗器:“十二,謝啦!”
煙十四皺眉道:“十二哥,心太軟不好。”
煙十二朗聲一笑:“十四,無妨的。跟着主公便無須計較這許多,同爲主公的屬下,原則不犯即可。”
……
……
這廂風夜燈鑽進梅君鶴的屋子,瞬間涼快下來,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這地方很不起眼,可心裡總也不踏實。
風夜燈四仰八叉地躺在臥榻上,不到一刻便睡熟,夢裡又是那一片血海迷濛。
她在夢魘中掙扎,胡亂地揮動雙手:“小野鶴……君鶴,君鶴……不要!”
猛然驚醒,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氣,根本沒有發現身旁多了一個人,此刻正專注地望着自己呢!
她欲擡手隨意抹一把汗水,卻有隻手遞上一條白色的帕子,她怔住,愣愣地望着那張日思夜想的面孔發呆,一時間忘了表達,更不知心裡是何滋味。
數月不見,梅君鶴憔悴了許多,下巴上的青黑色顯得整個人愈加頹然,渾身都帶着風塵僕僕的味道。
風夜燈心疼地撫摸他的臉頰:“你瘦了。”
梅君鶴溫情脈脈地覆上她的手,在自己臉上不斷摩挲:“如你所言,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
風夜燈低下頭:“我要去泡澡了,身上汗涔涔的,怪難受呢!”
梅君鶴抱起她便從後門繞至浴堂:“恰巧我已命人備好水,我們一起。”
風夜燈懵逼:“不、不要吧……”
梅君鶴噗嗤一聲笑了:“真是傻姑娘,我說什麼你便信什麼?”
風夜燈羞 澀地錘了他一拳,軟 綿 綿的沒什麼力氣,像極了撒嬌:“混蛋!”
梅君鶴樂不可支地望着吻了吻她:“等下 我 想 吃~”
風夜燈再次懵逼:“吃什麼?”
梅君鶴神秘兮兮的:“你猜呢?”
風夜燈忐忑不安地在身上來來回回搓了好多次,又往往復復地衝個乾淨,每一寸肌膚都像在呼吸一般,身體變得很清爽。
她裹好綢緞浴巾,撒着自制的拖鞋坐回躺椅裡面,竹簟很是清涼,適合躲着秋老虎。
不多時,梅君鶴同樣只裹了一條白色長袍,也只有每次沐浴後,他纔會換其他顏色的衣衫,當然,這個其他顏色也只有白色。
梅君鶴健碩的肌肉在隨意纏繞的綢子裡若隱若現,一條 褻 褲一件外披,美好的身形看得人想推 倒。
風夜燈嚥了咽口水,瑪德,分明就是紅果果地誘 惑啊!她翻過身,別過臉去,不想再看見那個騷包,她怕她忍不住上去撲倒啊!她得忍住,命比 性 重要!
梅君鶴笑眯眯地在她身側躺下來,從背後抱住她,明顯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不禁略略一笑,卻只問了一句:“夜燈,你是夢見我死了麼?”
風夜燈搖了搖頭:“沒有真的看到你死,只是夢到好多血,染了整條渭水。”
梅君鶴的手臂略僵:“渭水……居然真的是渭水麼……”
風夜燈轉過身:“什麼意思?”
梅君鶴沒有回答,只撥弄着她的長髮:“這些日子,可曾念我?”
風夜燈低眉:“想你還不如想我家旺仔呢!”
梅君鶴將身子貼過來,身上的梅花香氣愈加濃郁,像是被涼水衝過,凝結在身體裡面,久久不散。
他緩緩壓上來:“煙十一說,夫人空暇時候,在給穀雨傳授閨房之樂?早先沒發現,夫人會得還真是多呢!莫不如,讓爲夫也試試,顛 鸞 倒 鳳,如何?”
風夜燈便秘一樣縮着脖子:“呵呵……穀雨不是跟賀江東早先便定下婚期了?這不沒成婚,我是怕,怕賀江東技術不行,又怕穀雨到時害 羞,失了主動權嘛~”
瑪德,自己咋忘了外面有人偷聽……這下她的一世英名就毀於一旦了!
在他那裡僅存的一點點美好,全然崩塌。
梅君鶴嗤笑一聲,不由分說地捂住她的脣,一路向下,指腹遊走在柔軟的肌膚上,每一寸都好似燒起了大火。
他的聲音溫柔到了極致,如同蠱惑:“小夜燈,我念你……心裡念你,口中念你,腦海依舊唸的是你。不知怎的,這些日子只想見到你。”
風夜燈撫摸着灼熱的胸膛:“你的肌肉似乎更結實了……這段時間,有動手的吧?”
梅君鶴不太樂意這個岔開的話題,但終究還是回答了她。雖然語氣疏懶笑容曖曖,但依舊能從字裡行間中聽得出殘酷:“是啊,殺了不少人,若是疊加起來,能堵住渭水了!”
他平躺回去,語氣懨懨的,擡起手自言自語:“我這雙手,又染了不少鮮血。”
風夜燈怔怔地望着他:“君鶴……”
梅君鶴將手扔在躺椅外邊,懸空墜着:“夜燈,我不怕生,不怕死。可是……”
他說着話,聲音卻如丘而止,再開口接上那句話時,嗓音有明顯的嘶啞和顫抖:“可是夜燈,我怕我不能再保護你,也怕這雙手殺孽太重,你會不要我……”
風夜燈大約聽竹塵賦說過,梅這個字,在江湖上意味着翻雲覆雨的勢力,更意味着登峰造極的武學。
她沒有見識過梅君鶴傲視衆生時的鋒芒畢露,也沒有見識過他所向披靡時的盛氣凌人。
這個男人給她的永遠只有疼愛與寵溺,那種溫柔與深情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讓她看到的,也只是深刻的孤獨和澄澈的丹心,堅韌不拔得教人心疼,隱忍寬厚得令人無奈。
她是第一次聽見他說怕,可這兩個怕字都是爲了一個她!她將身邊的人緊緊抱住,輕聲細語:“君鶴,莫怕,以後我也可以自己保護自己的!如若,如若這天下人負了你,我便負了這天下人!”
梅君鶴聽了卻是笑了,回手將她摟住:“傻姑娘,這話該是我來說!”
風夜燈卻靠在他肩上搖頭:“成功男人的背後必須要有一個堅強的女人!你不是弱者,我也不要當弱者!”
梅君鶴緊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的夜燈是個女王一般的人。”
他面容沉靜,微微一笑的樣子很輕鬆:“如今正邪雙方勢均力敵,淵渟嶽峙。所有人都等着令江河召開武林大會,然後對棹隱煙波大肆屠殺。”
風夜燈亦笑了:“那怕啥,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嘛!”
她似乎在梅君鶴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只得正兒八經道:“可是君鶴,我不怕你跟他們正面拼殺,想必你也不怕,我只是擔心,那些人會用卑鄙的手段。”
梅君鶴沉聲迴應:“不錯,真小人不可怕,僞君子纔要命!”
風夜燈皺起了眉頭:“那你怎麼準備?”
梅君鶴遠山眉微微一擰:“我會給他們準備解藥,每個人都隨身攜帶。”
風夜燈撓了撓頭:“也行吧!”
梅君鶴很疑惑地看過來:“什麼叫也行?”
風夜燈尷尬地笑道:“我也不知道,總覺得缺了什麼?”
梅君鶴蹙眉道:“我亦覺不妥,像是忽略了什麼,好似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風夜燈鬆開手躺在一旁,冥思苦想:“還是想不起來啊!”
梅君鶴不由安慰:“還有個把來月,我們好好想。”
風夜燈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只能這樣了,越死想,就越是想不出來。”
梅君鶴好脾性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傻丫頭~”
風夜燈偎在他懷裡:“君鶴,梅城離惹薩很近,你陪我去一趟惹薩佛宮吧?”
梅君鶴有些詫異,單手撐着腦袋,細細地觀賞她的每一個表情:“你不是說,你是無神論者麼……”
風夜燈瞪了一眼:“我想去看看瑪尼堆有多神奇還不行!傳說中的‘六字真言’,究竟是什麼,不行?”
梅君鶴嘆口氣:“我亦許久未回鄉,去看看也好。”
他將下巴抵在風夜燈頭頂,心裡有些難受:傻丫頭,刀劍無眼,你是想,親自爲我去多本祈福麼?真是傻瓜,你不說出來,便篤定我不懂了麼?你從來沒有爲任何人、任何事,去求過神佛啊!
小夜燈,你曾說過,在這裡你只有我,而我,也只有你。所以,我也會去虔誠誦經,爲你祈福的!
風夜燈將眼淚忍了又忍,往他懷裡又縮了縮,聲音悶悶的:“君鶴,早點歇息吧~”
她雖然熱愛道 教,但是對藏 佛也不排斥,因爲西藏是個神奇的天堂,因爲倉央嘉措是雪域最美的傳說。加上聽青海的朋友唱過《瑪尼石》和《瑪尼情歌》,又聽他們的講述,加之自己尋找了不少資料,也是有了極大的興趣。
後來,她也百度過——瑪尼堆最初叫曼扎,意爲曼陀羅,藏語叫多本,現代稱朵幫。
在現代,她從沒有這麼迷 信,或者說是從未有信仰,哪怕喜愛道!可是,穿越這種奇葩事件都發生了,還是嘗試着去認真轉一回經筒,拜三圈瑪尼堆吧!
她隱約能感覺到,其實梅君鶴對武林中人是無所畏懼的,他害怕的另有其事,若是猜的沒錯,只怕是他體內的火蠱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了,他,就要等不到秦楓和清茶他們回來了!
這就像一個知道自己是個身患絕症的人,明明有方法救治自己,卻因爲得不到解救,只能等死!
其實她不知道,那不是因爲耽誤,而是有人算計梅君鶴的同時,還算計了秦楓夫妻二人,算計了整個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