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的肚子裡，有了？”
這會兒正是午後，可是門口人並不多，確切的說，只有荀家人與江澤熙在。
之外的，就是偶爾路過的醫護人員，以及亮着燈的手術室里正在做手術的病人。
所以，荀爸爸問出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爲向一個女孩子提出這麼私密性的話題時的緊張。
江澤熙倒是沒有想到荀爸爸會這麼直白，不過這不妨礙她做戲。細長的帶着清媚的眼遊移着看過周圍的所有人，接着她的目光落定在荀少璟的臉上。即使荀少璟全程不看她，也不會讓她有半分侷促。她咬了咬下脣，眼睛裡的淚珠子又往下掉了幾滴，最終她的目光看回荀爸爸的面兒上，梨花帶雨，嬌柔軟弱的點了點頭。
荀爸爸看着她的目光變了變，可是臉上依舊是不動神色，他還是那樣看着江澤熙，接着問道：“孩子，是少璟的？”
這次，問題變得更加直白，而這樣的直白使得在場的所有人面色都有所變化。
慕方歌面無表情，可是此時她的目光已經瞥到了江澤熙的臉上。
荀少璟稍顯緊張，陰鷙的雙目帶着殺氣的盯着江澤熙的肚子。
荀少楠依舊是那不知所思的複雜，眼光不停的在江澤熙與慕方歌之間循環。
荀媽媽則是滿臉的期待，死死的看着江澤熙的嘴巴，就等着她開口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
就在衆人這樣的注視之下，江澤熙臉上的哀傷更重。她慢慢地低下頭，不再看任何人，可是那淚水依舊是沒有斷，反而流得更歡。
這一瞬，手術室門前變得極爲的寂靜。
江澤熙低柔的聲音如同小貓的叫聲，輕輕地抓撓着聽着的人的心，可留下的傷痕卻深重而鮮血淋漓。
“是他的，我只給了他一個人。”
死命的甩來荀少璟環在她腰間的手，慕方歌滿身蕭索氣勢逼人的轉身往外衝。
“方歌！”荀少璟在身後叫她，她卻連理都不理。
在荀媽媽一臉壓抑不住的喜色中，江澤熙的哭聲漸漸變大。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的時候，它已經在我的肚子裡。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很清楚，它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也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當我確定它的存在的時候我立刻就預約了這個手術！”
“我會打掉它，我不會讓它出生的！”
在之後的一切，比如荀媽媽壓制不住的高興地呵斥，比如荀爸爸無可奈何的低嘆，比如荀少璟怎麼怎麼樣的反應。慕方歌都沒有聽到，或者說她強迫自己不去聽。步伐極快的，她離開了醫院。
*
江舟的別墅。
終於閒下來，可以留在家裡休息一天的江舟知道，今天的蘇芮很開心。
走到站在流理臺前正在親自動手清洗餐具的蘇芮身邊，江舟從生活抱住她，低下頭便在她耳邊輕輕哈氣。
“今天怎麼這麼開心？嗯？”又是專門出去買菜，又是親手打理中午的午餐，現在更是主動去做一直以來她最不願意去做的整理家務。江舟只覺得，這太不合理。
蘇芮聞言手中的動作停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接着把手裡已經洗乾淨的一隻餐盤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褪下了手上的橡膠手套，她靠上身後的男人的肩膀。
“能讓我開心，自然是有能讓我覺得開心的事兒啊。”蘇芮媚眼如絲，故意跟他繞彎彎，空出來的雙手垂下，扶上江舟環在她腰間的胳膊，輕輕地來回撫摸，有意無意的做着些曖昧的暗示性的動作。
江舟看她這樣，直接抱着她旋轉了身子，自己一屁股坐上流理臺，整個人往前趴在蘇芮的背上，使得兩個人的姿勢更加的曖昧，身子更加的貼合，最後，他把頭埋進蘇芮的頸間，一邊嗅着蘇芮的髮香，一邊循循誘導她：“咱們兩個這麼親密的關係，能讓你開心的事兒肯定也跟我有關。來，說出來，讓我也樂一樂。”
蘇芮感受着男人在自己腰間遊移的掌，身子一陣陣犯酥，雙眼也開始無力的眯起。可是即使這樣，她的腦子裡依然清醒，眼角微勾，她的聲音帶着笑意：“你妹妹，懷孕了。”
最後三個字的音還沒落地，江舟在蘇芮腰間的手已經僵住不動。蘇芮感受到這裡，嘴角一勾，睜開眼睛很輕易的拿開男人放在她腰間的手，站直身體回過身，入目的便是男人那張已經鐵青的臉。
擡起手，蘇芮的笑容不變，只是那雙勾着眼睛裡已經開始犯寒發冷，當然，只有一瞬便被她深深的藏起。
“你呀，就是這麼開不起玩笑。不知道的，還以爲澤熙不是你妹妹，是你夢中情人呢！”手指觸碰上江舟的輪廓，蘇芮嘴角的笑容放大，但是眼神卻滿滿飄開，她抱着江舟的腦袋，將其壓下，接着脣湊到江舟耳邊，故作神秘的啞着嗓子但是聲調不變：“她沒有懷孕，但是我讓她告訴荀家人，她懷孕了。”
話了，她擡起頭，雙手卻沒有放開，因此而與江舟平視。看着江舟那雙頃刻間已經褪去所有霧霾的眼與雨過天晴的臉，她暗暗咬牙，只是嘴角的笑容卻綻放到極致。
“這下，放心了？”
回答她的，是江舟猛然把她抱緊懷裡的動作。
“她只是妹妹，你不要想太多——這樣的話，是不是就意味着，那個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了呢？”一句話，前後卻沒有任何關聯。江舟所有的溫馨與曖昧，不過都是因爲他還用的到她！
蘇芮的腦袋擱置在江舟佈滿堅硬的肌肉的肩膀上，目光漸漸變得深沉。她闔上眸子，埋頭帶着勾引的意思咬上江舟的喉結，嘴巴里含糊不清的應了兩聲，接着便伸出了舌頭。
抱着蘇芮的江舟的身體被她的*刺激的微微一僵，反應過來之後，他深邃着眸光，很自然的順從身體的命令，跳下流理臺，彎腰將蘇芮一把抱起，大胯着步子，幾步上了樓。
之後，便是他們之間最尋常的男歡女愛。
你情我願，可是卻也同牀異夢。
*
離開了醫院的慕方歌本來是準備回慕家的，可是車子開了一半又被她叫停，接着調轉了頭便改道行駛上了去卓家的路。
這個時候其實她是十分想回家的，會那個有爸爸媽媽弟弟的家。可是她又害怕，害怕面對他們，面對他們在看到自己的狀態是開口詢問原因，面對他們知道真相之後的擔憂與憤怒。
所以，她選擇去了目前只有卓之航在的卓家。
不是說卓家在她心裡的位子比慕家低，她只是覺得，這個時候，也許卓之航那裡，更適合她去。
坐在計程車的後排，慕方歌低着頭，即使手機響了無數遍她也不去管。就那麼呆愣愣的坐在那裡，如同一個沒有了靈魂的牽線木偶。
“姑娘，心裡難受就哭出來，憋着不是事兒！”
“不過啊，哭之前你還是接下你那電話！不是叔兒嫌煩，實在是你這電話響的次數太多，估計啊，是你家裡人打的！不管生什麼氣，接一個，至少讓他們知道你平安不是？”
前面正在開車的五十多歲的司機大叔在電話再一次想起的時候，從後視鏡裡往後看了慕方歌一眼。
這個一臉忠厚老實的中年男人的臉上，滿是樂觀，似乎沒有什麼事兒可以難倒他。
慕方歌看了看他那接近於地中海的髮型，抽了抽有些難受的鼻子，硬生生的把哭意咽回去。接着她拿出包裡還在死命的響着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串她爛熟於心的號碼，陰着臉把電話掛斷，之後直接把手機關機。
車廂裡，完全安靜了下來。
司機大叔自然是從後視鏡裡把她的所作所爲都看在了眼裡，卻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而悠長的嘆了一口氣。
畢竟，幹他這一行的，天天迎來送往，看的最多的就是慕方歌這樣的要麼爲情，要麼爲財而苦惱的人。看啊看啊的，慢慢的就麻木了。
計程車快速的在車輛越來越少的道路上行駛，最終在環境比起市區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的軍區大院門前停下。
慕方歌下了車，走到駕駛座的車窗旁邊給了車費之後轉身就要走，然而步子還沒邁開便被那司機叫住。
她回頭，卻見那司機把車窗玻璃完全落下，接着探出頭對着她憨厚一笑，“小姑娘，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再難受也要往前看。放寬心，才能走的穩，走的快，走的好。”
說完話他便坐了回去，只是動作卻稍顯笨拙。當他發動車子離開，因爲轉向而從慕方歌身邊路過的時候。從那沒有合上的車窗裡，慕方歌很輕易地看到他放在駕駛座上，正常的右腿旁邊那條只有大腿部分的左腿。
被留在原來滴的慕方歌愣愣的站着，目送着那輛在這座城市裡，她第一次搭乘，可能也會是最後一次搭乘的計程車，緩而穩快的駛出她的視線範圍。